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高楼上，源汐看着窗外涌到救济棚的贫民，是一副如海潮般的场景，她都没能想到，在这个城市里，从城堡的高楼看，大雪的天只有一片雪白，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可在这忽然之间，能涌出来如此多的人，混杂着普通的市民，贫民窟里的贫民，奴隶市场的奴隶都来了。
无数人挤在一起是黑压压的一片，各种发色的和肤色的人都有，整个城市都骚动起来，仿佛爆发了巨大的活力，街道上都挤满了人，涌向了教堂前的救济棚，不少人已经跪下在感谢神灵。
源汐回过头，看着金色幕帐后的圣女：“你的请求，我做到了。”
“谢源公主殿下！”黛兰双手合前，拜俯在地，这在东西方都是大礼，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这座城市里的人们，都会记得您的名字，是你救了他们，这样数目庞大的粮食也能轻易捐赠给贫民度过这个冬天，不愧是东方强大的国家。”
源汐轻轻笑了笑，她是知道的，从东方一共开了30艘大船来到西方，25艘船下面的底仓都是压舱的石头，剩下的都是必备的食物和一些象征性的丝绸礼物，这只舰队根本是空手而来，准备装满这30艘船，满载回东方，唯一留下的人是源汐，她是作为联姻换取西方帝国援助的筹码。
公孙徐能靠这个远东公主联姻的名义捞到多少钱，那就全看他的本事了。所以，他这次来西方世界是来捞好处的，只管进不管出。
源汐一纸书令过去，让公孙徐弄点粮食捐给教堂救济一下灾民，来显示一下东方帝国的仁德，她还以为公孙徐会十分吝啬，最多也只是散一些铜钱，但没想到的是，他派人竟然浩浩荡荡的运来300车粮食，还搭起了救济棚，引的全城的人都来了。
这个面子给的太足，让源汐好好的过了一把公主瘾，享受到了万民敬仰的感觉，虽然底下的人大多都以为是神的救济。
“我好歹也算捐了这么多，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吗？”源汐从那个小房间里，到了这个高楼，虽然黛兰还是在她的对面，两个人也始终隔着一层幕纱。
这个也不是为了遮挡的，以源汐的眼里是看得穿黛兰长什么样子的，她也并不丑，一身白袍的圣女服倒是很华丽，并非普通的黑白修女服而已，从脸蛋来看是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孩，和源汐年龄相差不多而已，只是这层幕纱在，保持了一种神秘感。
“这是教堂的仪式，圣女是不能轻易见人的。”
“哪怕是女的？”
“对。”
源汐无言了，周围也没有人，但她也真不敢去撩开那层帷幕，她总能感觉一直坐在黛兰身边的小女孩，不会那么简单，她有学过武士的剑道，而她的剑道老师也是名家，他的剑道不讲招式，而是讲一种气。
剑身上有一种气，不同的剑上能有不同的感觉，和人对招时，通过对剑气的判断，就能看到一个人破绽，所以战无不胜。
人的身上也有，剑道老师说，能看透剑气也只是入门，最主要能看穿人身上的气，清者气清，浊者气浊，剑是和人对战，能看出一个人发出什么样子的气，你就能摸透对手。
源汐就问：摸透了对手，就能打败他吗？
剑道老师说，不，你就会知道危险在什么地方，那种凌冽的杀气，无可渗透，如果遇到这种人，以你的剑术，赶紧跑就是了。
源汐隐隐从黛兰身边坐着的小女孩身上感到一种莫名的危险和压力，像是……真龙么？
在教堂的不远的另一座高楼，陆南看着教堂前潮水一般的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紧，看到贫民被救济，脸上反倒露出一丝不悦。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现在。”陆南沉声。
“陆兄这是怎么了？”白偃站在旁边，听着地下嘈杂的声音，声音还提高了一些，“按说教堂救济灾民也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来救，似乎有些晚了。”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陆南摇头，看着白偃，“如果一旦流民得到了教堂的救助，那么奴隶的价格就会往上涨，我的钱就不够买下城里所有的奴隶。”
“一定需要所有的奴隶吗？”白偃奇怪。
“这就是我本来想说的事情，我并不是有那样伟大的目标，要救这里所有的人。”陆南低下声音，“你上次听到了贸易战吧，卡梅奇商会借我钱来买下城里所有的奴隶，其实是一场贸易战。”
“贸易战。”白偃轻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陆兄可否说的明白一些？”
“你要知道，在大陆上的国家，基本上都有奴隶制。”陆南说，“一百年前特曼鲁帝国分解后，无数领主纷纷独立了出来，但独立以后原本围绕着帝国的经济就全部崩溃了，因为战争的失败，导致奴隶起义，一些因为战争失败而成为奴隶的民族都复国了，而原本特曼鲁帝国就是靠掠夺奴隶来建设国家的基础，一旦所有失去了所有奴隶的劳力，连同基石都垮掉了后，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
“能够理解。”白偃点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就发现，这个世界对于奴隶制的依赖似乎太高了，所有高苦力的劳作都是奴隶完成，因为奴隶资源是最廉价的，而且源源不绝。”
“并不是源源不绝。”陆南把声音压的极低，“其实每个王国的奴隶数量都在减少，因为大陆和平了，以前掠夺奴隶最快的方式就是战争，可现在所有的王国都在‘亡灵灾难’后签了停战协议，那种灭国之间的战争没有了，奴隶的数量就在持续减少，依靠奴隶制维持的国家都无法再维持下去了，甚至亡国了。”
“怎么会亡国？”白偃问。
“奴隶的数量在减少，但劳动量在增多，导致奴隶价格暴涨。”陆南淡淡地说，“国王总是需要奴隶建造他的宫殿，也就只能加重税金，人民就出逃成了流民逃去了其他国家，但却被当做奴隶抓了回来，一来二去，奴隶起义，国家就亡了。”
“这倒是个教训。”白偃轻声说。
“是个教训，但没人记得住。”陆南看着教堂，但视线似乎飘的很远，“就像总会有人提醒君主要勤政爱民，但国家还是会亡掉，贵族的奢侈花费、教堂的华丽建筑、骑士的重甲武装，这三样是每个国家都逃不掉的负担，至少要占所有税款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那么还想要发展国家其他的东西，就得用奴隶了，毫无例外，大陆上无论多大的帝国都是如此发展起来的。”
“釜底抽薪，用的就是此计吧。”白偃沉默了一会，“原来陆兄要买走这城里所有的奴隶，就是想用釜底抽薪，抽掉这个国家的奴隶，那么这个公国也就不战自溃，好一个贸易战，商人用钱来打的战争，也是这般的残酷。”
“多谢，这个是我想出来的。”陆南的脸色冷硬的仿佛是一块铁板，“所以这一战我不能输，我借了商会的钱，来打这一战，如果我买不到这里的奴隶，商会就不会对普恩堡进行贸易封锁，我就输了。”
“你想搞垮这个国家？”白偃微微一愣，“为什么？”
“东罗和西罗也许会打起来，特曼鲁是最想引起战争一个，他的军事实力在大陆上一流的实力，因为这里的武器装备工艺在大陆上无人可比，只要战端一开，特曼鲁就可以靠卖军火武器来赚到相当高额的利润，时机一到说不定这个特曼鲁也会参战。”陆南冷冷地说，“到那个时候，会是一场灾难，什么都无法挽回了。现在让它垮掉，是最好的。”
“陆兄能想到这样的毒计去打垮一个公国，却是为了整个大陆的和平。”白偃沉默良久，感叹，“可我倒是很希望战争的到来，当乱世来了，我这个魔王，才有称霸天下的舞台啊。”
“我不太想见到那种乱世，尽管我知道它无法避免，但还是越晚越好。”陆南看着白偃，“我在东罗的时候，放掉了他教堂里几百万金币，那本来是用作战争储备金的，现在东罗面对战争会更谨慎一些，如果我再能把特曼鲁公国完全击溃，西罗失去了这个战争中最大的助力，也会更谨慎一些，那么这次战争可能就不会打起来。”
“陆兄的志向，果然是我猜不透的啊。”白偃忽然笑了，“你想要的是天下太平，我想要的是天下大乱，我总算明白，陆兄为何要拒绝我的邀请了，我们的目标是完全相反的啊。”
“那白兄不会在这里……”陆南往脖子上一比划，“杀了我吧？”
“怎么会？”白偃大笑，拍这陆南的肩膀，“在这个世界上，陆兄是我唯一的朋友，即使道不同也能相为谋。再说陆兄你的大计，似乎被教堂的慈善之举给挫败了，我看那起码有300车粮食，吃到开春不成问题，到那时候冰雪一融，道路无阻，两万金币就买不到多少奴隶了。”
“白兄还是不了解我啊。”陆南轻叹一声，手一拍，从衣袖里滑出了一管绿色的魔药，在手指间转了两圈，“我从来不是善良的人，这个世界的道德，早就改变我了。”
白偃一愣，没明白陆南的话。
陆南打开了那瓶魔药，一种奇异的魔力汇聚到了陆南的指尖，生出了一团绿色的火焰，他将这火焰灌到了魔药中，那魔药里的液体更像是漂浮起来的水汽，遇到这绿色的火焰就燃烧了起来，陆南立刻又用瓶塞封住了瓶口，这魔药瓶变成了火焰之瓶，里面翻腾这绿色的火焰在瓶中不断的燃烧，像是一个火精灵。
“如果你了解我的过去，你就会明白，我……”陆南扔出了绿色的火焰之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徒！”
那绿色的火焰瓶带着惊人的力道，落在了救济棚上，里面的绿焰受到了外部的撞击，那绿色的火焰“嘭”地一声炸开，燃烧着能燃烧的一切，但诡异的是，空中的雪落到火焰里，直接穿了过去，仿佛这火焰不是热的，但是这绿色的火焰在燃烧，腾腾的燃烧，没人感觉到这火焰的热，只有冷，比这寒冬还冷，但是救济棚里的粮食全部都被点燃了，那些粮食马车都冒起了绿色的火焰，马儿受惊腾起前蹄，四处乱撞，原本还是救济棚的人也恐慌的四处逃窜。
一时间，原本还是赞颂神灵的歌声，变成了惊慌失措地惨叫，无数人在绿色的火焰面前逃窜，阴森的火焰在教堂面前燃烧，有神官提着水，但也无法浇灭这火焰，大声叫喊着：“这是恶魔！地狱之火！”
源汐和黛兰都听到了楼下的惨叫声，那绿色的火焰如同蛇舞一般席卷了教堂外的拱门，接触到的一切东西都在燃烧着，原本的救济棚已经变成了一片惨状，只有哭号和哀求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见不祥的火焰出现，都生出了绝望的情绪。
天空的飞艇降落了下来，无数黑色军装的从飞艇降落到了楼顶上，手里提着长刀，在火焰冒出的那一刻，在空中监视的军人已经发现，立刻就有无数的飞艇聚集在教堂之上，数不清的军人从各处包围了这里，堵住了想跑出去的乱民，因为纵火的人可能就在其中，在教堂面前放火，这是对神之不敬的大罪，可以视为异端直接处死。
“陆兄……”白偃后退了一步，踢翻了陆南，单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擒住了双手不让陆南挣脱，大吼着：“纵火的人在这里！”
“阿南！”诺儿忽然从幕纱后冲了出来，望向了对面的高楼。
黛兰也看到了陆南，他的脸色淡漠，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毫无动容，只是静静地，像是隔离在世界之外。两个人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对方，中间隔着一道绿色的火墙，黛兰忽然像是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骤地变得惨白，后退了两步，“魔药……这是陆南的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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