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外，听着这对男女厚颜无耻的话，心里在滴血。
想当初，钱云借钱时又是奉承又是赌咒，还威胁借不到钱就要撞墙。他虽然对钱云没有丝毫信任，但看到曾教过的学生活成这样，心里很难受。没想到如今心里更难受。
他默然地走出小区，缓缓往家里走。
现在，家是他唯一的避风港，躲避世界的残酷和不义。自结婚后，妻子从未和他吵过一次架，做到妻子能做的一切。因此，他才会努力赚钱，维持人生仅存的意义。
也许，妻子能理解他的难处。虽然在市里已经买了房子，但可以租出去。他们可以搬到另一座城市，或者小县城生活。只要家人都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但他不敢肯定。他想起那个漂亮而又无情的女儿。这是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的小家伙。
“爸，那条裙子很不错。”
“爸，我那几个同学都用的是苹果手机。”
“爸，咱家的智能电视屏幕太小了。”
……
谁让她是独生女呢？儿女就是祖宗。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妻子再没怀孕。他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满足她的要求。
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家只有几条街了。他的步子不由得放慢，还是先去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冷静一下吧。
来喝咖啡的都是年轻人。徐敬业刚进去，立即感觉出自己是个异类。
他临窗而坐，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思考着如何向妻子解释已经失业几个月的事。
这时，一对情侣进入他的视野。一个长发飘飘、穿着白裙子的高挑女子搂着一个帅气男子的手臂，说说笑笑着往一个小区走去。
周娜？！
徐敬业脑子猛地一片空白：那个高挑女子分明是他的妻子。
但他没敢跟上去，而是控制情绪将咖啡喝完。
他回到家后，发现妻子果然不在家。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但电视剧中的男女主人公究竟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清。
夜色已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叮当！
他被响动惊醒，睁开眼。明亮的灯光刺到眼睛，他本能地用手护住眼，数秒后，眼睛适应灯光，才看清坐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妻子今天妆很浓，还穿着一条白裙子。
周娜抱怨道：“小美丽还没回来吗？你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只是直直地看着周娜，没有听到她究竟在说什么。
周娜担忧地问道：“小美丽是不是谈男朋友了？这么小就不懂自爱。”
他终于忍不住，“我今天见你和一个男人进了一个小区。小区对面有一间咖啡馆，我当时在咖啡馆里。”
周娜脸色煞白，但马上换上决绝表情，“我原本迟点儿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瞒你了。”
徐敬业不禁心中落泪：果然是真的。
“那个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小美丽真正的爸爸。”周娜停顿一下，见徐敬业没有过激行为，长舒一口气，“他是学画画的，当时赚不了几个钱。还没毕业，我就怀孕了。实在没有办法，我就想到了你。你老实巴交，又有能力养我和我的孩子。”
徐敬业心灰意冷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自打一开始，你就打算利用我？”
周娜无奈地说道：“我实在没有办法，也想过给你坦白，但是为你好，决定时机成熟再告诉你。所以这些年他很努力。”
“我知道。他就是新闻上提到的画家，现在一定比我有钱。想把我一脚踢开，对吧？”
“可他是小美丽的亲爸爸。况且，我知道，你已经失业几个月。我想，我们一家人团聚是最好的结局。”
“你们？！你能再说一遍吗？！”徐敬业气得站起来，“你知道我在你们身上花费多少心血吗？！我把整颗心都交给你们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啪！清脆的耳光声。
徐敬业右脸颊有清晰的五指印，刚才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沮丧地坐下。
周娜显然占据上风，像个在教育不听话孩子的老师，“当初不是我嫁给你，你估计要单身一辈子。我虽然没有工作，但让你体验到家庭的感觉。这是钱买不到的。所以，你也不算亏，是不是？”
徐敬业躺下，摆摆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周娜起身，在抽屉里找了一番，拿出银行存折，又在一张纸上写下什么，之后才离开。
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黎明时分，门开了。
他坐起身，见女儿回来了，嗓子沙哑，“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我亲爸。你就别操心了。我回来是来收拾一下东西。我妈说，她写在纸上的是银行卡密码。”
徐敬业咬牙切齿，“你也要离开我？”
徐美丽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安慰他道：“你现在已经失业。我还要上学，还要学钢琴。你供养得起我吗？”
“吃糠咽菜，同时打几份工，我也要供养你。”徐敬业坚定地说道。
徐美丽嫌恶地撇嘴，“你怎么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说实话，我平时看到你没日没夜地工作，都为你觉得不值。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活……我根本不喜欢我亲爸，但他有钱啊，还认识几个知名的钢琴家。你能给我什么？让我跟着你吃糠咽菜？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况且我妈说那根本是一场交易，我们和你两不相欠。”
徐敬业拉着女儿的手哀求道：“你再离开我，我就一无所有了啊。”
徐美丽甩开他，怒瞪美目，“你怎么不为我想想？！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徐敬业愣怔好一会儿，“好，好，我自私，我自私。你走吧。我绝对不拦你。”
徐美丽收拾了两大包，欢快地离开。
徐敬业欲哭无泪：今年四十七岁。奋斗大半辈子，任劳任怨，忍饥挨饿，忍受别人的欺辱，好不容易有个舒适的家。如今一夜之间竟然一无所有。
他枯坐半天，终于想通，将银行卡装进口袋。
一个多月后，徐敬业蓬头垢面，右手拎着啤酒边走边大声唱歌。
路人以为他是疯子，纷纷躲避，对他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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