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2017年8月15日
荆棘桂冠
“……”
柯蒂斯没有作声。画面定格了，他仿佛忍耐某种冲动般缓缓回头，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映射出了这里不存在的猩红色彩。
“哇，红色、黄色、黑色……一个人可以同时产生这么多情感吗？简直太美妙了，简直太神奇了，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呢！”
柯蒂斯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球还不停地转动，好像是希望能得到一点情报。这时一个陶醉的少女声音响起，银发萝莉正痴迷的注视着柯蒂斯，然后双手搂住黑发青年的后颈，悄悄地贴在柯蒂斯的背后。
“呐呐，再多展示一下吧，再多让我看一眼吧，你到底有着多少情感，到底有着几种心情！”
刺啦！
猛地转身，不经意间柯蒂斯已经将大剑拔出指向那个自称“诺埃米”的女孩，双手大剑的剑刃离银发萝莉的脖子仅有几毫米之差。然而奇怪的是，被剑指着的银发萝莉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冲着柯蒂斯露出了只能称之为纯真的可爱笑靥。
“……重复一遍，你叫什么？”
“贫民窟的女孩子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只是单纯的Anonyme（无名氏）而已啊。”
天真脸孔下的小恶魔玩转着柯蒂斯的心，但是她找错了戏耍的对象。黑发青年的眼神愈加严厉起来，仿若一柄利剑直直将隐藏自己的小恶魔射穿：
“可你之前说过了吧，你是下级贵族的小女儿。”
“柯蒂斯观察力这么敏锐，不去做个侦探可惜了唷？”
“别想打岔。”
被识破了呢。银发萝莉摸着头诶嘿嘿的笑着。不过看到柯蒂斯冷彻的眼神，银发萝莉只好装作严肃的口吻回答他：
“我的名字是艾米丽奥。因为经常出入贫民窟怕被别人找麻烦，所以桃乐丝让我在这里就用诺埃米这个名字。”
贵族的女儿要是在贫民窟随便乱窜的话对家族的影响很不好，而且还会被这里的各种小混混找麻烦，所以在贫民窟用了这个常用的化名吗……
“……是我反应过度了。”
收剑入鞘，柯蒂斯将大剑重新背在背上。
“完全没~关~系哦，因为刚才柯蒂斯让我欣赏到了有趣的东西呢。”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艾米丽奥像小猫一样乖巧的向柯蒂斯蹭过去，“不过你作为杀手可不合格哦？明明应该心如钢铁，不过柯蒂斯的心却有着深深的裂痕。都是漏洞百出的杀手，我们彼此彼此吧？”
“我还不想被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说。”
这个女孩，脑子不正常。
“我还没说完呢，带路可是要有一个条件的。”
不顾柯蒂斯那诧异的眼神，艾米丽奥的表情仿佛看到新玩具已经摆在眼前的小孩子一样兴奋。
“将你的故事告诉我吧。贫民窟对艾米丽奥可是很新鲜的地方呢，柯蒂斯的经历也许能帮上我啊？”
居然对贫民窟有兴趣，就算你真是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对这里产生兴趣也未免太恶趣味一点了吧？
“如果我说，不呢？”
“告诉艾米丽奥吧。你的，全部。”
还是可爱的撒娇语气，不过艾米丽奥看向柯蒂斯的眼神中略微加了些硬度。如小蛇般爬上柯蒂斯的膝头，银发萝莉甜美稚嫩的声音中暗含着隐隐的威胁。
“我说，你丫明明只是个连仗都没打过的新兵，口气也有点太狂了吧。就算是出身贵族，你现在不也就是个在军营训练的新兵吗？真亏桃乐丝会找你帮忙干活。”
突然被柯蒂斯这么训斥，艾米丽奥似乎在犹豫什么。仿佛在思考美味的点心应该饭前吃还是推迟到饭后吃一般歪过了头，艾米丽奥呜嗯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最后她乖乖的向不爽的黑发青年低头认错：
“家里人疏于管教没办法啦，我还没有学好规范的礼仪。请见谅。”
“呵，这就对了。还是这种说话方式适合你，那种带刺的说话方式要是以前你就已经被我砍了。”
“嗯嗯，一言不合就动手，柯蒂斯也许和我很合得来呢。”
艾米丽奥好像莫名其妙地感到非常开心，看来她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嘛。
“呼……”
柯蒂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一边领着艾米丽奥离开贫民窟一边和她大致说了一会。
像是酒吧里那些客人的笑话啦，自己刚开始照顾马时被踢啦，作为佣兵四处闯荡时发生的小插曲啦。柯蒂斯隐瞒了底层难民的痛苦和贫民窟的阴暗面，只是挑拣一些有趣的小故事讲给艾米丽奥听，而紧紧跟在柯蒂斯身边的银发萝莉则是一边摇着双马尾一边开心地听着柯蒂斯讲述那些经历。
一阵强风涌过身边。
“真是羡慕你啊，能像风那样敢爱敢恨，摆脱一切束缚。”
在柯蒂斯说完之后，艾米丽奥突然抬头仰望起天空来，有些孤寂的眺望着碧蓝的深空。
“艾米丽奥也想化成风，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试试看呢。”
“风也有它自己的辛苦，一旦停下脚步，风就不再是风了。”
柯蒂斯淡淡的语气实在是听不出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情感。
“无法长期驻足于某个地方，也是常人所体会不到的痛苦。”
佩服的点点头，艾米丽奥被眼罩遮住的右眼盯着柯蒂斯，然后若有所思的玩弄着自己银色发髻：
“我们好像离开了贫民窟吧？是要直接去领主馆吗？”
呵，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弗兰斯那种路痴啊。看上去这么小却还挺机灵的，看来就算自己不管她也不会被人拐走。耸了耸肩，柯蒂斯把吐槽埋在心底。
“再怎么说，女孩子去贫民窟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开心的。虽然估计你的家人不太管你，不过贫民窟这类的以后还是少去吧？”
“嗯……这么对艾米丽奥说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那艾米丽奥就勉强接受好了。”
“还真是狂妄的口气，我只是代替你家人稍微管教你一下罢了。”
听到“家人”这个词的瞬间，艾米丽奥的脸色瞬间暗沉下去，不过她马上扬起头来，用加倍的阳光笑容回应着柯蒂斯：
“已经，不会有人再来管教我了。现在的艾米丽奥，已经不会再有能称之为 ‘家人’的存在了。”
“这样吗。”
柯蒂斯没说什么，不过他的眼神中出现少许的阴影。而他旁边这个银发萝莉彷佛可以读心似地继续说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很久以前的事了。”
进入闹市区，快速闪过卖各种商品的小贩后，艾米丽奥低语着。
“爸爸……是被迫自杀的。”
“自杀？”
“对外宣称是精神失常自杀的。不过……也可以说是我杀的。”
这是什么意思？
柯蒂斯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却没有说出口。一边跟在艾米丽奥身旁踱步，一边困惑地低下了头。
“抱歉说到你的伤心处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关系啦，我不在意。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艾米丽奥甩了甩苍银色的双马尾，然后露出小型肉食动物般的笑容。
“我告诉你啊，艾米丽奥才不会被这种小事打败呢。早在接受第二次人生开始，艾米丽奥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看不出来，这么天真稚嫩的小丫头还蛮坚强的。
“要是随便死了个亲人就失魂落魄的像失去整个人生意义一样，那就只会被别人吃了。柯蒂斯是地下佣兵，这种道理应该也很清楚吧？”
“……”
“这世界上都是敌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杀。”
柯蒂斯明显的产生了动摇。不过即使察觉到这点，平常马上会兴奋起来的艾米丽奥还是默默的跟在黑发青年身边，她的喃喃自语仿佛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侧脸如陶瓷玩偶般坚硬。她的同行者只能用带着些微哀伤的眼神，侧望着艾米丽奥那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反击回来的神情。
“也不全是这样。你看，现在我不就在你的身边吗。”
柯蒂斯突然的温柔话语令艾米丽奥小小的吃了一惊。用狐疑的眼神仰望着无言的黑发青年，艾米丽奥最后才从唇边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站在我这边？还真是不负责任的话语。
就是像你这种人太多了，自己才一遍又一遍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永无止境的徘徊着。自己永远是孤独的，就算偶尔也会有人对自己表示怜悯，可是只要察觉到“眼”的存在，马上就会对我的这份力量感到畏惧。抛弃、背叛、追杀……我已经受够了。
“艾米丽奥不需要被人怜悯，而且——你的心在说谎。”
“……”
“不否定吗？”
“事实而已，不用去否定吧。”
“哇，柯蒂斯还真是坦诚呢。之前被艾米丽奥这样指出的人，通通都会继续装出一副笑脸安慰我，最后……”
最后当然是被我全杀掉了，一边看着他们虚伪的灵魂在我的剪刀下惨叫着一边目睹着他们情感上最本质最**的那一面，那可真是无上的娱乐呢。你刚刚真是捡了一条命，接下来，该怎么……嗯？
一个赤红色的物体被塞进了艾米丽奥的嘴里。
“呜……这是什么！？”
“苹果。”
柯蒂斯丢给旁边的小贩一个铜板，然后继续从身边的摊位拿了一个苹果自己啃了起来。
“嘛，还挺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这种东西吧？反正我小时候可从来没吃过。”
红，赤红，如鲜血一般鲜艳的深红色。没错，就像那天自己拿给皇兄看的东西一样，亮丽，鲜艳，有着盅惑人心的色彩。
“呕……”
“你怎么了？不喜欢苹果吗？”
将苹果放进自己的围裙口袋，艾米丽奥摇着头：
“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是漂亮的，艾米丽奥也在一直收集着这世界全部的色彩。不过——只有红色是例外。”
柯蒂斯没有马上回答她。侧眼冷冷的看着艾米丽奥，柯蒂斯最后将视线投向远方。
“你是，讨厌血液的颜色吧。”
咔嚓。
小小的手工剪将艾米丽奥手中的破旧洋娃娃开了一个口子，原本就散着破败棉絮的洋娃娃经受不住多次的裁剪，最后终于连基本的骨架都露在了外面。
“不。”
银色双马尾的萝莉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那是一个如野兽般天真，也因此如野兽般残忍的表情。
“艾米丽奥呀，最喜欢血腥的气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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