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女现在迷失了方向。
并不是特指人生道路的含义,这对于她来说还太复杂了。就像是每个孩子都有可能经历过的,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环境里,贪玩小孩子走丢了,拼了命地寻找周围有没有熟悉的大人,是一样的性质。
而在这里,她的迷路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因为这里就是为了让人迷路而存在的。所谓迷宫就是这样的东西。
一般的孩子,都喜欢破解迷宫,因为这能给他们带来探险一样的乐趣,在走通后也能带来巨大的成就感。但在这个迷宫中的人,觉得不会有这种心情。因为构成迷宫的,是一面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反射了周围的景物,而在复数的镜子的映照之下,陷入其中的人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当墙壁全是由镜子构成时,在视觉上分割空间的概念便不复存在。世界就像是无限延伸的,有的接合起来的无尽地面,以及镜子与镜中镜所产生的,无数的自我。除此之外的世界只有一片黑色。
她到底在这个迷宫中走了多久,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在这种令人不适的异样空间里,时间变成了一种模糊的东西,也许她永远也走不出来,但永远又是一种什么概念呢?
她走到了迷宫的一道墙边,镜子里映照出她自己的样子,但在幼女眼中,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银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令人嫉妒的可爱面容,头顶上奇怪的野兽耳朵,以及后面拖着的那条应该是狼或者狐狸之类才有的毛茸茸的长尾。
她看着镜子中的人,晃动着脑袋,转动着身体,打量着镜子里各个角度的自己。最后,幼女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镜子,镜中的对方也是一样。即使她们的手指却像是碰触在了一起,但中间不同位面的障碍却是无法逾越的,从指尖上传来了只有光滑又冰冷的触感。
在由镜子构建的无尽虚幻空间中,墙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幼女触摸着自己的镜像,是两个她就这么手掌相接。即使只是摸着墙壁,也如同两个幼女手牵手一同向前走去。
突然之间,幼女的手晃动了一下,在她身边的自己消失了。原本抵住自己的那只手也消失不见。她无措地摸了摸原先墙壁的地方,那里只剩下虚空。但在她的前方,又有一个自己挡住了她的去路。在那里有着另一面的镜子。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自己与自己,自己与幻象,其它镜子中自己与自己面前的幻象。在空间中无限延伸的两个人,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幼女不知道,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复杂了。因为无知,幼女开始感到了害怕。
“你是谁?”
摸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幼女与那个东西一起发出了这个疑问。
在幼女那清澈透明的眼眸中,根本就没有不认识在镜子中出现的,这个自己。
之后,幼女笑了。
不对,幼女没有笑,但镜子里的她却笑了。镜子中的镜子,在空间中无数的镜像,光学的原理被彻底粉碎了。无数的“幼女”,一起看向中间那个原型的人。
看向四周的幼女,突然感到了手臂上有什么冰冷的触感。她看向她正前方的那个镜像。实物与虚像,绝不可能接触的两者,这之间的次元界线被打破,那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幼女的手。
“你,才是镜子里的人。”
被抓住的手,幼女被“幼女”拖进了镜子里。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客房中传出了惊叫声。幼女醒了过来。她坐了起来,用毯子捂住自己的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恢复过来。梦境这种东西,大多数人醒来后都会忘记。但即使不记得到底梦见了什么,做了恶梦的感觉却依旧会保留。
约摸半分钟的功夫,幼女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处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周围的所有东西都让他感到奇怪。但这些并不重要,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反而不会对新环境感到惊慌。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突然看到了一些也许是先前梦境的片段,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头埋进了膝盖里。渐渐地,鼻子里有些异样,眼睛开始红肿了起来,这是落泪的前兆。只不过,这滴眼泪没能流下来,它被一个意外情况打断了。
客房的门被打开了。
“怎么了?”
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华丽,幼女完全没有见过的金发男人。含水的眼睛与门口的人视线交汇,就像是两尊雕塑一样的对视着。幼女歪了一下头,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反应,最后,用思考的结果给了那人一个大大的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
“啊,耳朵!耳朵!咕啊!”
幼女的嗓子里发出着整个房子的窗户玻璃都在共鸣的高频声波,抓起垫在身后的枕头,一把就扔在了那人的脸上。接着把身上的毛毯拉了起来,身体蜷缩,把自己裹在了里面,只露出了下半身与一条炸毛的尾巴。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快,这几乎都影响邻里关系的噪音吸引了第二个人,但第二个人没有发出任何人的声音,除了脚步声什么也没听到。但第一个人却在说话,因为没有回应,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艾米,拉我起来……不,这不是耍小性子,我现在头有点晕……我又不是喜欢才躺地上的,别说了,帮我一把。”
“夫君大人,发生什么事啦?啊,醒过来了呢。”
接着第三个人来了,一个女性的声音。因为把头蒙在了毯子里,幼女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除了某个重心放在前脚掌的脚步声正在向她靠近。她咽了口唾沫,不知道那人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弓起身体。这是野兽在面对危险时随时随地可以逃命的姿势。
但幼女并没有这个机会,一个奇怪的感觉扰乱了她的判断。
这是什么?身体的某一部分有点痒,像是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贴在上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哇,毛茸茸的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幼女“啪”的一下直接甩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试图远离背后那个突然一把抱住自己尾巴的那个长着黑色头发,如同森林女妖一般可怕的女人。
但毫无疑问,她失败了。
“我蹭我蹭我蹭!”
“呜吓!”
即使亮出尖牙恐吓,对方也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自己的尾巴被他人一把抱住,那与自己椎骨相连的身体结构也牢牢地把她定在了那里,只能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床上划着手脚,把床单都弄乱了却无法移动半步。
“夫君大人,这孩子的尾巴摸上去好暖啊。”
“知道了,索菲。但是要适可而止,你看这孩子不是已经被吓得够呛了么?”
整理好衣服的男性向女性走去,但在幼女的眼中这也等同于想自己走来,而那只伸向自己面前的手也许是抓向女性的手腕,只不过她可不管这些。长着兽耳的幼女如同收到了本能的召唤,毫不留情,也是第一次有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
“嗷呜!”
……
尾巴不再被抓得到处晃,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小姐,我的手真有这么香吗?”
嘴上虽然在和稀泥,但卡尔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对于一个仅仅是因为自己留了个小小牙印就把自家的厨子整个够呛的少女来说,本人现在又当着她的面故技重施,这恐怕就不是摸到龙的逆鳞这么简单了。
而现在,索菲亚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根本看不出她的表情。必须得糊弄过去,不然自家的宠物醒来第一天就要变成食物了。
“索菲,这个呢,呃,怎么说呢,应该是爱的表现吧,应该。”
“主人大人,血流出来了。”
“闭嘴!”
“我一直闭着嘴,主人大人。”
手持着素描本的艾米用文字无言地向卡尔申诉着。而另一边一直静默着的索菲亚,这时候也即将爆发了。
“可……”
“可?”
可恶?可恨?管他呢。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暴风骤雨般的家庭暴力,卡尔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太可爱了……”
“啥?”
少女捂着自己的两颊,脸上浮现出了奇怪的迷之红晕。
“怎么会这么可爱,要是人家就这么走向犯罪的道路怎么办啦?!”
卡尔无言地看着进入动物所有的某种特殊时期一般的少女,这种超乎他预想的情况让他措手不及。他最讨厌这种无法掌握的事情,不由得开始头疼。
因为生气略微鼓起的小脸,较小柔嫩看上去毫无力量的幼齿,轻轻地含住少年的拇指,天真的眼睛迷惘地看着他的手腕,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色气的动作。此情此景,少女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人家就不能被咬吗?!”
“索菲小姐,您是个变态吗?”
艾米举着没人看的素描本,看上去有些无聊地歪了歪脑袋。而索菲亚咄咄逼人地从背后向幼女伸出了魔爪,但尾巴被解放的幼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打了一个冷战,直接松开了嘴,“嗖”地一下向前扑倒,直接钻进了卡尔的怀里。
“索菲,你吓着她了。”
“夫君大人,你这个样子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哦。”
看到幼女钻进来后,立刻一把抱住那柔软的身体,还腾出一只手对着她的耳朵不清不楚的卡尔,完全不明白索菲亚在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
“呐,既然你对咬我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路易斯就非得被你夹蛋玩啊。”
“说什么呢,夫君大人。可爱的孩子就算是砍了人也不会有没有任何罪孽的哦。那个矮子可爱吗?”
“……索菲,路易斯关在里面已经多长时间了。”
“应该已经一个小时了吧,晚饭前人家可不打算把他放出来。”
卡尔沉默了。他知道面前的少女一定不会真的断了法国人的后,但回想起他在那个洞穴里的表现,如果继续关在那个又小又窄窗户还全部封死的房间里,估计就真出事了。
“放他出来吧,这样他还能有意识看明天的日出。”
“但是,那个矮子可是个不听夫君大人话的坏孩子啊。坏孩子就需要好好调教一下。艾米,你说是不是。”
“真如您所说,索菲小姐。但……”
留了一个小尾巴,艾米翻了一页,在写完之后,她把素描本朝向了卡尔。
“主人大人,这孩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啃着您的手。”
虽然卡尔一直再说话,但怀中的幼女却一直在挣扎。虽然之前本能地寻求了保护,但头顶正不断地被少年侵犯着的幼女此刻处于一种刚离狼窝又落虎口的状态。但也许是因为习惯的力量,无论幼女无论怎么对勒住自己的手臂进行着啃咬攻击,少年完全没有松手的迹象,倒不如说,他连感觉都没有。
刚把视线锁定在幼女身上的两人,被艾米的一记拍手,注意力又拉了回来。素描本上的字已经更新了。
“不听话的孩子,需要好好调教一下。”
艾米撩了一下自己粉金色的头发,走到了卡尔的身前,向他伸出了双手。
“呃,什么?”
卡尔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幼女嘴上的动作停止,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性。很明显,这个动作并不是对着自己做的。于是,少年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怀中的幼女轻轻地放回了床上。
艾米的嘴唇微张,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但她确实是说了,虽然只是唇语。
坐下。
而幼女双腿就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扑”的一下跌坐了下去,保持着鸭子坐的姿势,眼神无法与艾米错开。
手。
幼女乖乖地把手放到了艾米伸出去的右手上。
好孩子。
艾米把手在幼女头顶中线上摸来摸去,她并没有表现出反感。虽然因为有什么东西靠近眼睛而本能地闭眼,但尾巴却很有节奏地晃来晃去。
而看着艾米一连串一气呵成的动作,卡尔和索菲亚都惊呆了。
“艾米,我有事要……”
尽管艾米并没有看着卡尔,但没等他说完,素描本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
“我拒绝。”
无视一愣一愣的少年,她熟练地只有几个手指单手翻了一页。简直是事先就知道卡尔会说什么而提前准备的。
“自己捡的宠物自己养活,别像是个养了几天就把照顾的事情推给妈妈的孩子。”
“索菲,我们家的仆人们是不是权力太大了。”
“夫君大人不是男主人吗?这种事情不要问人家啊。但,我有一个疑问。”
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坐在床上侧眼看着他人的索菲亚。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了幼女的身边。她看着幼女,表情上有一半认真的成分在里面。
“这孩子会说话吗?”
“索菲,这个问题问的并不准确。应该是,这孩子听得懂我们的话吗?”
两人看着幼女,幼女习惯了艾米的手后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只是晃了晃脑袋,看上去有些迷茫。
“听得懂我说话吗?”
既然本地的拉丁语她没有反应,卡尔又尝试了俄语和德语。索菲也久违地说了西班牙语,但除了幼女的“呜”以外,什么回应也没有。
卡尔转过头看了看艾米,艾米对他点了点头。
“这下麻烦了。我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呢,这样可没办法交流啊。”
“诶,不是应该我们起吗?”
“这可不太好。”
卡尔回头看着说得理所当然的索菲亚,他当然没对她说出自己在那个茧面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事情。虽然名义上是宠物,但既然是从被人那里得到的抚养权,也不太好乱改名字。除非幼女自己说可以。
而就在他们有些苦恼的时候,并没有关上的房门被什么人敲击着。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性。他是第四个人。
“少爷,您在这呢。”
“啊,瓦尔特。”
“瓦尔特大叔。”
“……”
卡尔和索菲亚都看向了瓦尔特,只有女仆没有任何反应。
“瓦尔特,怎么了。”
“少爷,十分抱歉打扰到了您,但现在是……”
管家的话没有说完,其实他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咕咕咕……”
所有人回过头,一起看向慌忙捂住自己发出巨响肚子的幼女,正满脸通红地打量着所有人的反应。同时这个声音也意味着一件事……
午餐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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