“你擅自让他去重新体验了这段回忆。”沈姐的语气十分强硬，“他的选择真的那么有必要吗？你天真到认为拯救一个小孩子比拯救这个世界还重要？”
“很重要，因为这会影响世界的走向。假如他死去了，我是说假如——”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神情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部长打断了少年的话:“他的死忘并不重要，你看，你这不还好好地吗？医生的理论，我坚持认为是错误的。”
“那不重要，沈姐。”少年横跨一步，护住了身后沉睡的林桑和林君，“如果您想要强行打断回忆的话，我只能与您为敌了。”
沈部长恶狠狠地咋舌。
“这是我唯一一个能想得出拯救他的办法。”少年用余光打量着林桑放松的脸庞，“我想，您也不希望再多一个我这样的人了吧？”
“我给他一分钟。”
黑发的高挑女子握紧了拳，纤细柔弱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青白色。
“之后的时间，就由你自己来争取了，冒牌货。”
“你对我还是很有意见啊，沈姐。”少年索性坐在了林桑的旁边，“我能在认真的沈姐手下撑大概三分钟——一共四分钟，我能给他两个月的时间，而且我相信林桑同学。”
“为了一己私欲而放弃大部分人的利益……医生也好，你也罢……我真的，无法阻止这场浪潮吗？”
“有的时候，我觉得猎手的绝对正确也无可厚非。”他叹气，“现在想来，究竟是分解者忘记了正义，还是我们歪曲了正义呢？”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也是一个现在所有分解者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 * *
「你们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来慢慢探索到如何结束这一切，祝玩得愉快。」林桑反复阅读着那张当他和林君一同出现在这里就握着的纸条，并推敲着其中的含义。
这已经是他们被困在这个记忆世界里的第六天了，也是暑假开始的第六天。林桑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刻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空的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此之后隐约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但直到他完全清醒，他才发现，自己和林君，似乎被困在了一个记忆的世界里。
他仍然是林君哥哥的模样。
* * *
他们在一个午后醒来，那时阳光正好。
当林君还揉着自己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林桑已经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了。本应被空的匕首所伤的胸腔，也莫名其妙地愈合了——连伤疤都不复存在。
“这究竟是我死前的幻觉，还是……”
“我这种人物会出现在你死之前的幻觉里吗？林桑同学。”林君拍了拍林桑，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略显凌乱。
林桑轻哼:“的确不像……我现在，还是你哥哥的样子吧。”
“我怀疑现在咱们是不是在我的记忆里？”林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蓝白色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似乎自打她回家就没有换过衣服，反而倒在沙发上和她亲爱的哥哥一起呼呼大睡。
至少在她的记忆里，升入高二的那个暑假似乎就是这样开始的。最后一天的返校安全教育时间并不是很长，十点半的时候，各个学校的学生就基本涌出了校园，三三两两，有的结伴去吃饭，有的一起去买暑假作业需要的东西。总之所有人似乎都卸下了一个学期以来的重担，一副要闹翻天的架势——即便自己的高中生活远未过半。
“也许呢。”林桑皱着眉，用手指摩挲着下巴。
面前的少年，有着自己的哥哥的样貌，就连小动作都出奇地一致。
在安全教育结束之后，她拒绝了同学的邀请，径直跑向了仅仅一个路口之隔的北城。耀眼的蓝色在灰黄的浪潮里穿行着，颇像一条初进大海的金鱼。
“哥哥——”
她站在路边，兴奋地冲着早就在等待着她的少年挥手问好。
这不过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罢了。只不过有的时候是少年站在古朴的红砖墙之外安静地等待，有的时候是少女对着铁门之内的呼唤。
穿越这座城市的风拂绿了红墙之外的爬山虎，吹开了路边的海棠花。月季将自己的颜色寄托于初夏的温度里，而槐花则偷偷掉在某人的衣衫上去到远方。这座城市见证着春夏的流转，也印刻着兄妹二人共度的时光。
“你的荣夏小女友，又来找你了啊。”学长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少年羞红了脸，颇像个极力否认恋情的小偶像。
“他肯定会说是自己妹妹啦。”似乎和哥哥非常熟络的少女也大大咧咧地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长本事了啊，同桌。”
“没有啦，你看我们这么像——”
“夫妻相也是可以的，学长！”将不长的发丝编在脑后的瘦小女孩也趁乱打趣着少年。而比她更为矮小的小萝莉也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兄妹恋是违法的，林桑。”她是林君一家邻居的孩子，从小就一副十分成熟的样子。她的小学也在这附近，有时会和哥哥姐姐一起回家。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道实情的人，小家伙也选择了和林桑开个玩笑。
“连你也这样说啊。”少年苦笑，揉了揉小萝莉的头顶。
林君则隔着一条小马路与他们相望。
身边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还有来北城中学交流的瑞典少年。浅褐色的头发微微打着卷——额前的刘海甚至还遮住了双眼。
“我猜，他们的眼睛是苍蓝色的吧？”哥哥好像在昨天晚上是这样说的。
“呦，小女友看上外国小哥哥了，你危险了啊，林桑。”学长耸肩，“我们可以策划一下怎么才能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别这样啦，学长。”林桑在几人的簇拥之下踏上了小马路，“她真是我妹妹呀。”
“走吧。”牵起哥哥的手掌，摩挲着其中因为握笔和运动而起的薄茧。哥哥和自己的好友簇拥在身旁，叽叽喳喳地从天南聊到海北。
自己或许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
幸福得不真实，就像是暴风雨中突然迸射的阳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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