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2017年7月3日
荆棘桂冠
在那万钧雷霆突破海伦的磁场护壁时，如果不是已然进入发射步骤的电磁加速炮取而变成保护海伦的障壁，她的身躯想必已经裂成两半。
“唔！”
随着大量机械设备一起飞出，海伦背上传来一记闷响。腾空的身躯撞上实验室的天花板，连各种不知用途的仪表盘都被敲得粉碎。挂在顶上的各个屏幕在轰然巨响之中应声倒塌深陷地面，扬起惊人的尘埃。
“噢，太惊人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力量……”
对方究竟发挥了多少威力？海伦用略显吃力的动作站起身来，透过阻挡视线的白烟往前看去。横躺在门前的那个虚弱的纤细身影已经不见了，那玛格丽特到底去了哪里？
“你在看哪边？”
从海伦头顶传来的声音完全不似玛丽的风格。那其中富含的戏谑，简直和之前那个成熟稳重的少女判若两人。
海伦反射性地抬头，跃入眼帘的是漂浮于天顶上的炽天使。
超越了一切以精致笔触描绘的图画，不知什么原理而漂浮在空中的玛丽正高举着代表神罚的权杖，湛蓝的眸子宛如纯净的湖泊一般闪耀着光辉。如果不是那眼神中满溢着嘲笑，这幅光景足以让任何信徒跪地不起。
浑身散发着异样气息的红发少女真的是玛丽吗？与平常的恬静淡雅的淑女不同，现在的玛丽周身都环绕着危险的气息。
“哦~她是这么使用 ‘红’的呢，那我也用闪电和你玩玩吧。”
原先只是残缺的书页不知何时在玛丽的手中已经变成完整的《约翰福音》，由四圣书中位居第二的福音书幻化成的权杖正直指着海伦，红发少女的笑声中轻蔑和讥讽并存：
“不打算逃命吗， ‘青’？虽然同为天启四骑士，不过位居末席的青可是无法击败第二位的红的哦？”
按照《马太福音》、《约翰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所代表的“白”、“红”、“黑”、“青”的顺位的话，第四阶级的青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第二阶级的红的，不过冷峻的魔导科学家丝毫不为之所动。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不同寻常的红发少女，海伦扶了一下单边眼镜：
“无此必要。你身上附着了大量 ‘红’的意识，怎么，精神已经被圣遗物侵蚀了吗？”
“你就当做是那样吧。都怪你把她逼得太狠了啊，如果不是触及她底线的事情，她是绝不会放我出来的，不过既然我出来了——也就意味着你的末日到了， ‘青’。”
调皮的耸了耸肩，站在海伦对面的红发少女以极不像她的口吻调侃着说道：
“不过呢，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也许玛丽没有注意到，但是我可是知道的，能不能将你口袋里的复制晶石交给我呢？要是这样的话放你一马也不是不能考虑。”
“恕难从命，你们是不理解它的价值的。”
“ ‘你们’？”
不过玛丽反问的表情却毫无惧色，反而像把对方当傻瓜似地发出冷笑。
“你的说法好像自己很特别啊？你是谁，你到这个时代想要做什么，我可是都知道的。毕竟咎瓦尤斯作为 ‘荆棘桂冠’的原初之种，哪怕是劣化的复制品也让人感到无比兴奋啊！”
“你不是玛格丽特，你到底是谁？”
“嗯……到底是谁呢？”
歪着头，故作疑惑的红发少女用右手食指轻轻抵在自己的红唇上，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那嘲笑的神色。
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玛丽”， 海伦因为难得的兴奋而开阖不已的薄唇溢出模糊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观测结果和现实有所出入的原因，你就是让历史异化的元凶吧？”
“海伦，那可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情啊。如果真的没法满足你愚蠢的好奇心，要不要试着提前发现日心说进化论量子力学啊？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不能理解就是啦。”
也许是红发少女那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眼神中透着狂喜的魔导科学家终于稍稍恢复了冷静：
“单凭天启四骑士位阶的高低可不能决定实力的高下。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这座实验室里还有我的磁场护壁？”
彷佛回应着海伦的话语，降下神罚的权杖开始重新点燃起光辉。
一道又一道的电流发出蓝白色闪光，鼓满了带电的空气，然后开始膨胀。随着震慑人心的光芒越来越高，实验室中的灯光也逐渐开始碎裂。布置在周围的仪表盘也疯狂的转动着指针，最终“啪”的一声全部坏掉。
“百万伏特的电流引导……了不起。不过这种程度还不能击倒我。”
或许是听见了海伦的嘲笑——毫无慈悲的声音对自大的科学家做出了挑衅般的响应。
“那我们就试一试吧？”
剎那之间，蓝白色的电流瀑布朝着地面喷射。
在这个时候，汇集于海伦周身的磁场防护罩也在头顶铺展开来。虽然不确定袭来的电压有多强，不过只要是电击，就无法贯穿这片可以阻碍隔开任何电流的磁场。
但在下一刻所发生的事，却彷佛对这名不肖的魔导科学家挥落肉眼看不见的悔罪之剑。
“这是……”
磁场发出滋滋的不稳定声响，正以为是供电不稳时，一直坚如磐石的磁场竟发出波纹碎裂开来。当海伦察觉到这一点时，势不可挡的电击洪流已经从自己身侧穿过，随着轰然巨响直击到后面的控制中枢。不过即使这时，海伦依然摸不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以估计的威力……这是什么原理？”
磁场的障壁撑开来，横挡在缠卷着蓝白色电光、威力还在不断加强的权杖与海伦之间。不论是何种攻击，应该都无法将这个屏障穿透——
“不，只有一种可能。切断电力……这是耐冲击放电管！”
耐冲击放电管——在两个电极之间产生强力电流时，离子化空气的压力会将周围空间收束到某一个点。产生的冲击大小是随电流规模而定，理论上能将这座实验室劈成两半。不晓得哪来的能力，这个神秘的红发少女似乎可以自由操控它的焦点。
“太神奇了。”
本该在天空中疾驰的闪电现在却化作压点碾碎敢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在完全破坏了整个实验室的控制核心后以疾风迅雷的趋势将实验室中所有的宝贵器材毫不留情的化为飞灰。在一阵响声大作的嗞咔声后，被超过数兆帕直击的实验室已经完全瘫痪，只剩下一些看不清形状的模糊残骸——当然，也包括即将引爆的铀结晶。
“你真是太神奇了，玛丽……”
海伦瞪大了黯然无光、让人联想到死鱼眼睛的瞳孔，发出了慨叹。既不关心重要的铀结晶也不惋惜贵重的实验器材，海伦只是紧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玛丽，那其中洋溢出不正常的狂热足以让任何人感到胆寒。
“可惜现在我准备的并不充分，而且陛下也交给了我其他任务要做。”
嘴里说着避开战斗的话，但探究一切的好奇心却使海伦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目光一瞬都无法从玛丽身上离开，但她并没有做出别的出轨举动。
“我还没允许你逃跑吧？”
四周的气流在玛丽的指挥下封锁住了海伦的行动，风缠绕上了海伦将她以十字架的姿势固定在实验台上，那姿态仿若耶稣受难一般。
“αστραπή（神威托光）！”
强烈的电流再次从权杖尖端射出，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在闪电即将打在海伦脸上时却以诡异的角度射偏了。
从刚才起就对一切了若指掌的红发少女突然抱着脑袋呻吟起来，那痛苦的样子确实不像装出来的。
“为什么……一定要干扰我！”
海伦定定回望着狂乱的红发少女那宛如死亡的视线，声音却是加倍沉静。
“来吧，杀了我，然后取走我口袋中的复制晶石。”
红发少女的面孔扭曲起来，权杖上的闪电如同被点亮般聚集起来。距离不足十米，被风锁定的海伦也无法移动。只要将权杖挥落，强大的闪电就会将海伦电成焦炭。她握住权杖的手指也吱嘎作响地开始使力。
——不过，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闪电破空的响声、没有风刃切割的尖啸，什么都没有听见。海伦耳边只传来某种东西微微颤动的卡答声。
“你并不是 ‘不想’杀死我，而是 ‘不能’杀死我吧？”
“……”
“看来无论是你还是玛格丽特，都受制于五年前发生的事件。”将散乱的紫色发髻随便梳理一下，海伦启动了光传导设备，“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容我告辞。反正之后还有很多机会，很多、很多、很多的机会——”
轻声低语的海伦身影渐渐透明化，最终从实验室的废墟中彻底消失了。
“被她跑掉了。”
完全没有追击的打算，谜一般的红发少女懒洋洋的靠在已经被毁坏的实验室墙体上。就在她打算稍微小憩一下时，一个粗犷中透着关切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乱了她的安排。
“喂，你丫没事吧？为什么跑到这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总算赶来的柯蒂斯来不及休息，风尘仆仆的向着微微皱眉的红发少女大声嚷嚷着，“跑到一半突然遇上陨石，真是够呛……还有你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啊，到底遭遇了什么？”
“迟到了。”
“啊？”
伸出双臂，红发少女捧着还摸不着头脑的柯蒂斯的脸颊。她的笑容中饱含着满满的恶意：
“居然让高贵的公主身陷险境，你可不是个称职的骑士。如果不是我出手相救，你现在大概只能看到玛丽的尸体哦？”
“喂……”
“不过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轻易让这个女人死的……在她偿还完背负在自己身上的罪业之前。”
“！”
瞬间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
绝不是什么性格阴沉的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红发少女简直就像罪恶与谎言相混合般散发出灾祸的气息。仅仅是看着自己，柯蒂斯就像被恶灵侵扰般全身发寒。就像黏黏的蛆虫爬上了自己的骨髓，少女的一句言语，一抹视线，都能轻易将某个目标抹杀。
挣脱开红发少女的怀抱，柯蒂斯猛地和她拉开距离。明明知道是必须保护的对象，但渗出冷汗的柯蒂斯竟有一种不自觉的想拔出武器的冲动。
不过与那个紧张戒备自己的黑发青年正相反，上下打量了一下柯蒂斯，红发少女蓝色瞳孔中的戏谑愈加浓厚起来：
“原来如此，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也许玛丽是把你当做替代品而迷恋着？不，应该不完全是出于这种简单的理由吧？”
唰地拔出大剑，柯蒂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相貌一模一样，就连那种喜欢捉弄人的性格也和玛丽有些相像。不过即便如此柯蒂斯也敢肯定，那个人，绝不是那个虽不成熟却喜欢逞强、明明需要别人来依靠却总是高傲的甩过头去的小丫头。
“我是已经消亡的存在，记住已死之人的姓名毫无意义吧？”缓缓走向柯蒂斯，红发少女将手轻轻攀上还在向自己投射出不信任眼神的黑发青年身上，“如果真的不想再见到我的话，还是劝玛丽乖乖服药比较好。”
“那么，期待与你的再会……XXX。”
向柯蒂斯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玛丽微笑着做出了一个含糊的口型。接下来，谜一样的红发少女就这么晕倒在了柯蒂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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