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都,末卡维庄园。
相较于近年来新建的切希斯庄园,这座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庄园显得更为古朴,漫山遍野的房屋、围墙,辽阔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步。
与其说是庄园,倒不如说是一座堡垒,亦或者王国,数不清的农奴就在这成片的肥沃农田上劳作,日复一日。
能在这里拥有房屋的,大多是末卡维直系、旁系一脉的血族,其余的人类奴隶都只能睡在简陋的棚子里。
可有这样一栋位于西边的房屋,虽说是房屋,但外观却十分陈旧,好几面窗户碎裂,甚至墙体已经出现了窟窿,在寒风的呼啸下显得岌岌可危。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间屋子主人的地位定然不高,否则,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
这天,塞琉恩一如既往地在庄园四处闲逛,作为上一代的直系血族,即使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生活也依旧过得十分滋润。
他一手捧着空酒杯,另一手又抓着红酒瓶,不断地给自己重新满上,浑身都喝得醉醺醺的,而两名人类女仆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当路过陈旧木屋的时候,一道坐在门前,细心照顾盆栽的倩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
“哈,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大小姐嘛?”男子放肆的笑声传来,引得顾希侧目而视。
“塞琉恩·末卡维,上一代的败家子。”顾希站起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冷的可怕。
“怎么,用这种眼神这么看着你的长辈?”说着,塞琉恩打了个酒嗝,更加口无遮拦,“别忘了,你的母亲只是个……”
话音未落,少女腰间的长剑出鞘,剑尖抵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传递向大脑,直接吓退了塞琉恩的酒意。
“你、你……”塞琉恩的话止在喉咙里,却不敢再继续往下说,因为锐利的剑锋划破了他的脖子,那潺潺的鲜血也随之流淌而出。
是啊,他差点忘了,对方已经不是那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女孩了,掌握着“绯红祭礼”的顾希,已经具备了自己不可冒犯的威严。
“你说,我要是杀掉了一名无关紧要的废物,家族中的元老会处罚我么?”顾希的剑锋上抬,那双血眸深处流露出杀意。
这般情形,自然吓得后面的两名女仆都跪了下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饶、绕过我……”最终,塞琉恩还是开口求饶了,被逼到这一步,他早已没有任何颜面可言。
“不要出现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顾希冷哼一声,收起剑转身离去,声音淡淡飘来,“你,还不值得让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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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一名白裙少女来到了后山,手中捧着束洁白的康乃馨,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面部的线条明显柔和了许多。
可她却无暇顾及这些风景,只是朝一个方向而去,直接忽略了沿途张牙舞爪的攻击性植物。
约莫两三刻钟过后,她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处低矮的山坡,坡上长满了层层叠叠的绯红荆棘,像是在阻绝着外人的侵入。
“解。”顾希轻声道,而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缠绕成数团的荆棘缓缓地散开,露出了原本深深包裹在内部的样貌。
在夕阳的照耀下,一块简易的石制墓碑静静地躺着,而在那隆起的黑土之上,竟还立着绝不该出现在这的木制十字架。
“我……又来看您了。”她捧着花束,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抚向那块石刻的墓碑。
全年中唯一的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回末卡维庄园的日子,也就只有今天——她的母亲、一位人类修女的……忌日。
坦白说,顾希对自己那位母亲的感情很复杂,有尊敬、有眷恋、也有……怨恨,与母亲相处的日子,是一段至今她仍有些不愿回忆的童年时光。
但当祷告日那天母亲挡在身前,为了她不惜背弃信仰的时候,所有的怨恨也就此消散了。
“这次回来,我已经踏入完全期了……”顾希抚摸着长满青苔的墓碑,自顾自地说,“如果我能早些变强的话,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您生前总说要回去,回南方的人类国度,可最终却……”她的声音突然停住,随即化为长长的叹息声。
“或许,您不该生下我,更不该带我离开,至少这样,您就还有机会回到过去的生活吧?”
“您明明嫌我是累赘,是仇敌的孩子,那为什么不将我抛下,为什么……不把我交给教会处置呢?”
……
“又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遭遇呢?”说到这,顾希的俏脸微寒,紧接着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因为我们没有‘权’,没有‘力’,所以,才会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刺骨的秋风呼啸着,吹动着少女洁白的裙摆,在一片绯红的荆棘丛中,显得有几分异样的凄美。
“完成北境试炼后,我会挥军南下,踏平人类的联合教会。”向来淡漠的顾希,此刻却毫不掩饰脸上的恨意,“让他们……血债血偿。”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周遭的荆棘都剧烈地摇曳起来,颜色也渐渐转为猩红,那是真正如血一般鲜艳的颜色。
……
不知过了多久,躁动的荆棘丛缓缓平息下来,顾希站起身,在墓碑前放下了手中那束纯白色的康乃馨。
“我要握紧手中的‘权’与‘力’,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留住自己身边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郑重而又庄严。
“我已经……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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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白裙的赤瞳少女离开了,而原本敞开着的荆棘丛也再度合拢,将这块墓地再度与外界隔绝。
夕阳西斜,眼看就要落下山头,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穿过了荆棘丛。
“私立十字架,在血族境内可是禁忌啊……”黑影虽这么说,却还是将手靠在那木十字架上,像是感受不到被灼烧的痛觉。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还是来了。”阴影散去,那双凌厉的血眸显现,俨然便是血族大公爵——沐恩斯特·末卡维。
“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也是最后一次。”沐恩斯特收回手,视线投向南方,“圣联邦教会……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沐恩斯特那宛若万年不化坚冰的表情,在此刻终于有了些许动摇,带着说不出的惆怅,“但如果,那时你能留在我身边的话……”
……
沐恩斯特没有选择多留,在弯身放下一物后,脸上的表情也缓缓消退……这时的他,已经再度变成了那位冷酷威严的末卡维公爵。
他径直穿过了荆棘丛,只是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线外,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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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落日余晖下,一束洁白的康乃馨,和一支素雅的白玫瑰,静静地躺在墓碑前。
致——洛伊丝·西利埃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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