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真臭……你还真是邋遢呢。”
她在房间里东窜西窜，越过堆在地上的书，最后张开四肢躺在沙发上：“啊！真舒服啊。”
反倒是柴田像不知如何是好的客人，束手束脚。忽然他想到也许这个女孩还没吃饭。
“要不我点份外卖吧。”
见她没有回应，柴田又开口：“嗯……那你总该说说名字吧？”
“白波一云，你呢？”
“柴田纪。”
“小纪是吧，我记住了。”
“……话说，你为何出现在我家门口？”
“离家出走了，决定随便挑的一个地方安居下来。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想回家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
柴田起身离开，为她泡杯咖啡之后进入卧室，把身份卡藏进柜子里。
“你是学生？”
“嗯，算是个学生哦。”
隔着门板的柴田闷闷地回应，将抽屉里的手枪无声拿起。
柴田稍微能了解到自己当下的工作多少有点敏感，那个诡异的梦没准就是暗示。考虑到这个奇怪的白波一云可能是警察的卧底，自己不得不先下手为强了。
——对不起了，不论你是谁，现在都没耐心跟你闹。
“你上不上班？收入从何而来呢，你爸妈呢，难道你是尼特族？”
“……很烦欸你，我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早点给我走！”
柴田推开房门，准备下一刻就将枪口对准白波。
“可我说了要借宿呀！”
“我还没同意吧！”
她忽然扭头看向柴田，反而害得他慌忙把枪往身后藏了藏。
她黑白的眼睛带着些许狡黠，窗外的夕阳轻轻铺盖在她的身躯上，脱下的运动服随意搭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黑色的紧身裤，此刻正盘腿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愣住了？”
柴田真的愣住了，因为脑海里闪过熟悉的画面。
白色的短袖……太像了，简直神似。
甚至都不需要理智告诉他，不需要任何主动的回忆，那个亲切呼唤自己的名字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个奇怪的、陌生的女生却令柴田想起了母亲。
紧接着是全身一阵阵的酥麻感。
“……喂！柴田？没事吧？”
柴田一咬牙，回头将枪扔到床上，再用被子盖住，然后大踏步走进厨房，将咖啡从机器下来端到她面前，说出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的话：
“如果你愿意和我坦白你离家出走的原因，暂时让你住几天也……没啥问题啦。”
喂喂喂，这是傲娇吗？不对吧，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说这种话啊！这个女孩是谁？自己有足够的钱去支付两个人的生活吗？
“谢谢啦！”白波高兴地大喝了一口，然后噗地吐出来：“哇什么玩意，好苦！”
“喂……别浪费啊！你没喝过咖啡吗？”
教室门被推开。
“同学们上课了！”
柴田惊讶地抬起头，这般陌生的声音自然不属于吉野先生。
是换老师了，吉田老师不见踪影，好不容易自己对他还有点印象的。
新老师挺着个大肚皮，他一屁股坐下来，十分随意地翻书，课就这么上起来了。完全没有授课的意思。
不过察觉到这一点的大概没几个学生，所以没有人提出异议。该玩的还是玩，该逃课的还是逃课。又是无聊的重复着的一天，等柴田回过神时，笔又一次摔下来了。
“额，柴田君，昨天那件事真是对不起哈！”
兴许是对昨天的事情不放心，金田弥这回主动陪柴田放学回家。
“啊，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被误解也好，被错怪也好，本质上都是他人因为信息差而形成的固有印象，这怪不得别人。相比于心怀不轨的刻意污蔑，金田弥的事完全不值一提。
“你想啊……我说的那些话会让你想起不好事情什么的。”
“没关系啊，完全没关系。”
开什么玩笑啊，就因为这点事就开始懊恼什么的，绝对不是自己的作风。
柴田看着他的侧脸，这家伙估计还没有遭遇过那些险恶的人吧。
街上的记者也好，抬高价钱的老板也好，放水的老师也好，无暇顾及的教育行业也好。
都不算穷恶至极。
“那个，金田君，我要去超市里买些东西，你先回去吧。”
被这莫名其妙的理由打断的放学后的散步，金田弥想必也很惊讶吧。
“啊……好吧，那么下次见哦。”
柴田则打开早已列好的清单，径直迈入超市。
“诺，给你买的。”
“什么啊！！！！！！！！”
白波翻开柴田带回来的东西后的一瞬间，脸涨红得像西红柿。
“突然瞎叫什么啊，我可是在网上查了查女生的私用品后才下手的，也就是说你应该夸我吧！”话音刚落，就被白波扔过来的卫生巾迎面砸来。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变态！”
“痛痛痛……”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这是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吗……太有经验了！不对，是柴田太色了，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男人！”
他略带恼火地拾起：“可是，难道不是应该这样吗？”
却看到白波羞红的脸。
“不过……你这家伙还知道给我买嘛。”
白波忽然笑了，笑到捂着肚子，然后柴田也笑了。
为了表示自己让白波住下的意思，他才主动去买……她一定也读出了这一点吧。
在白波继续翻着购物袋里的东西的时候，柴田走进卧室，久久凝视着床边的木制相框里的照片。
照片里，是白衬衫女人一个小男孩的合照，背景是挺拔的樱花树。
门外传来白波的声音：
“小——纪——快去点外卖，我饿啦！”声音里洋溢着别样的欢喜。
柴田丝毫没有察觉到嘴角正在上扬。
什么时候身边又开始热闹了呢？
多一个人住吗？
好像……也没那么坏。
将沉重的身躯扔到床上，柴田抱紧枕头，长吁一口气。
从小起，母亲就期待他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他又陷入了甜蜜的回忆：八月的阳光，院子里的流水，花香。回忆中自己同样是躺着，母亲抚摸他的头，低语：
“小纪啊，以后若成为一个不凶残、不粗鲁的大人，就好了。”
自己伸出脏兮兮的手，露出伤疤：“明明是他们先……”
母亲却轻轻抚摸伤口：“以怨报怨是无止境的哦，所以千万不要成为坏人。”
“忍耐……就够了吗？”
“忍耐就够了哦。”
他已经忆不清记忆里母亲的面庞究竟如何，只能脑补成最纯洁的天使模样。他安稳地躺在凉席上，蝉声接连不断。
母亲是相当温柔的人，也正是这份温柔让她遭尽了苦难。
然而柴田永远不会嘲笑她，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的回忆。
而在他的所有回忆片段中，母亲总是最干净可爱的人儿。
“对了，我一会要出门一趟，大概晚一点回来，你就老是呆在家里就行。”
他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煮着咖啡。
白波再次露出那一抹令人心动的笑：“好！”
“饿了就吃我买来的食物就行。”
“好！”
柴田披上帽兜，盯着自己的鞋子，先迈左脚，再迈右脚，再迈左脚……顺着水泥砖块的黑色缝隙前行。直到自己抵达目的地，他看着咖啡店的大门，用灯饰装修的精致的玻璃门，上面雕琢着美丽的花纹。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应该没有预先埋伏手持冲锋枪的暴徒……吧？
柴田特地绕到店的后门，四处环视了一番再走进店。
他发现了敦实的卡托。
“嘶……哥们你怎么看上去那么没精打采的？”
柴田不愿交代自己离谱的梦，他反问：“是马克派来的人……对吧？”
“我们不是认识吗，上次那个集会？”卡托有些莫名其妙，“不说这个了，咱时间紧迫，我已经将三千点数加到你的账号上面了，你自个确认一下吧。”
柴田掏出手机，确认完毕后，他松了一口气。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知道，不会少给一分钱的。”卡托露出微笑，他摘下帽子，抚摸着下巴，然后忽然摆出相当正经的表情，轻声念道：“一切为了抵达真正的理想国度。”
“别，别念口号了，我对你们那什么理想不感兴趣，只要以后还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就直说吧。我也就只会捣鼓一些程序方面的东西了。”
“你不会是唯一的，但我们需要你,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说实话，我最近做了一个蛮离谱的梦……”柴田盯着卡托的脸，回想起梦里那些粗暴的雇佣兵，以及自己中弹时的撕裂痛觉……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谈下去，“也没啥，都是噩梦。”
“估计是项目推进太快？不要紧吧，不需要勉强自己哦。”
“……这是软件，密码和以前一样。”
柴田若无其事地将口袋里的U盘放在桌上，用菜单盖住，卡托迅速抓住塞入内衣口袋中。在其他人看来似乎只是柴田随意地把手搭在桌面上，卡托想查阅菜单而已。
卡托确实在查阅菜单：“请来俩份甜甜圈和一杯黑咖啡。”卡托对服务员说。
柴田面无表情地盯着熟悉的食物，又想起了之前的噩梦，他还是下定决心地问出口：
“哦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能……把你的身份卡给我看看吗？”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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