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将拖把递给白波：“从现在开始，你就算在我家住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有什么纠葛导致离家出走，但是，你也不能免费住下来。那就拿打扫房间当作住房费吧，客厅地板、厨房、厕所……啊，厕所不想弄也可以不用……然后就是，不用扫我的卧室，不要进我的卧室，我自己来就行。”
白波摸着拖把的把手：“嗯，可以哦。”
居然答应了？柴田一愣，他原本以为会有激烈的讨价还价，甚至做好了轮流打扫卫生的底线打算。
“然后就……其实也没什么想要你做的。那就这样吧，你只需要负责打扫卫生就行。”柴田领着白波到收拾干净的储物室，里面有一扇窗和一张床，床边还有简单的床头柜和台灯。这本来是之前房客留作第二件卧室的，空间也很大，但是被柴田拿来放一些衣物。柴田只是把衣物挪到了自己的卧室，清理也方便。
“满意吗？”
白波四处打量着房间，扭结了半天，低声吐槽：“是不是……稍微有点平淡了？”
“呃，那你大可以买些什么东西来装点房间，只要……”柴田不好意思地说下面的话，“只要你把这个家当作你自己家就行。”
“那我可以当吗？”
“当然可以咯，毕竟是你自己要住过来的，我可没有强求。”柴田自觉得安排得相当合理后，便拍拍手，“OK，听着，白波一云。你要是没钱的话就找我拿，找不到我就去拿我的卡去刷。”他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我会定期还里面的欠款，所以不用担心。”
白波不好意思地收下：“你……对我这么好的吗？”
“当然，当然，当然……”柴田忽然想到什么，狠狠地捏着白波的手，“你可不许随便乱买东西！我可是很穷的……哦，如果你想买什么女生喜欢的小熊放到你房间里是可以的。”
“你真的没有工作吗？你只是学生的话，会有里根政府补助吗？”
“他们才不会补助……算了不说了。”
柴田拎着书包：“我去上学了，你就按着自己的节奏整理吧。”
门“砰”地合上。
白波看着手里的信用卡，想了想，还是先从打扫卫生开始吧。
柴田的家相当凌乱，明明有书柜，地面上还是随意堆积没有分类的书籍，常年没有清理的窗帘，一抖就是灰尘四溅，厨房除了咖啡机其他全部堆积着灰尘，木桌上灰蒙蒙一片，沙发垫子还有一阵奇怪的恶臭。她推开冰箱的门，堆积着一大堆瓶装汽水，半夜起来开一瓶还是挺爽的，但是食物什么的压根没有，平日里估计都是点外卖。
这就是一个人生活的下场吗？真是恶心。白波内心狠狠吐槽。
不过……如果这就是今后自己的家的话，那么也得好好对待才行，起码不能每天看到糟心的房间容貌然后度过不那么开心的一天。
白波从随身带过来的背包里翻出抓夹，将齐肩的短发分成两股，向上翻折，将两股头发拧在一起，再用抓夹固定成一个小发团。完美！这样就不担心打扫期间垂落下来的扎扎的头发了。
好！就决定这么开干吧！她举起浸湿的拖把，在地面划出一道笔直的水痕。
“柴田兄……柴田兄？”
柴田从温暖的黑暗中醒来，发现手臂上已经躺出了红印子。他愣愣地抬头，是金田，他此刻正拍着自己的后背，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
“嗯……下课了吗？”
“其实是放学了，你上课以来一直在睡觉，放学了我看你还在睡就叫醒你了。”
老师也走了，教室空无一人，他眯起眼，看着远方暗淡的夕阳。
浑浑噩噩。柴田狠狠晃了晃脑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金田走在前面，柴田走在后面。
柴田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金田会选择留下来等他，按理说他完全有理由立刻冲回家跳入游戏世界里，他们两人的交集本不应该有这么深。
“嗨，柴田，虽然你可能不在意了，但我还是要对前几天说那些父母的话道歉，对不起。”
又是这个话题……柴田都快听吐了：“别，哥，我并不生气，你也没必要继续道歉了。”
“哦……那个……柴田啊，我请你喝饮料吧。”
“行”
他们从小店走出，柴田原本拿的是最常见的矿泉水，却被金田硬换成了比较贵的爽口汽水，金田则是高级运动饮料。他们避开嘈杂的人群，绕了一条远路回去。
就算是柴田再迟钝，他也知道金田要和他聊点东西。
“金田，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对我说吧。”
金田苦涩地笑笑：“想来也是呢。柴田兄，我知道你也是扶桑人，这里的学生多半也是，再加上我看你也挺正经的，如果是你应该能听得进我诉苦。”，然后金田喝下一大口饮料，开始念叨。
“其实你也能知道，我平时和那些本地人玩得很来，我原本以为我以此就能和其他扶桑人不一样，你看，毕竟我家很有钱，我父亲是进警局工作的，稍微有那么点官职。而且我有ASOBI，我可以一直跟上他们的圈子。
“但一来二去我发现我错了，那些本地人并没有对我改观过。他们看得上的是我的钱，我可以去买最时髦的游戏，并分享我的一些游戏观点，一些搞笑的操作。
“大概是前天晚上吧，又一次联机结束后我并没有及时退出语音，他们估计也忘了我在线吧，麦也没关……真的糟糕透了，我亲耳听到他们说，‘那个扶桑猪玩得真蠢’‘是啊’之类的话。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和他们隔了几千里路。于是我立刻退出了语音。我细细想来，原来他们都是在看着我，他们像没事人一样远远地看着我，而我的话他们也只是当个耳旁风罢了，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他们经过一座桥，看着桥下静静流淌的河流，沉默。
柴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金田所面对的东西在他看来相当幼稚，或者说，他在苦恼自己在更早之前就明白了的事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很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不应该为此焦虑，你应该……适应。”
“对，没错，你说的对，毕竟我们就是这样的人，毕竟我们就是……扶桑人对吧。”金田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他看着柴田问道：“我记得，你是从扶桑逃出来的，那你肯定也很不好受吧。”
“你比我更无辜，因为你不是当事人，而我则是亲自接触到了那个混沌的时刻。我都不知道在此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许我自认为的无辜只是片面的认知，也许也在不知不觉中，我就无意识破坏了某个无辜的家庭。”柴田默默看着自己的双手，此刻双手干干净净。
“而对于你而言，这只是从天而降的灾难，你的那些本地人朋友，过去原本相当稳定的交际，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灾难而破坏掉了。”
“表面朋友还是可以当一当的……好吧，可能也无法持续下去了。”
金田无力地将喝空的饮料瓶扔进垃圾桶。
“没事，金田，起码你还有家庭，一个爱你的妈和兢兢业业的父亲，你已经超过了很大部分的扶桑人了。接下来，只要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就好。”
“这就够了吗？”
“够到不行了，贵公子。”
金田松开紧皱的眉头，朝柴田一笑：“总之，谢谢你听我发牢骚，再见柴田。”
看着金田逐渐远去的背影，柴田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学着适应吧，小子。”
“哇——哦。”
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清新的消毒水风流。柴田以为自己走错家了。
首先是光洁的地板，此刻它终于显露出它原本干净的灰色大理石表面，柴田甚至不敢一脚踩上去；地面上的书全部清空，此刻它们正老老实实地呆在书柜上。窗边的窗帘消失不见，估计也是拿去晒了，书桌上干净了，墙壁也扫去了灰暗。
焕然一新的家。
原以为白波只是简单地清扫一下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扫除。他一步步走进，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白波，白波已经累得睡了过去，手上还抓着蓝色抹布，胸部随着呼吸缓缓起落。
柴田忽然心生怜悯，这个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较真。他打开冰箱，开了一瓶汽水，坐在白波旁边，静静观察她通红的脸蛋，被呼吸撑开的小嘴。
“幸苦了，白波。”
嗯……还是点个外卖吧，就当今晚的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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