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路易斯•拜伦•加西亚有一个长寿的秘诀。
每天早上，无论天气如何，除非是狂风暴雨，这位法国矮子总是会沿着一条最为经济实惠的路线，绕着这座城市跑上一圈。因为每天都是这个线路，所以每天都会在某一时间，遇上某一个家族的巡逻队。
所以，作为这座城市晨间的自然风景，路易斯都能够在不应期怀疑的情况下，在短时间内联系到这座城市中所有重要的家族。
这是只有这个法国人能办到的，同时也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直接决定了今晚能否抓住海尔辛。带着努依去找艾米拿那件衣服，然后带着幼女出门，引诱海尔辛上钩。这些行动都取决于法国人能否完成任务。
但即使是卡尔也没有想到，这一个长得实在不咋地的家伙，却因为以一种奇葩的方式给自己的计划添了岔子。
“呼……呼……”
“喂，有这么夸张吗？”
“……我真的以为……我要死在里面了……”
只是稍微抬起头看了卡尔一眼，立刻就有些体力不支的路易斯保持着跪倒在地的姿态，继续着他的大喘气。看着夸张的矮子，少年表情怪异地嘲讽他。
“不就是被关了一两个小时吗？至于……看来是至于的。”
法国人这幅狼狈又含泪的表情让卡尔明白，这不是在博取同情而是真情流露。但怎么说呢，当一个长相本来就不怎样的男人这么看着自己时，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重。
只不过得罪了这间屋子里最不能惹的那个人，法国人也完全是自找苦吃。
回想起刚才，为了把这家伙从那间禁闭室里弄出来。卡尔厚着脸皮，找到坐在客厅中索菲亚交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期间不知道说了多少大道理，肉麻话，运用了他所有的智慧与谈判技巧，甚至把被他带在身边的幼女给卖了，才拿到了释放路易斯的钥匙。
事实上，连卡尔自己都忘记他是怎么说服索菲亚放人的，只是莫名地觉得记不起来反而是件好事。
只不过看着趴在地上的路易斯，脑袋这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呼……呼……”
“行了，别喘了。我可不是为了听你喘气才把你弄出来的。”
“……再让我休息一下，小老板。”
“索菲！这人似乎还想继续在里面冷静一下。”
“别！！！”
看到卡尔朝向楼梯下方喊了一嗓子，原本还趴着的路易斯立刻就像是屁股挨了一刀，弹起来就从后抱住了少年的大腿。少年看了看他，眼神中略带鄙夷。
“休息完了？”
“嗯，完了。”
“你知道么，我完全可以让你在里面待到我和努依散步回来。我放你出来，这是没办法的，毕竟你是我的部下，还不是因为不放心。”
“……多谢小老板关心。”
“你办事我从来没放心过，毕竟是个笨蛋，没办法。”
“为什么啊？！”
面对这种根本性质的质疑眼神，路易斯仿佛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但少年管不着，这件事只有路易斯能办，也正因为办事的人有点不靠谱，才必须确认一下。
“说正经的，信都送到了吗？”
“嗯，都送到了。一封都没拉下。”
“没有搞混？”
“绝对没有。”
“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放心啊。”
“……”
路易斯委屈地看着卡尔，看上去有气无力。虽然少年看上去一本正经，但这反而让他更加受打击。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路易斯的脸，卡尔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不过在那一瞬间，少年还不知道这与这座城市的总督会扯上关系。
“总督阁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
“雅各布•德•帕齐，你是想对我进行异端审问吗？”
“如果您希望如此的话，我乐意效劳。或者单纯从性质来看，就是如此。”
雅各布干咳了一声，他转过身慢慢地向后走去。洛伦佐和朱利亚诺两个人死死盯住这个长者的背，就像是他会突然转身向自己开枪一样。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知道这封信的内容，总督阁下。”
“是。”
“很好。”
问完第一个问题，长者又一次转过身去。依旧没有弄清此人意图的洛伦佐看上去有些莫名。他回头看了一下他的弟弟，但他的弟弟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依旧盯着雅各布。很快，第二个问题就来了。
“总督阁下刚才已经看过我手中的信了，请问我手中的这封信与总督收到的那封信，有没有分别？”
“没有任何分别。”
“那么，请回答我，总督阁下，你是否知道，现如今正在袭击我们深爱的这座城市，这座佛罗伦萨的，是一种非人之物。”
“是。”
“那是一种怎样的非人之物呢？总督阁下。”
“死徒。”
“请具体一些。”
“一种被死灵法师复活的尸体，是一种不死的亡灵，被他们袭击的活人会成为他们的同伴，是一种极为难缠的异端。”
“知道的挺详细啊。”
“只要调阅教堂内的书籍资料，谁都可以知道。而且，我相信在座所有收到过信的人，都应该知道此事了。”
“那你觉得，这种异端是不是属于穷凶极恶之徒。”
“是。”
突然间，雅各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特殊的光芒，这让洛伦佐突然间战栗了一下。他仔细回想自己刚才的回答，仔细地寻找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破绽，但他找不到，正是这一点让他不安。
这老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思索着，直到朱利亚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发现自己又开始咬大拇指了。
“那么，总督阁下。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
雅各布闭上了眼睛，他装腔作势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事实上，真正需要冷静的那个人，坐在座椅上的洛伦佐却只能屏住呼吸。
“死徒会袭击这座城市的消息，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
“是。”
直到今天早上受到那个外来小子的信，这位佛罗伦萨的总督才知道，今晚没有不速之客光临。所以，一切都很匆忙。无论是召集军队，还是指引民众避难，都是中午在议会上，他与他的顾问团们匆忙商议的结果。
对此，他完全没有任何心虚，因为这就是事实，他无愧……
雅各布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将双手重重地拍在了洛伦佐面前的桌子上。
“你撒谎！”
“什么？！”
洛伦佐惊愕了，他站了起来，但雅各布并没有收敛，他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刺猬，用他的豆眼瞪着自己。
“你撒谎，洛伦佐！你早就知道今天会有死徒攻击这座城市，因为是你！你才是把死徒带进这座城市的人。”
“一派胡言！”
愤怒的总督狠狠地拍击桌案，那是他浑身的力量连自己的手掌都火辣辣的疼。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忍耐着。现在，压抑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一样难以遏制。终于让他做出了一个不理智的行为。
“！！！”
“叔叔！”
瞬间，弗朗切斯科所在的阵营喧哗了起来。而亲美第奇阵营也立刻反应过来，在他们冲向洛伦佐之前阻拦他们。两拨人一下子扭做了一团，互相撕扯捶打，把现场变成了一个全武行。
而使得这一切发生的那个人，总督洛伦佐揪住了老人胸口的衣襟，把雅各布提了起来。但比较与已经红了眼睛的洛伦佐与焦虑的侄子，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除去最初的惊慌，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您是想使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吗？总督阁下。”
“如果你在出言不逊的话，我会的，老帕齐。听好了，我这一生也许活不长，还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我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学会忍耐，但只有一件事例外。我绝不容许我本人或者我的家人受到污蔑，这是我的底线。而你正在践踏它。”
“是不是污蔑，这不是由拳头说了算的。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就放下我，别心虚。”
洛伦佐瞪着雅各布，虽然他揪着这个混蛋，但却什么也做不了。早就看穿这点的雅各布咧开嘴笑了，那笑声听上去阴险又刺耳，一口黄牙在他的面前散发着恶臭。最后，他松开了双手。
与此同时，配备盔甲长棍的警卫进入了会场，带领他们的是刚刚悄悄离开的朱利亚诺。警卫试图把那群扭打在一块的人分开，把头破血流的人送到了其他房间，控制了几个激进的人。而某个特别激进的家伙，则直接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大汉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帕齐先生，这把剑我先保留着，等事情平息后再还给你。”
即使被长棍夹住了脖子，弗朗切斯科仍旧不断挣扎。奈何手被反到了身后，胳膊吃痛也只能松手了。但即使如此，嘴上仍不忘记骂骂咧咧。
“天杀的美第奇！肮脏！龌龊！下流！全他……”
“我的侄子，我应该有教育过你别说脏话。”
雅各布一句话让他一下子把话咽了下去，而那把在骚乱中拔出的爱剑，也只能看着它落到了朱利亚诺的手里。而刚刚平复情绪，但脸上仍有些抽动的洛伦佐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老家伙。
“闹剧就到这儿吧，老帕齐。如果你想证明些什么的话，就拿出点切实的证据来，而不是这种空穴来风的东西。”
“空穴来风？未必吧。”
雅各布转过了身。无论何时何地拿屁股对着总督都是很失礼的行为，但这老迈猥琐的身体确确实实地把洛伦佐给挡在了身后。而在他的面前，是被警卫强行隔开的两个阵营，在中间有一个由身体构成的通道，他很自然地站在通道中，成为这个房间里真正的中心。
他看着会议室中的其他人，高举着刚刚拿在自己手中的信件。
“诸位，无论你们现在位于哪一边，无论你们是支持正义还是对一个错误人展示愚忠，我希望你们能向上帝起誓，如实地回答我。你们是否收到这封信了吗？”
很快，反美第奇阵营的人清一色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而亲美第奇的人，却因为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好几个想要举手，却有些畏手畏脚的。
而看到这一幕，洛伦佐定了定神。他闭着眼睛，用手托着头幽幽地说。
“诸位，我们都是心向上帝的人。在上帝面前，我们不应说谎。如果诸位要是信得过美第奇，就请如实回答。”
主家发话，下面立刻有了回应。最后，连洛伦佐自己都有些吃惊。在这里几十号人，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多个家族，除了几个缺席几乎全部在场，但都举起了手，说自己收到了奥斯维特的信件。
故意一个个的通知所有人，那家伙有这么博爱吗？
不管洛伦佐怎么想，雅各布嘴角默默一扬。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很好，诸位。非常感谢你们的合作。你们都将会成为指认洛伦佐的有力证人。”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老帕齐。”
“没什么，不必这么紧张。大家都与你一样，都是今晨才收到这封信的。我在这里搬出奥斯维特先生的书信，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在此之前，可能除了奥斯维特先生本人，应该没人知道今天晚上的袭击。”
“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那就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了。因为总督阁下今天从我们这儿强征军队的时候，只是要的人而已。”
“已经知道了这一次的敌人，我要求这座城市中所有的人出力难道是一种罪吗？”
“不不不，别急总督阁下。我希望总督阁下解释一下，那些火器与弹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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