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
“老陆……咱们玩的别的行么……”白衣囚犯哭丧着脸，“我输的就差这条裤子了，要不你先把内裤拿去？”
“哎，牢里赌博就图个乐趣，内裤你还是留着吧。”陆南挥了挥手，表示并不需要他的内裤。
他进牢房不久，已经混得还不错了，手里拿着大概五十枚铜币，虽然这在外面就是一顿酒馆里的饭钱，但在这个地牢里已经是一笔巨富了，他和这两位狱友赌博，赌运出奇的好，几乎没有输过，让人都认为他是在作弊，可他都没拿过骰子，都是黑衣囚犯和白衣囚犯轮流掷骰，可就是输不了。
要不是看着陆南年龄和那两位相差太大，都要改口叫陆哥了。
“不可能啊……连续十把都是大……”黑衣囚犯目光涣散，开始怀疑人生，“不玩了，不玩了，戒赌，戒赌。”
这时，地牢外面的门打开了，一道火光照了进来，那黑衣囚犯急忙收了赌具，抱在怀里，倒头就睡，像是睡死了一样，隔壁的白衣囚犯也没有声响，大概也是一样，到了晚上有人来牢房，准没什么好事。
大家都没有出声，只有脚步缓缓的走近和漏下来的水滴到到地板上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
“是你们啊，这么快就来了。”陆南将手里的五十枚铜币收到了口袋里。
“阿南！”诺儿抓住了牢门的铁栅栏，“他们怎么可以把你关到这里，一定没有饭吃吧，我和黛兰赚多很多钱，可以吃烤羊腿了。”
黛兰站在诺儿身后，低着头，没有说话。
“果然你变聪明，是不是把粮食卖到商行，换了金币给了赎金？我就知道，那个审判官安不了我那么大的罪名，只是想敲诈赎金而已。”陆南看了看周围，却没有看到狱卒，“怎么没人过来，放我出去。”
“其实是我求助了教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教皇国的教宗。”黛兰抬起了头，“他想让我成为翡冷翠的圣女，才会赦免你。”
“这样啊……”陆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在意牧德的时候就是修女，这是神职，被神灵选中成为圣女也不奇怪，只是被西教廷的人册封东教廷的修女为圣女，东教廷估计会气炸了……”
“可我要是接受圣女的称号，就要去翡冷翠了。”黛兰打断了陆南的话说。
“那我们一起去翡冷翠看看吧。”诺儿想起来，“书里说，那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每一任圣女都要在翡冷翠的圣女塔里侍神，至少十年不能出来。”陆南摇着头。
“凭什么？”诺儿看着黛兰，“要把你关在一根塔里十年？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话？你不是最想要自由的吗？”
“你真的答应了？”陆南心里一紧，“我还能在牢里住几天，你把我马车里的粮食运到卡梅奇商会，跟那里的人说我的名字，以现在粮食的价格，最少也能换到50枚金币，只要给狱卒十个金币，我就可以出去了。”
黛兰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说：“陆南，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陆南听到黛兰对自己称呼也变了，脸色有些异常的，“你说吧。”
“商人明明知道粮食涨价后，会饿死人，也要把继续让粮食涨价吗？”黛兰看着陆南，声音不大，但在地牢这个不大的空间，带着回响，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你没被教会用过什么洗脑的魔法吗？”陆南笑笑。
“为什么要笑呢？”黛兰不解，“我想请陆南先生，回答我的问题。”
诺儿在旁边看着，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这两人隔着铁栏对视着，但双方的脸色都不算好看，在仅有的一点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刚才诺儿说，赚了很多钱，是把我的粮食给卖了吧？”
“是。”黛兰点了点头，“我说要卖的。”
“至少没有免费给。”陆南站了起来，“是卖多少钱一秤呢？”
“五个铜币一秤。”黛兰说，“也是在村庄里收购农民粮食的价格。”
“是这样没错，在肯德堡收购的20袋粮食，一共用了5个金币，从奥吉利王国到特曼鲁公国，一路上是花费了大约3个金币吧。然后到普恩堡，入城的时候交了9袋粮食的税，相当于我交了2.25个金币的税务，这些加起来是10.25个金币的成本，你用5个铜币一秤的价格卖掉了11袋粮食，最多也就只有2.75个金币，我这一趟下来，走了一个月的路程，就亏掉了7.5个金币。”陆南淡淡地说，“这个时候，我需要卖到多少钱一秤，才不会亏本呢？”
“20个铜币1秤？”黛兰惊觉陆南不愧是老练的商人，这些账目都没有记录都在他心里有数。
“20个铜币一秤就好算了，1袋粮食50秤，刚好能卖1个金币，11袋粮食就能卖11个金币。”陆南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但你或许不知道，除了商业税、战争税，还有一项税是什一税，任何人都需要捐赠出收入的十分之一给教会，这个税在东教廷是没有的，但是教皇国有，我还必须缴纳其中一成给教会，如果我再缴纳这个税务，我就刚好没有赚，也没有亏。”
“这个价格的话，还远远不到一秤一个银币那么高的吧。”黛兰说，“即使是25个铜币一秤，应该也可以赚到很多钱了。”
“可现在是冬季，又是灾年。”陆南的声音忽然重了，“你以前是公主，或许不明白，每到冬季的时候，所有东西的价格都会比其他季节高出很多，尤其是北方的冬天，人们什么农活也做不了，秋天如果储备了足够的粮食就能度过这个冬天，农民的粮食不仅仅是小麦，还有燕麦，在平时也会做火腿、腊肉、咸肉、咸鱼这些腌制品，不会活不过去的。但是旅行商人不一样，没有田地，没有房屋，只能住在营地或者旅馆，什么东西都得靠买卖，在冬季至少有一个月是不能出行的，在普恩堡一天的住宿和食物至少会用掉1个金币，在这里住30天，我就需要赚30个金币才能度过这个冬天，不然我就没办法活，你明白了吗？不是商人觉得其他人饿死，一定要涨价，而是不涨价，商人自己就会饿死。”
“我记得你在肯德堡的时候……你说在领主又给了你一万银币。”黛兰忽然想起来，“你不会没有钱的。”
“那是一万银币的纸币，并不是西罗银币。”陆南无奈地笑笑，“西罗和东罗的经济体系完全不一样，东罗的纸币面上的银币价值和实际上的西罗银币，兑换一下并没有那么多，东罗那是纸而已，西罗是货真价实的银子，不可能一比一去换的。我真的就只有那么多钱了。”
“想不到……”黛兰神色黯伤，“你到现在还骗我。”
陆南一愣。
“在意牧德的时候，我们偷了教堂那么多黄金……”黛兰笑笑，“我真傻，你只是一个商人，怎么会把黄金拿出来救这些会饿死的贫民呢？你跟我说，每个城市都有贫民窟，我原先认为是贵族的错，但是我今天了解到‘商会’，粮食的价格完全是垄断在商人手里，想要提高多少就多少，只要自己赚到钱就好，完全不会理会这样会让多少人无法度过寒冬死去，或者成为贫民，我以前觉得你不是这样的商人，是一个好人……但你也是卡梅奇商会的成员吧，你打算把这些粮食卖多少钱？”
“今年是灾年，粮食本来就少，在冬天是越吃越少，问题的本质是，商会的粮食根本养不活所有灾民。”陆南漠无表情，“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善人，只是一个商人，商人就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最终卖到一个金币一秤都不稀奇。而且，我根本没有黄金。”
“阿南说的对。”诺儿从口袋里拿出三枚金币，“他的马车里，就剩这些钱了。”
“我实在想不到，你会真的说这样的话……”黛兰的眼角湿润了，“只有神能救那些人了么……”
“你不是觉得……我能救那些贫民吧？”陆南像是自嘲一样笑了笑，“每年冬天都有饿死的人，甚至贫民窟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教堂里有的是黄金，拨出一点就能救千千万万的人，你要真的想当圣女，就去吧，也许你能和……”他犹豫了一会，“那个人一样。只要当上教皇，去改革，你想救多少人都行，我只是一个小商人，真的救不了谁。如果你把我看作是一个英雄，那么一开始就错。”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直依靠你。”黛兰摇了摇头，“但我会用我的行动向你证明，我可以救下这座城市所有的人。你走吧，教会赦免你了。”
说罢，她转过身没有再看陆南，走出了地牢，金色的头发在阴暗中似乎变得有些淡，挂在墙壁上的火把被地牢里的冷风吹的摇晃，背后的影子像是在颤动着，逐渐消失在了尽头。
“你越来越像她了……”陆南低声说，“最初都是怀着美好的信念啊。”
“阿南……把黛兰追回来吧。”诺儿轻易地就拉住牢门，“这个能困住人吗？太不牢固了。”
“可她本来就是圣女，神灵选出来的，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陆南从拉开的间隙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看着左右两个刚刚认识的狱友，“我就先出去了，咱们有缘再见。”
他将赢来的铜币分别扔进了这两个家伙的牢房，那两个人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没有发出声音，还在打着呼噜，像是对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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