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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风雨前夜心难静

第二十一章 风雨前夜心难静

在那之后,科瑞德和枫商讨了一些关于‘寻人任务’的细节。除了风斩的名字、年龄和长相之外,科瑞德就只是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家族历史,其余关于恶魔族人的一切,包括神机都没有被他交代出来。当然至于风斩‘可能’的下落,枫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告诉科瑞德。在哪里‘交货’这样的问题必然也就列在了他们两人的洽谈范围内。

在科瑞德再三保证能够付予酬金以后,枫才颇有些小人得志地从爷爷家里扛出那柄银白色的大剑,似乎已经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而当枫走到村口的时候,阿莉娅和库斯娜也装配了自己的武器追上前来。

见到这两个姐妹花整装待发,枫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厌恶地说:“你们来干什么?这是我的任务,去去!”一边说着,枫还像赶走小动物那样挥了挥手。

“你在说什么啊!”阿莉娅不满意地嘟了嘟嘴,“阿莉娅当然要去帮枫完成任务啊!”

“我对你的任务没兴趣,但是姐姐会去,那我也就要去。”库斯娜不慌不忙地说出这个令自己绝对信服的理由。

“你们呐……”枫的干劲瞬间掉落到最低点,“库斯娜已经是见习剑士了不是么?那就完全可以自己接受任务啊。你们都拖了多久的房租没交了,竟然还要跟我抢生意……”

“三人一起去么?那么就将赏金提高三倍如何?只要完成任务,你一样还能赚到一千。”科瑞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枫,“那个风斩可是很危险的猎物,稍有不慎,就算是你也不一定就能毫发无损,多个帮手也比单枪匹马要强,你说是么?”

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既然是雇主的要求,那我接受就行了。还有什么别的说明吗?”

科瑞德略微一想,当即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她在哪里啊,你见过她么?”

听到科瑞德这样的问题,阿莉娅心中顿时一沉。看这个科瑞德的态度,风斩似乎跟黑迪奥斯家族发生过什么过节,以至于现在要缉拿她这个犯人。在琪尔斯镇的所见所闻令阿莉娅确信如果让他们抓到了风斩,那风斩一定会受很多苦。但阿莉娅也知道,现在她不能将自己认识风斩的事说出来,否则就有可能会被他们算计。

‘是了,现在只要装作没事,等到了王都拉普多城,悄悄让风斩姐跑掉,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阿莉娅如此在心中如此思量着,却又立马发现一个问题:科瑞德问的人不是她,而是枫!无论阿莉娅想的怎么完美,她都不可能和枫共享思维。而且看枫和库斯娜似乎都不太喜欢风斩的样子,很有可能会在这里泄露秘密。这无疑是现在阿莉娅最害怕的事了。

心跳加快的阿莉娅不由得后退一步,紧紧地抓着库斯娜的小手。依库斯娜来看,无论阿莉娅如何用力,她都不会有任何怪异的感觉,只是那不断从阿莉娅手心中渗出的汗水令库斯娜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主人看着。

“不认识,那个风斩到底是谁啊?”枫开口了,虽然没说那么秘密,却也将阿莉娅吓了一大跳,险些就要叫喊出声来。

“不认识?”科瑞德接着问,“那你们准备去哪里找人?”

“王都,拉普多城。”

“为什么要去王都?”

“因为格兰斯王国这么大,你突然说要找人,我要去哪里找?而且你还没有半点有用的情报,找个人谈何容易?你说她黑眼睛黑头发,这可是格兰斯王国常见的眼色发色,根本不可能作为标准的。”

“那和你去王都有什么关系么?”

“王都那里好歹人多些,而且要经过王都,就要经过至少三个城镇,能够问到的情报也就多了。怎么样?这样的理由你满意了么?如果还不满意的话,我就只能说,这是我作为剑士的判断。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就当我是小孩子发脾气吧,我也没办法了。”

科瑞德心知这‘自由骑士’人小鬼大,他说的话看似一阵胡扯,却又都有据可依,有规可守。要拿住他的把柄而不费吹灰之力那根本就是妄想。“我明白了,那我就相信你身为‘自由骑士’的直觉吧。”稍微顿了顿,科瑞德又接着说:“我给你十天时间吧,毕竟我也不是格兰斯王国的国民,不可能在此久居。更何况还有家族的因素,十天就是我的最大限度了。怎么样?”

“这个问题你去问那个风斩吧,如果她呆在距离王都很远的地方,或者说直接跑出格兰斯王国,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不过遇到那种情况,你可还是要付钱的。”

“这是当然,不过任务没有完成,你也就不可能得到全额了。相应的规则全部遵照格兰斯王国佣兵行会的标准,这样如何?”

“明白了,十天以后,你带好钱,我则带去风斩,在圣图斯城外废弃小村交接,是这样么?”

“嗯,就这样,这里有一份地图。具体时间就是十天后的中午。”一边说着,科瑞德从怀中掏出一卷褶皱且破裂的枯纸,将其递给枫。枫当然也就毫不客气地收下。

“那么,任务了解。”枫说完这句,就再也没有回头,转身走向村口正门;阿莉娅慌忙地向科瑞德鞠了一躬,小跑着跟上枫的脚步;库斯娜自然是拖着自己的重剑,跟着主人疾步离去。

待得枫三人走得远了,科瑞德才翻过右手,看着手心中隐隐浮现出的暗红色血痕,低沉着嗓子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厉害的兽人小鬼啊,竟然能伤到我。那个‘自由骑士’,又到底会有多大的能耐呢?哼,想不到我居然会对区区人类产生如此好奇,格兰斯王国当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所幸现在是寒冬,朗姆村村民宁肯窝在火炉边也不要外出观赏雪景。也正因如此,才没人会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居然大摇大摆地走到村子中心,而后又呼地一闪没了踪影。就算有人当即追出门来,最多也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黑色越飘越远。

与此同时,有三个佣兵模样的人正站在格兰斯王国国王城堡内厅中,等候着查尔斯·格兰斯陛下的接见:

三人之中站在最左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黑发黑眸,头戴黑色汉堡帽,身披黑色大斗蓬。这一身象征绝望和死亡的漆黑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死亡骑士的耶利贝特’。

三人中站在最右边的是一名身着朱红大舞裙的蓝发美妇。本该是散发高贵气质的深蓝色眼眸此刻却不停地向那个中年大叔发出‘别看我,别靠近我,否则就要你好看!’这样的警告。‘剧毒玫瑰的梅林’便是她成就一番事业的名号。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年轻人倒是三人中显得最为稳重的一位。身披黑色披风,身负一柄巨大的金色十字架。面孔虽然冰冷无情,但他却能散发出一股气势,让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地定下心神。再狂暴的疯子见到他都会很神奇地安份下来,直到他离去。‘冰冷十字架的岚路’,无愧为格兰斯九大剑士之一。

“哦呀?大叔我的运气不错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小利斯小姐见面了啊,这就是缘分吧!”耶利贝特哈哈笑着。真是从里到外翻个遍都只能看到中年大叔的影子。

“闭嘴!什么缘分啊!别看我!”利斯·梅林大声冲耶利贝特吼叫着。她这一扭动身体,原本就贴身的舞裙变得更加紧绷,丰满的胸脯仿佛是要挤出低胸舞裙的束缚一般抖动着。耶利贝特似乎很满足于观赏这样的画面,每次在适当的挑逗之后静静等待着梅林‘展示’她的傲人身材。只是梅林本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屡屡掉进耶利贝特的陷阱而毫无知觉,还隐隐在心中产生‘这个色大叔也不过如此,只有色心,却一点胆色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而面如寒冰的卡尔兹·岚路却不打算对他们两个人的事加以过问,只要他们不会妨碍到自己,就算打得天昏地暗都与他毫无瓜葛。

“国王陛下到!”这时候,内厅后门处突然转进一名士兵,大声喊完这句以后,便又马上退了出去。

听到士兵的传话,耶利贝特和梅林都收起了不雅的神态和动作,与卡尔兹·岚路一齐静静等待着。没过一会儿,国王查尔斯便迈着大步来到内厅。眼角刚一瞥到查尔斯步入内厅,卡尔兹·岚路便撤开左脚,右拳捶胸,单膝跪地。耶利贝特和梅林自然也是做了一样的动作,只是他们三人身材全然不同,即便姿势一样,三人也难以保证一致。这样的骑士礼节说不上滑稽,却也多少有些怪异。

但查尔斯并不会见怪,毕竟这九个剑士虽然都是自己册封的骑士,而且平日里他们就是独来独往,更别说让他们呆在一起训练跪礼了。好在查尔斯对他们不会有过分的要求,只要能替自己出力,那在礼节方面迁就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换而言之,一旦哪天九大剑士起兵造反,将利剑架在他查尔斯的脖颈上,那才真的是耻辱,丢了性命不说,更是丢了格兰斯王室的脸面!

“起来吧。”坐上了王座,国王平静地下了命令,那三人便站了起来。

查尔斯扫视了三人一眼,并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到什么异常,就说:“这次找你们来,只是想向你们征询一下意见。”稍微顿了顿,国王接着说:“因为现在身在格兰斯王国境内的就只有你们三人,所以就干脆让你们一起过来了。”

“国王陛下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呢?”梅林抬着头,注视着查尔斯,用略微有些挑逗的口吻问。

查尔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梅林的妩媚之举感到一丝头疼,但这样的情绪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否则就是不庄重。在叹气之后,查尔斯向一名士兵点了点头。那士兵立即会意,转身取出一卷轴卷,慎重地递给站在最右边的耶利贝特,然后快步回到自己的岗位站好。

耶利贝特摊开轴卷,草草扫读了上面写着的几行字,就将轴卷递给卡尔兹。卡尔兹也是快速看了一遍,便又传给了站在最右边的梅林。就在梅林刚刚看完轴卷的时候,站岗在内厅右侧的一名士兵大步来到梅林身侧,拿过轴卷恭敬地递给查尔斯,而后小跑回自己的岗位。短短几次呼吸的间隔,轴卷便在三名剑士手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查尔斯手中。

“就是这件事,你们怎么看?”查尔斯抖了抖手中的轴卷,问向面前的三人。

“什么怎么样,这不就是两个贵族家的小鬼跑来格兰斯王国观光嘛!”梅林说。

耶利贝特轻轻地笑了两声,说:“黑迪奥斯家族可是柯蓝蒂雅王国的重臣家族,据说每一个通过‘血祭’的黑迪奥斯都拥有相当强悍的战斗力。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话,那加入来到格兰斯王国的两个人都是黑迪奥斯的人,那么这确实是件不好办的事呐。处理地不好,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柯蓝蒂雅王国向我们宣战的借口哟。”

耶利贝特这话说得在理,但梅林似乎就是看这中年大叔不顺眼,当即顶口道:“那就别处理啊,等他们动手了,那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下手了么?”

“你是笨蛋吗?”卡尔兹·岚路闭上双眼,轻轻地吐出一句。

“你说什么!”听到骂言的梅林顿时冲着卡尔兹吼了起来。

“他们不是人类。”卡尔兹说:“在无人区那还好,如果是在城市里大打出手,后果是没办法估量的。”

“嚯?小哥不错啊!”耶利贝特憨憨地笑着,“你知道他们的身份?”

卡尔兹轻哼了一声:“柯蓝蒂雅王国和普斯王国是赫鲁洲大陆上位于顶层的两个国家,要是没有一两个秘密,仅凭国土面积,是没可能成为最强王国的。”

梅林看着卡尔兹和耶利贝特两个人一唱一和,自己却插不进半句话,顿时气氛地甩过头去。

“就是这么回事。”查尔斯点了点头说:“现在有一份最新的情报,今天上午,有一个小姑娘进了王城拉普多,她所携带的武器和黑迪奥斯家族中人用的武器类似,或许她和这个麻烦的家族有什么牵连。”

“哦嚯?小姑娘?芳龄多少了啊?”耶利贝特微笑着问向国王。

“听到小姑娘就暴露本性了?跟没用的中年大叔一样,笨蛋一个!”梅林轻声嘀咕着,自以为没有让任何人听到。但就在她说完话的那一刹,耶利贝特鬼使神差般转过脸来冲她一笑,这一笑差点没把梅林的心脏吓蹦出来。

“这一点我并没有收到任何具体的情报,似乎也就是个小姑娘的年龄吧。”查尔斯说。

“啊……”耶利贝特似乎有些沮丧,“小姑娘没意思啊,果然还是要成熟一些的好。”说着,耶利贝特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梅林。而梅林则有意无意地退开一步,别过脸去,不再和这个怪大叔对视。

“然后,您要说什么?”卡尔兹绷着脸问道。

查尔斯说:“五天前,这个小女孩可还是在杜松尔特城参加见习剑士的资格选拔考试的,但是五天后的她却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乘坐马车,这么远的路程也需要至少十天。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从杜松尔特城来到拉普多城,这个女孩一定不简单。不管她是否和黑迪奥斯家族有所牵连,我都要有人能够掌握她的情报。”

“原来如此啊。”耶利贝特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对年纪小的女孩子很难提起兴趣啊。而且被一个大叔跟在身后,就算她是不懂事的孩子,也一定会有所警惕的。这个任务并不适合我啊。”

“我明白了。”查尔斯向耶利贝特点了点头后,转向岚路和梅林,还没开口,就听梅林一脸不悦地说:“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跟着一个小丫头到处跑呢!”

对于如此毫不讲理的女性,国王只能报以苦笑,随即又看向了卡尔兹·岚路。

卡尔兹轻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道:“我知道了,这个任务我接受。不过,我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所以不可能很快就给您答复,这样你看如何?”

查尔斯心知此时除了他们三人,就再没人能够胜任这个任务,于是只好点了点头,对卡尔兹说:“好,但是你也不能拖延太久,定个期限吧。”

“十天。”

“一言为定。十天以后,如果你没法向我汇报的话,那赏金自然就不可能会给你了。”

“当然。”

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国王查尔斯看了一眼耶利贝特和梅林,说:“那么,就劳烦你们去一趟圣图斯城吧。据报,来自远方贵国的两位客人暂居在那里,你们去打探一下吧。如果探到了什么消息,就通过信鸽传回来吧。”

“遵命。”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耶利贝特熟练地摘下自己的汉堡帽,敬了个最平凡的礼,而后又将帽子戴上。看来相比较骑士礼节而言,他更喜欢平时的平庸之礼。

梅林则显得有些不太高兴,毕竟自己要和这个讨厌的大叔一起执行任务,那是有多少兴趣都提不起来的。但没办法,谁让自己拒绝了之前的那个命令呢?君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出尔反尔的君主可是得不到人心的。梅林虽然不在乎查尔斯陛下是否能稳定民心,但她也是知道此时如果再拒绝国王的请求,那她就赚不到钱了。虽然心中并不是很满意,梅林也只得向国王知会一声,示意自己‘愿意’接受任务。

简单地下达了命令之后,国王便离开了内厅,带着一队士兵不知去了哪里。梅林虽然接受了任务,但要和耶利贝特一起完成,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挑战。因此在国王允许他们离开以后,梅林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城堡,马不停蹄地踏上前往圣图斯城的道路。

而大叔耶利贝特却和岚路一起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似乎并不介意梅林小姐先行一步。

“唷——”刚一踏出城堡,耶利贝特就舒服地伸着懒腰,活动了一下自己已经有些老旧的筋骨。岚路却对他的举动没有丝毫的兴趣,依旧走自己的路。看着岚路越走越远的背影,耶利贝特忽然喊道:“卡尔兹·岚路。”

被人喊了名字,岚路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耶利贝特叹了口气,问:“你打算就这么去调查小姑娘的底细吗?”

“这是任务。难道说你要和我换?”卡尔兹平静地说着这无趣的笑话。

佣兵在接受任务以后,除非是身死,否则不能放弃任务或者寻找旁人帮助。一旦有哪个白痴接受任务以后发觉难度太大,完成不了,而后寻找雇主商量,那么这个人今后将无法作为一名佣兵生存下去。就算他依旧能厚脸皮地赖在这这位置上,同行和雇主也会因为瞧不起他而断绝与他的全部往来。

身为格兰斯王国的九大剑士,耶利贝特和岚路自然不可能会犯这样的傻,因此在听到岚路的冷笑话之后,耶利贝特果然干笑道:“还是算了吧,大叔我还是更喜欢成熟一点的女性啊。”

“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又不会耽误你找女人,急什么!”一边说着,耶利贝特走凑到岚路身边,伸手搭在岚路肩头,似乎他们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一样。

岚路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耶利贝特的‘熊爪’,却并没有作出将他的手推开这样的动作,只是不太高兴地说:“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是你。”

“啊哈哈……”耶利贝特一边大笑着,一边强带着岚路向前走了几步,而后故意放大了声音说:“五天时间,你能从杜松尔特城赶到拉普多城吗?”

“你是什么意思?”岚路平静地回答着,和耶利贝特的大嗓门截然相反。这样的差距使得守卫在城堡前的士兵听不清楚岚路的话,虽然他的声音并不算小。

耶利贝特和岚路依然在向前走着。“我就说啦!”耶利贝特又大声地喊着,“就算是岚路小哥也完全不行啊,哈哈哈!”

“你到底想干什么?”岚路对这大叔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满嘴胡话,一身怪味,还像一头笨熊一样将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肩上,如果不是岚路天性偏静,早就把他摔下去了。

眼看走得足够远了,耶利贝特忽然压低声音,附耳说:“陛下给的轴卷你看清楚了?”

“什么?”

“五天时间,能从杜松尔特城来到拉普多城,又背着有些过大的武器。那个小姑娘,一定和来到格兰斯王国的那两个黑迪奥斯家族成员有些牵连的。虽然陛下并没有说明太多,但是你的话,一定已经有些怀疑了吧?”

“那是我的问题,你再干预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耶利贝特听到这话,赶紧松开了勾搭住岚路的手,同时退后两步,一边绷着十分夸张的神情,一边又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让人搞不懂这个大叔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岚路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走自己的路,不去管那个不正经的家伙。

“变个装如何?”岚路的背后,又传来耶利贝特的声音,“你可背负着‘冰冷十字架’的名头啊,没准那个小姑娘就认识你了哦!”

但看着岚路毫不理会自己,默默地越行越远,大叔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转念一想,耶利贝特猛地抬起头,一边高喊着“完蛋啦!小利斯已经走远啦!”,一边快步奔向城门。但刚走过护城河上的石桥,耶利贝特就不得不弯下腰,摸着肚子,粗粗地喘着气儿。“哦哟,果然上了年纪就不能剧烈运动啊……看来圣图斯城我还是坐马车去好了……”

自风斩步入拉普多城已经过去了小半天的时间。在最简陋的旅店要了一间房后,风斩就大大方方地上街观光去了。虽然拉普多城没有杜松尔特城那么繁荣,但凡初次来到王城的人们都会被这里的大气所吸引,风斩自然也不例外。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就和枫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所干的蠢事一样。

王都的人们对于风斩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就算是对她的漂亮脸蛋感到一点兴趣的人,在瞥见她身后背负的巨大兵器之后都会下意识地扭过自己的头,不去和她对视。这倒是令风斩多少有些意外。

她并不知道,拉普多城的治安虽然是王国境内首屈一指的好,但人们对于佣兵这样的职业还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便说这个职业再怎么光荣伟大,收入再怎么吸引人,大多数平凡人对他们还是望而生畏。就像是膜拜一些牛不牛,羊不羊的神明一般,只是看看,并不打算靠近或者让自己变成它们的样子。

没人来打搅自己,这倒是顺了风斩的心意,与其没完没了地被前来勾搭自己的路人妨碍,倒不如一个人静静地游览王都来的惬意。虽然拉普多城街道两旁没有一个地摊,但好在各家店铺都有洁净的橱窗,因此风斩也能随心所欲地张望着。和枫不太一样的是,风斩对那些琳琅满目的武器法杖毫无兴趣,倒是那些服装首饰完全掳获了少女芳心。如果不是有玻璃墙挡着,只怕风斩都要摔进店里去了。

贴着玻璃看那些精美的装饰品虽然对风斩来说是一种享受,但店主们可就不这么想了。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姐在外观赏商品,他们就都放下手中的活,想拉住这位顾客。但当他们走到店外的时候,那标志美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只剩下玻璃上盖着一个模糊的脸印能证实老板们刚才没有看花眼。向人群中眺望片刻后,几乎所有的店主都会向印有人脸的玻璃上哈一口气,而后拉长了袖子将其擦拭干净,最后才回到柜台后面继续等待着顾客上门。

不知道逛了有多久,风斩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正要寻找周围的餐馆,却不想瞥见了远远吊在身后的一个青年男子。那个人身穿黑色披风,身负一柄巨大的金色十字架,如此显眼的装扮想要让人认错都十分困难。风斩虽然心中晃过一丝疑虑,却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毕竟住在其他城市的时候,别说跟踪者,就是追到旅店房间门外告白的傻瓜小青年也不是没有。跟就跟咯,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抱着这样的想法,风斩大步迈进街边一家热闹非凡的酒水小店中。

果然和街上大多数人一样,店里面的男食客在见到风斩的一瞬间都容光焕发,但下一刻就纷纷埋头吃自己的东西,似乎像见了鬼一样畏缩着。对此风斩只是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找了个没人的单人座坐下,问花白头发的老板点了些东西后就别过脸去看着窗子上自己的倒影发愣。

短短几秒钟的间隔对店内的食客而言恍如过了几个钟头。看不到那个负剑少女的动静,猝然安静的小店又逐渐恢复了往昔的吵闹。店老板本还想劝大家都稍微安静一下,免得惹恼了那个女孩,只是看她对此不闻不问,也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风斩将头撑在胳膊上,一边对着玻璃的影子玩弄自己的黑色秀发,一边在想着什么。就在一个小男童端着点心走向风斩所在的位子的时候,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小店门外,长长的影子倒进小店里边,让热闹的气氛再度冷却下来。

食客们纷纷伸头,但一看到他身后所背负的十字架状物体后又赶紧像只乌龟一样缩回在椅子上不住颤抖。店里的人吓得不敢乱动,店外的那个人也不往里走,就在门外站着,如此僵局对在场的人来说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正这时候,店内传来瓷碗瓷盘破碎的声响,那是小童因为过度惊吓而摔破餐盘的声音。尖锐的噪音如同一柄尖刀割破了小店内的沉寂。几乎是同时,三个人大叫着扑到在地,仿佛是被什么钝器敲中了手足一样。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店老板在心中叫苦不迭,却什么也做不了。正在此刻,门外那个身负十字架的修长青年迈开脚步,走到店里中心一张空桌旁轻轻地坐下,向老板要了一瓶朗姆酒后便闭口不语,仿佛他的嘴没有说话的功能一样。

店内的客人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突然进来的怪家伙,却依旧不敢乱动。即便说有人将他误认为是哪里跑来的牧师,想要将他赶走,也会被身边的友人拉住——因为有眼尖的人已经从他的装扮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格兰斯王国‘九剑士’之一的‘冰冷十字架’,卡尔兹·岚路。

在老板的训斥下,男童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落在地上的盘子碎片,然后快步走回厨房。而老板自己则换了一副分不清真假的笑脸,一边向风斩保证说很快给她换一份点心,一边从柜台下取出一瓶朗姆酒和一只杯子,恭敬地送到卡尔兹的桌上放好。在这之后两度冷清的餐馆又一次缓慢地回复着活力。

很快,风斩点的两道小点心就被送上了餐桌。看着面前的两盘漂亮的小菜,风斩迫不及待地叉起一条小烤肠,狠狠地咬下一口。香浓油脂顿时在口中四溢,美得风斩半天会不过神来。坐在正中间的卡尔兹则是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美酒,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包括风斩都毫无兴趣。

不过其他客人们可就没他们两个这么惬意,不但说话的声音被压得很低,连面包浓汤这些他们喜爱的食物都仿佛隔了夜一样尝不出半点味道。虽然聊天的声音依旧有,但店老板也知道如果这两个背着武器的瘟神不走,那其他人在这里用餐喝酒就完全没有味道了。可是说是这样说,真要让店老板上前去送客?那是有几条命都不敢的!

佣兵是什么人?是生活在刀口子上的人!成天过的生活不是打就是杀。跟别人吵架,如果三句话说不过别人,那第四句话就带着刀子一起过去了。虽然格兰斯王国的法律保护着一般民众,而且对犯法佣兵的惩罚极其严厉,但任谁也不敢随便拿自己的命去试这些莽夫佣兵的底线。

人近六十的店老板还记得在他小时候见到过佣兵伤人的情景。那个是想要寻死的老头,故意找了个看上去最暴狂暴的佣兵找茬,就等着让那个佣兵送他一程。哪知道那个佣兵没有动刀,就是随便伸手一推,那老头就向后推出老远,虽然没立即死亡,却也活不过三天。

现在坐在他店里的两个佣兵看上去都很年轻,但其中一个却是国王亲命的九大剑士之一,他的实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会是多厉害。就算有法律保护又如何,随便让这个年轻人推搡两下,他这把老骨头也就算到头了。虽然死在自己的岗位上是他暗自对天神许下的愿望,但一想到今天就真的有可能挂在这里,店老板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如今身处格兰斯王国王都,风斩的处境算是十分安全。不说别的,至少用餐睡觉的时候不需要担心会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搅,这对于亡命七年的风斩而言可是难能可贵的。从柯蓝蒂雅王国一路逃亡至此,风斩不可谓不劳累。但或许是因为格兰斯王国与柯蓝蒂雅王国相距甚远的缘故,风斩在到达这个异乡王国后就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甚至于因为觉得无聊而跑去参加什么见习剑士资格选拔考试。

一边享用美味的风斩,一边竟在心里嘀咕着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会去报名参加那个无聊的测试。不过转念一想,也多亏了这突然间搭歪了的神经,才找到了卡特雷纳大叔口中所说的臭小鬼,背负‘自由骑士’名号的枫·卡雷拉斯。

风斩吃东西的速度并不算快,却也要比贵族小姐‘细嚼慢咽’的那种龟速快上许多,不过四五分钟的时间,她就将两盘美味点心塞进肚里,最后交钱离去。而坐在小店正中间的卡尔兹在等到风斩出去之后,就将杯中省酒一饮而进,随后丢下一枚金币,大步离去。

眼看卡尔兹和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孩都跑了,店老板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下来。走到桌旁收起那枚金币后,老板瞥了一眼那已经被喝干了的酒瓶,发现没办法‘回收利用’,就不由地在心里咒骂一声。但看在那金币的份上,也就只骂了两句,提起空瓶子和高脚杯,麻利地收拾完毕,回到柜台后站好。

在风斩和卡尔兹相继离开以后,酒馆内的客人们才敢大声地聊天。不过每当提到这两个身负巨大兵器的佣兵时,人们又都不自觉地放小了音量,其中缘由也只有在场的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离开餐点之后,风斩继续她那漫无目的的逛街活动,而卡尔兹也和前面一样笨拙地跟踪在少女身后。街上的路人们看到这一前一后的一对,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出于对生命安全的顾虑都没有扭头去看。只有几个自以为是的小青年装着等人的样子,左右摇头,有意无意地将注意力放在那远去的男女身上。直到他们转过街角没了踪影,这几个不要命的家伙才安静地走开,继续寻找自己的乐子。

逛了一整天,风斩轻松地回到旅店,脑子里却还在想着那个笨蛋追求者。为了看看他有多少能耐,风斩曾故意挑了人多的地方走。果然在转了两三圈之后,跟着自己的尾巴就掉了队。虽然没了跟踪者是件好事,但风斩却觉得这里的人都十分没劲。

或许来王都根本就是个错误吧。风斩在心里想着。这里没有杜松尔特城那么热闹,而且卫队还到处可见,实在令人不舒服。风斩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离开拉普多城,去格兰斯王国的南边看看,没准还能看看沼泽森林什么的。

穿着整齐的衣服躺在旅店的床上,风斩迷离着双眼,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正这时候,楼道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在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风斩猛地睁开眼睛。虽然不认识他,但风斩知道,正在一步一步接近自己房间的人就是那个身披黑色披风,身负金色十字架的笨蛋跟踪者。

一把抄起丢在床上的银白色锯状神机,风斩蹑手蹑脚地跳下软床,对着小小的木门摆好了战斗姿势。只要这个木门有一点开启的动作,她就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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