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2017年8月9日
荆棘桂冠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虽然还保持着淡定的口吻，但波尔缇娜的眼神明显紧张起来，站在她旁边的塞西尔和丽贝卡也紧紧注视着薇薇安的眼睛。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倒在了地上，四周……”
“周围有什么？”
“唔，啊……”
薇薇安的身体颤抖着，强烈的痉挛令这个绿头发的女孩上下牙关不停地打战。
“啊，啊，啊……”
塞西尔猛地向前倾身，双手把住薇薇安的肩头：
“周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行……我不，知道……稀……呜……”
“冷静一下。”
“呜……稀……咕……呜，呜……”
那是幅即使在看惯了尸体的军人眼中都无法忍受的光景，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刺激太强了吧。
正在塞西尔这样想着的时候，头脑中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冰冷理性向他提出了警告。眼前这个女孩确实处于恐惧中不假，但她的表情，态度，声音……虽然无法用数据进行准确判断，但总有种类似于人类所感知到的“不协调感”。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但正因为没有感情程序，塞西尔才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得到情报可能需要取得她的信赖，这里就慎重行事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有更高效率的解决方式。
“变成这样的话，能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面对波尔缇娜的插话，塞西尔衡量了一下利弊然后点头同意：
“我不擅长安抚别人，波尔缇娜你让她安静下来。”
“喵，海伦大人可是把这个任务专程交给塞西尔你了，你这么继续偷懒可不行喵！”
“丽贝卡小姐总算说出正确的话了，塞西尔，不要什么事情都推给我啊。”
就算嘴上不胜其烦地这么说，波尔缇娜还是努力地试着让绿发少女冷静。金色长发的女武神一边说着“不要紧的”一边抚摸着仍然在颤抖的薇薇安的后背，即便如此，颤抖仍然无法立刻停止。在薇薇安的呼吸终于开始平缓后，丽贝卡瞧了瞧薇薇安苍白的脸色，然后又开始作死的用自己的猫爪不停的挠已经满脸井字的塞西尔的脸。
“我们先出去一下让她思考一下怎么样喵？再继续开展下去对询问也没什么帮助喵。”
这是身为医生的丽贝卡的建议，虽然不知道有几分可靠，但总比让她继续这么抓着自己的脸强。左手一把揪住丽贝卡的猫尾巴，右手按着不明所以的波尔缇娜的肩膀，塞西尔不顾丽贝卡吃痛的喵喵叫声就这么把两个人拖了出来，然后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在那个叫塞西尔的人将大家带离后，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这些人似乎都很想从我这里得知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自己姑且装作没有想起来的样子……不过，果然还是应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吗。
可是，如果都说出来的话，我会被怎么对待呢。在说出一切之后，我还有利用价值了吗？这样说来，我应该会被丢掉，或者——被直接杀死。
“不要……”
抱着头，薇薇安蜷缩到床边的角落里，轻轻一拽，束缚着自己手脚的铁链就从柔软的床角处显露出来。没错，就像他们虚假的关心一样。
我不想再受到更多的痛苦了。
……
虽然知道按理说来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心中的不安依旧在扩大。因为我欺骗了这个叫做塞西尔的先生，辜负了波尔缇娜小姐和丽贝卡小姐的照顾。明明一直被人利用而生活至今，在利用他人的时候却仍是如此的难过。明明必须要做些什么的……
“喂，小丫头，你在犹豫什么呢？”
“！”
在靠窗边的位置，一个黑发褐肤的年轻男人坐在窗沿边向我搭话。豪放不羁的黑发青年正漾着蛊惑性的笑意，那笑容仿佛诱捕猎物的食虫花一般溢满了危险的狂野气息，他是怎么在我毫不察觉之下爬上来的呢？这里可是三楼啊。
从口袋里翻找出一张画像，那个黑发青年仔细对比了一下后将画像随便塞回口袋里。
“嗯，应该就是你没错了。你叫薇薇安吧？”
“是，是的。”
“其实我在底下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真是可怜啊，被养父母虐待至今，现在还被这群英军利用着。”
柯蒂斯像是看透薇薇安内心般的低语。猛然一看，黑发青年正绽放着非常险恶的笑意。
“呵呵，这个表情看来是我猜对了，你啊，有在认真思考现在的局势吗？”
“您是谁？到底在说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助你的人。我只问你一句，奥尔良公爵被杀，获利最大的是谁？”
在因为慌乱而开始变得焦躁的脑海中，薇薇安思索着对方的发言。奥尔良公爵被人谋杀她是知道的，但“获利最大”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问你，你丫想和你养父母一样被剁成肉酱吗？之前这座城市也逐渐被英军的势力笼罩，你怎么不想一想，要是你养父母拒绝和英军合作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我不知道！那种政治上的事……我什么都不懂啊……”
薇薇安听懂了柯蒂斯的弦外音，脸色惨白的她连躲开柯蒂斯的视线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柯蒂斯锐利的目光将自己射穿。
“没关系，我教你一个法子。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装睡就好了，偷听一下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们在你睡着后说些什么。”
看着薇薇安眸子里闪动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柯蒂斯仿佛要吐露秘密似地特地压低声音：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他们很可能马上就对你下毒手。我是这里地下组织的一员，想要保护你重新夺回奥尔良，怎么样，和我走吧。”
拔出背在身后的双手大剑，柯蒂斯轻而易举的将束缚薇薇安身上的锁链尽悉斩断。然后贴近茫然的薇薇安，黑发青年朝着她的耳膜灌入决定性的话：
“放心好了，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比起信任那些别有用意的人，你更应该相信那些真正需要你的人吧？”
“我……”
薇薇安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的人生。被驱使、被虐待、被利用至今，终于有一个可以逃离这里的机会，自己到底应该怎样才好？
“里面的房间传来不正常的声响，注意警戒。”
“喵，塞西尔太多疑了喵，最多只是薇薇安在挣脱锁链，要不要把那个锁链放的松一点呢？”
“那锁链是挣脱不断的，不过我们还是进去看一下比较好……什么人！？”
波尔缇娜自然的推开房门，结果看到的却是打算将薇薇安带出房间的那个无名的黑发佣兵。
“切！”
时间上来不及了，既然带不走这个叫薇薇安的养女，就只能改变计划杀掉她了！
大剑猛地回转，长的异常的白银之刃指向了薇薇安的咽喉，映照上了窗中漏出的淡白辉光。再这样下去，这刀刃会染上更鲜艳的红色吧，薇薇安的血。
死，这种纯粹的单词在薇薇安头脑中回荡着。
为什么，不能理解。明明前一秒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同伴的人，结果下一秒却毫不留情的要杀掉自己。
柯蒂斯的大剑没有悬念的斩了下去，但疼痛却迟迟没有传达到紧闭双眼的绿发女孩身上。睁开眼睛，薇薇安看到的是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造人的身影。
“切，你丫这个手下败将！”
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孔，墨绿色的风衣，是塞西尔。但他为什么还活着？明明之前自己已经将他灰飞烟灭了，可是现在阻挡自己斩击的毫无疑问是塞西尔本人。
“……上次承蒙你照顾了。”
塞西尔淡漠如玻璃制品般的眼球深处有什么激烈的情感在涌动着，将柯蒂斯的大剑格开，被制造的人工生命体紧紧保护住不知所措的绿发女孩。
“无名佣兵，不会让你再次阻挠我们了！”
一柄细剑刺了过来，柯蒂斯忙回身招架，这时他才看清瀑布般金色长发下战场女武神那张愤怒的脸孔。
“你，你们加油！我现在就去叫卫兵喵！”
“碍事的家伙们！”
对手是波尔缇娜和塞西尔，两人一起的话自己几乎没什么胜算。还有一个猫一样的女孩，还是不要对她太大意比较好。这里马上会被英军士兵包围，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会给自己释放圣遗物的时间。
“任务失败，暂时撤退！”
打定主意，柯蒂斯猛地挥出一剑。在波尔缇娜和塞西尔后退一步的瞬间，恨恨的黑发青年打碎玻璃从窗户旁跳了下去。
“快追！”
“等一下，波尔缇娜。现在最优先目标是保护薇薇安并加强这里的警戒，余下的事情丽贝卡会处理。”
在一阵混乱之后，重回平静的房间内站着塞西尔、波尔缇娜、刚刚返回这里的丽贝卡三人，还有那个缩在墙角话都说不出来的绿发女孩。
“丽贝卡，有消息吗？”
“真遗憾喵，周围的士兵没看见刺客的下落。但是我安排大量士兵在这里巡逻了，昼夜不停三班倒。”
“柯蒂斯是老练的佣兵，普通的士兵就算找到也不是他的对手。”将脸转向薇薇安，塞西尔人造的精致眼球反射着房间的微光，“或许你已经忘了，不过你现在可是依仗着我们的保护。如果逃走的话，就会有被其他人杀死的可能。就算这样你也要逃吗？”
薇薇安微微地摇了摇头，疲惫的蜷缩起身子。
“那就给我老实地睡觉，保持睡眠和维修零件一样，对身体是非常重要的。”
“嗯……”
薇薇安无力地坐回床上。丽贝卡在旁边朝着歌谣哄着她入睡，虽然喵喵喵地唱得又刺耳又糟糕，不过看来总算是让她冷静下来了。
轻微的皱着眉，比起刺客塞西尔更觉得照顾哄骗这个仿若初生雏鸟一样的家伙更麻烦，海伦大人交给自己的这份工作比数据分析、情报整理和战场作战加一起还要费力。
“我让她喝下了镇静剂，这样就应该能安静个半天左右啦喵~”
“帮大忙了，那么塞西尔，我们继续讨论一下该怎么对待这个女孩吧。”
“了解。”
意识逐渐朦胧起来，强烈的睡意向薇薇安袭来。
握紧拳头，在陷入昏睡前薇薇安暗下决心。
没错。
我不能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诉他们。
假装忘记，尽可能拖延时间，观察一下这个叫做塞西尔的人吧。或许大家……大家并不是那么恐怖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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