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好奇怪的名字……”
听了杜灵给魔人偶的命名之后，安妮歪过头显得很不解。
“要说不可爱……也不算，还是挺可爱的。可是，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
“这是我家附近的土话，意思是‘人工智能’。”
一提到和地球有关的事情，杜灵又开始信口开河了。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解答安妮的疑问，反而让她更疑惑了。
“‘人工智能’是什么？”
“人工智能就是说，让人造的东西表现出智慧。”
“喔……”安妮恍然大悟，“就像魔人偶的传说一样，对吧？人造的魔道具却能像人一样思考。”
“没错。”杜灵满意地点点头，“刚遇到的时候，这个魔人偶可以跟我和尤利娅正常地交谈，简直可以说是人工智能的理想形态。虽然我们现在还没办法分析那个计算核心，但魔人偶的人工智能绝对应该是最终的目标。所以我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是……是啊。”
安妮沉吟道，一边回头看向魔人偶【艾】。此时的艾没有半分智能，只能在遥控器的控制下活动，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如果安妮他们的目标是继承上古时代的技术，那分析清楚计算核心，然后让艾重新获得智能，就应该是他们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当然希望能把小艾修好，让她能像原来一样思考。可是……可是……我们真的能行吗？”
（“小艾”？突然叫得这么亲热啊。）
杜灵撇撇嘴，对安妮的感性有些不太理解。
“我也不知道。”杜灵老实地回答，不过他立刻又拍了拍安妮的肩膀，“事在人为，只要去做总有成功的可能。而且，就算最后没办法达成目标，努力的过程也绝对不会是毫无价值的。”
受到杜灵的鼓舞，安妮的脸上重新绽开了坚定的笑容。
“杜灵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软弱了，这样会让小艾笑话的。”
（她现在可不知道怎么笑话你。）
艾没有智能，当然不可能去笑话谁了。安妮说的话，听起来就像小女孩在对着洋娃娃撒娇一样。杜灵不禁低下头，暗笑安妮的孩子气。
然而，当他忍住笑，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安妮正用真挚的眼神凝视着他……
“杜灵，我们一起努力修好小艾吧，好吗？”
“那当……”
换做平时，杜灵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肯定的回答。可不知为何，今天“当然”这两个字却像是堵在了喉咙口一样，怎么也无法说出。
他现在才突然发现，最近自己似乎有点太过忘我了。先是码头的统计系统，然后是尤利娅失踪的骚动，然后又是魔人偶的分析和修理……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标——回家。
“……你会和我一起……对吗？”
面对久久没有回答的杜灵，安妮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就像是在害怕杜灵的答案一般。
霎时间，杜灵感到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
虽然现在还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就算说想要回去，也根本无从下手。可是杜灵还会继续寻找，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找到回去的方法，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有安妮，有魔法店，有卡尔、吉米、尤利娅，有酒馆里的一大帮酒友，杜灵想要安稳地生活下去并不困难。而且，杜灵作为魔法工匠似乎还颇有才能，再加上他自己的信息学知识，搞不好还能过得不错。那个明朝的遗老不就在这里娶妻生子，度过了一生吗？
而且，对于一个技术宅来说，眼看着魔人偶如此精密的结构，如此高超的技术，杜灵怎么可能不动心呢？他自己对计算核心的好奇和向往，恐怕比起安妮来也毫不逊色……
——“不要随波逐流！”
父亲的话再一次响起，让杜灵顿时感到醍醐灌顶，如梦初醒。不能因为一时的安逸就迷失目标！他会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受人诓骗的结果。至少在搞清楚幕后黑手的目的之前，他身边的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随时都可能噗的一声烟消云散。
而且，在地球上他还有亲人。虽然现在很少见面，但老家的爷爷奶奶都还在世；几个表兄弟和他的关系也不错，不久前还在问他有没有谈恋爱；还有……就是父亲。
（我还有十三万二千零五十七块钱没还呢。）
虽然杜灵和父亲的关系不算融洽，但父子之情绝无虚假。更何况，父亲对他有着养育之恩，大学当中和毕业后，他也接受了父亲很多援助。杜灵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尽早还清自己借父亲的钱。
不能奉养父母，是为【不孝】；欠债不偿，是为【背信】。
杜灵不愿意背负这样的罪名，只要有可能，他一定要尽力返回地球。
然而就在这时，杜灵却突然和安妮四目相对了——那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蓝眼睛里，此时却写满了哀求。
杜灵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安妮刚才的话，就好像是已经确信杜灵会离开一样。难道安妮知道他的来历了？还是说安妮看透他的内心？
“……我……我知道，杜灵你不会留在费伦的，你一直都想要去什么地方……当然了，你那么有才能，肯定……肯定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才能的。我也知道，我大概没资格跟你一起去……”
安妮那带着点忧虑，又带着点决绝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起。
（原来是这样。）
杜灵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安妮是以为，杜灵学会了魔法之后就会去别的地方追求名利。既然是这样，那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只要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就行了……
“……”
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难道我还要继续骗安妮吗？）
严格来说，这并不算撒谎，因为杜灵的目标是回家，而不是追名逐利。可是，他要离开这里也是不争的事实，他不会留下来陪着安妮完成研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仿佛被安妮的视线刺痛了一般，杜灵扭过脸去，选择了逃避。
如果是以前，他大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敷衍过去，可现在他却无法再这样做了。对他来说，安妮已经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是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着一路走过来的同伴。他已经无法再像山洞避雨那时一样，轻易地欺骗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的良心。
“也……也是呢。”
安妮勉强振作起精神，再次露出了笑容——可是，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反而更令人感到难过。
“对了，杜灵你还没吃早餐呢，我去……去厨房……”
杜灵急忙拦住她，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好……那我就带小艾……带小艾回去工作室了。”
一边说，安妮已经从杜灵的身边跑了过去。从始至终，她都低着头，没有再抬头看杜灵一眼。
杜灵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品味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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