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柯蒂斯离开后,整个房间再次变得安静与冷清起来。明明只是深秋季节,待在熊熊燃烧的温暖壁炉和厚厚墙壁的卧室却还是让自己感到了一丝寒意。
打了个寒颤,我将身边的睡袍披在了自己身上。经历了被劫持,被解救,差点丧命和冗长的会议后自己依然毫无睡意,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吗?还是对明天的起兵过于兴奋?无论是哪种,这对保持自己精神充沛都毫无帮助。
“临睡前叫佩丝特送一点安眠用的药物吧,现在还是把今天的份写完。”
我从五年前就有记日记的习惯,不管是身处何地还是政务多么繁忙,我都铁打不动的坚持写下今天遇到的人和事。但这其实并不是为了抒发心情或是作为提醒事项——而是为了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
……
“完成了。”
我合上日记。
至今为止,写日记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难受的感觉。我这才意识到,事实只要化为文字,自己就无法加以否认了。
无法容许被忘却的现实,无法逃脱的现实,被用墨水固定在纸上。
咕……
心脏四周传来阵阵的刺痛,疼得让我无法深呼吸。仿佛为了寻求空气般,我的嘴唇一张一阖反复做着短促的呼吸。
喝水。
任水流慢慢滑入喉中,冰冷的液体通过食道流入胃里。
再次吸气。
即便如此,脑中所想的事情却仍旧无法挥去。
我再一次践踏了别人的命运,再一次自私的单方面索取了。将周围人作为棋子利用早已习以为常,但这次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将整整两万人推上了充斥死亡的战场。
被“事到如今必须做点什么”这种念头驱使着的自己,连正确的指示都没能做出。
罪其何重,愚至何极。
我所追求的并不是什么胜利。那只不过是由浅薄的责任感和不值一提的虚伪荣耀所引发的行动罢了——因此,才会被双子女武神那么轻易的攻破城池。
故,杀人者并非英军。
杀人者,正是玛格丽特·约兰达我自己。
“以战止战是消除争端的最快办法,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身为全军指挥官的我必须在明天前振作精神。若是心怀踌躇导致溃败,那么我连向他们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尽管如此,为什么自己的话听起来那么像借口呢?
“难道不是借口吗?”
本应只有自己一人的卧室,传出了不属于自己的轻笑声。
……又来了。
抬起头,映射在银质镜面的是一个身着淡青色睡裙,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但是,她的脸上却挂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恶意微笑。
“玛丽,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究竟是谁引发了五年前那场惨剧,究竟谁才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明明是如此的满腹憎意,却还自欺欺人的想要扮圣母吗?”
镇定剂开始失效了吗。
我沉默不语,因为没有和幻影交流的必要。将手伸向骨瓷茶盅,却发现杯中的香草茶早已被柯蒂斯喝得一干二净。
“真是的,就那么急着赶我走吗?我可是你自己啊,”镜中的少女用和我一样的脸露出恶魔般阴险的笑容,“也对呢,要是对自己都狠不下心来的话,怎么会把自己朋友的人生也好、子民的生死也好,都通通投进秽臭不堪的垃圾堆里呢。”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明明知道只是幻影,我却还是没有忍住反驳的话语。想不到镜中的少女听完后,更加开心的左右摇摆着如火焰般的长发。
“呵呵,强烈的否认了呢。不过越是否定,越意味着逃避现实。你瞒不过我哦,剥开你那光鲜亮丽的躯壳,剩下的不就只有比腐尸还令人作呕的内心吗?没错,你一直渴望着破坏,渴望着复仇。自从……”
“五年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迅速打断镜中少女的话,我站起身寻找呼叫仆人的摇铃。但就像早已预谋好一样,少女用和我一样的声音嘻嘻笑着揭开了一直深藏在我内心的犹豫。
“那么,这次将那个无辜的青年卷进来也是咯?”
“……”
“呆住了,果然这个是你的软肋啊。不仅是柯蒂斯,无论是贞德还是弗兰斯,你不都在无情的利用他们吗?弗兰斯救你的时候你很感动对吧?因为你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保护这么丑恶的你——不过作为报答,你还是把他们推向了死亡的战场。”
“他们的力量是必须的。我不能放过有着狮子心的贞德,弗兰斯作为吉尔元帅的女儿也必须留在我身边。至于柯蒂斯,他是……”
“他是?一切不都是你毫无根据的推测吗?其实你早就知道吧,柯蒂斯根本不可能是‘他’,‘他’不是早在多年前就……”
耳边传来了杂音,传来了刺耳的邪念。我不想听。
“捂住耳朵也没用哦。想不到你这个如蚁后般争夺权势的污浊女人,也有担心别人的时候啊。”
“我,我……”
少女从镜中伸出手来。将嘴唇悄悄凑近我耳边,彷佛要在灵魂留下印记般清淅低语:
“你喜欢‘他’?对‘他’抱持好感?不对吧,你所有的只是深深的内疚罢了。爱情?友谊?那种正面情感与你无缘吧。”
“不,不要……”
茶杯从指间滑落,玛丽毫无意识的步履踉跄往后倒退。双手撑开,无助的红发少女像要拒绝整个世界似的捂住脸部。
就只差一步。
镜中少女一边在心底唱着欢喜的歌曲,一边朝着**裸的灵魂伸出手去:
“我看你最好还是回想起来吧。毁灭众人、杀害同伴的就是你自己。英法战争?王族覆灭?一切的一切,不都因你而起吗?对,因为你是——”
“玛丽姐姐?”
幻象消失了。出现在自己门前的,是睁大眼睛担心的注视着自己的佩丝特。不知为何,每次盯着佩丝特那双漂亮的黑色瞳孔,自己就能感到无比安心。
发髻早已被冷汗打湿,自己的身体也在不停颤抖。不管如何,必须先确认有没有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呼……佩丝特,吗。刚刚,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吧?”
“当然啦,早在玛丽姐姐开会时我就把所有的仆人从三楼支出去了。”将热气腾腾的茶壶和整套的茶具摆在梳妆台上,佩丝特那俏皮的漆黑双眸透出一丝责备的神色,“即使是玛丽姐姐,不按时服药也不行哦。”
虽然是自己的侍女,但佩丝特和自己的关系倒是更接近姐妹呢。比自己年幼却相当可靠,时时刻刻给予自己关心的她,不能让这样的她感到失望。
“我知道啦,这次就请放过我吧。”一口吞下倒入杯中的热茶,我为了缓解情绪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服侍我入浴,之后调配些安眠药物送过来。”
“已经没有问题了吗?您的表情看上去很可怕呢。”
我究竟是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答案虽不得而知,但那一定是相当令人生畏的表情吧。也正因此——现在的我必须笑出来。
“已经没事了。”
唯有自己的心,是决不能有半点扭曲的。若是变得炙热就以痛苦使之消退,若是扭曲就以更进一步的扭曲使之复原。
为此,不得不连自己都进行改造。为了能化憎恶为力量,而将自己改造成了忘记憎恶的存在。
所以,我才能立于此处——这就是玛格丽特·约兰达选择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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