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刘丽玲凡事都喜欢做最坏的打算，可即便是从前的她也想象不到自己会经历如此倒霉的一天。
所在的城市被天堂与地狱共同入侵，一切都被搅得乱七八糟，自己只是像往常那样上学，普通的跑到几乎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吃午餐，结果却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到了天使与恶魔的纷争中，还因为这件事被一个性格恶劣的天使提出了“合作”的请求......
虽然说是“合作”，但是刘丽玲心里很清楚，她和那个白头发的天使根本就不是什么对等的关系，像现在她即使不想去指定地点赴约，可如果不想家人和身边重视的人受到牵连的话，那也只能将所有的不愿意都独自吞到肚子里，乖乖接受对方的要求。
明明长着一张符合天使形象的脸，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出口威胁人的时候倒是能连眉毛都不眨一下，这种混账估计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至少刘丽玲是不敢尝试，考虑到对方的能力，就算想办法拖延成了拉锯战，自己的胜算也依旧渺茫，因此还不如减少风险，干脆的放弃抵抗接受对方的要求。
想到白发天使似乎曾经对那个有着红褐色头发的恶魔少女少女说过“当我的奴隶吧”之类的话，如果真和它达成什么所谓的合作关系，说不定自己马上也会变成类似的存在，这样想想，或许此刻正在经历就是最后一段自由的时光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被夕阳给染成了好看的橙红色，不知是否是天堂与地狱共同入侵还有校内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的关系，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后，教师立刻疏散起了学生，大部分人都像逃跑一般离开了学校。
现在距离正式放学大概过去了15分钟左右，严格来说其实已经到白发天使要求赴约的时间了，不过本身离开教学楼前往指定地点也需要时间，对方对时限的要求应该不至于过分严苛，但考虑到潜在的风险，过于怠慢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如果在赴约前还想要做什么准备，这大概也是最后的机会了，然而就是现在这样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该浪费，如此珍贵的时刻，刘丽玲却被迫将心思集中在处理自己班级内发生的火灾上。
“呼——”
直到用从教室外面的走廊处搬来的灭火器扑灭最后一丝火星，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就算教室内的突发事件得以平息，在耳边不知道重复了停了多久的道歉声也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刘丽玲放下灭火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着羽绒服，头上长着类似牛角一样的器官，拥有着红褐色长发的恶魔少女依旧眼角挂着泪珠，站在原地像个机器人一样不断快速并且有规律的鞠躬道歉。
它在放学后不知道从哪突然冒了出来，说是要为午休时发生的事道谢，然后从王晓丽那里得知刘丽玲此时的窘况之后，立即很热心的提出要帮忙。
可是说要帮忙，它却不但提不出计划或者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与那个白发天使有关的情报也是一问三不知。
考虑到它之前被白发天使随意蹂躏的场景，让它帮忙提供武力支持估计也相当不切实际的想法，况且还无法完全排除它是白发天使派来的内鬼的可能性，因此刘丽玲很果断的将它晾到一边。
如果恶魔少女能听话乖乖待着，它的突然出现顶多也就是让人在交谈上稍微浪费了点时间，还算不上是什么麻烦。
可是它在看到刘丽玲与王晓丽在利用草稿本的纸量产午休时检验过能与白发天使接触产生爆炸的纸飞机时，又主动要求想要提供一份劳动力。
由于不知道这个恶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刘丽玲完全没有想要搭理它的意思，不过王晓丽似乎是觉得将它排除在外有些可怜，匀了一部分纸和笔过去。
因为本身并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情，况且量产这种纸飞机的目的也不是要去和白发天使战斗，只是打算到时候拿在手里，说不定能让对方在交涉的时候稍微有那么些顾忌，借此来让自己能更有一点底气罢了。
毕竟参考上次的结果，单次爆炸的威力根本不足以让那个天使受伤，光是增加数量能不能起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对方有所警戒的情况下估计很难像上次那样轻松得手，而且万一真的发生爆炸了，自己被卷入进去反倒更危险。
反正只是为了建立类似核威慑的东西，那么质量也就不重要了，甚至其中夹杂了没办法起爆的残次品都无所谓。
差不多就是这样很简单的理由，刘丽玲没去特意开口阻止王晓丽的举动，当时的她还在想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还不如把心思都放在思考与白发天使见面后的对策上。
然后......刘丽玲马上就后悔了，她先是听见从恶魔少女的那个方向忽然传来“唔诶”的惊叫声，随即嗅到了烧焦的味道，一看它一脸惊慌的把手中的纸笔连着桌子一起点着了。
接着恶魔少女又慌慌张张的随手拿起带在身边的背包，拼命的往火焰的上方盖，看起来是打算扑灭火焰的样子，结果由于它的随身物品成了助燃的燃料，反倒让火焰烧的更旺了。
现在拜它所赐，不止是灭火浪费了多余的时间，因为原本两人一魔的位置坐的很近，用于威慑白发天使的纸飞机也被火灾波及报废了大半。
“行了，你别道歉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看着眼前的残局和墙壁上钟表的时间，刘丽玲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那个......请相信我，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再来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不是，别的就算了，你和我说这是意外？什么样的意外能只靠纸笔就把桌子给点起来啊？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很正常的......按照晓丽她和我说的方法去画......然后就突然烧起来了嘛！”
恶魔少女前半句还有些磕巴，到了最后俨然是一幅“变成这样我也很无奈啊”的口气。
“行行行，那就当是这样吧，所以你赶紧走，别再继续烦我了。”
“我没骗人！弄坏的东西也会想办法赔偿的！所以就一次，真的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给——我——回——去！”
恶魔少女喋喋不休拼命解释的模样，让刘丽玲实在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被这一吼，恶魔少女先是一怔，随即身体一摊，跪坐到地上大哭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友人把一个恶魔给凶哭的景象，王晓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之前是看恶魔少女表现的那么热情，而且多一个帮手也确实能给自己的友人增添一份助力，所以才向恶魔少女说明情况与两人正在做的事的。
王晓丽知道，真要说的话，事情变成这样和自己脱不了关系，甚至是因为她自认为好心的行为才让此刻的局面变得如此混乱。
“丽玲，对不起......我想她应该没有恶意的，真的就只是想帮忙而已......是我擅自让她来一起帮忙画图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惹你生气了的话你还是直接来骂我吧......”
她不觉得现在给友人添了麻烦的自己有让刘丽玲去原谅恶魔少女的立场，但又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决定破坏了对方的一片好心没办法选择坐视不管，所以想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在王晓丽看来，其实不止是现在的事情，或许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在给自己的友人添麻烦，从来都没帮上过什么忙，甚至是到了今天才终于察觉到这个事实。
而看到王晓丽情绪低落道歉的模样，刘丽玲在叹了口气的同时态度也跟着软了下来。
“我没生气，只是现在我得去找那个天使赴约，已经没时间去做更多的准备了，所以才让它回去。”
刘丽玲大概能猜到王晓丽自责的原因，但是又不想原谅那个纯给自己添乱，还一直在她耳边吵闹的恶魔少女，于是便看向教室墙壁上的钟表，边装出一副在确认时间的样子一边用平日听起来有些冷淡的语气解释道。
“真的吗？你真的没有怀疑我？”
然而原本还在大哭的恶魔少女直接抢在王晓丽前面做出了反应。
“是是是，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虽然心里对它的反应还是感到有些火大，但要是直白的表达不满搞得又吵了起来，王晓丽估计还会继续和稀泥，直到自己和这个恶魔少女和好了才罢休。
“那......您看赔偿的问题我该怎么办？”
“纸的话烧了就烧了，笔是她的，你让她来决定，至于桌子不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财产，之后没其他人来找你索赔的话就算了呗。”
刘丽玲一边嘴上敷衍着，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她倒是也没有在特意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平日刘丽玲对于自己不想接触的人一向都是采取尽可能不搭理的策略，如果真有人像恶魔少女这样给她添了麻烦，她基本都像现在这样嘴上说着不在意赶紧敷衍过去求个清净。
今天主要是因为实在是遭遇了太多的倒霉事，所以才忍不住想要宣泄情绪的冲动朝着恶魔少女发火了。
“呜......你真的是个温柔的好人啊——”
然而被刘丽玲这样敷衍着，恶魔少女不但没有察觉到她的真正的想法，还一脸被感动到了的样子继续哭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放下对恶魔少女的戒心，但想到它心里可能是这样想的，刘丽玲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你也别太在意了，反正我们这的墙壁都被一个半人马给砸了，相比之下你烧个桌子都不算什么事。”
“是啊！所以别哭了，丽玲只是傲娇而已，虽然嘴巴上听起来可能很坏，但心里其实根本没有生过你的气！”
“我哪娇了！你别在这乱说话！”
王晓丽的附和激的刘丽玲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不过这一下之后恶魔少女的情绪也终于有所好转，看着两人的互动笑了出来。
这边的事情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
“还有晓丽你也是，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唉？我说你傲娇有让你这么生气吗？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真赶我走啊！”
“不是这个问题......”
在被追问出要去见白发天使的决定后，王晓丽就一直纠缠着自己说要帮忙，为了能让她安分下来，刘丽玲才让她一起帮忙准备威慑用的纸飞机的。
但现在马上就要去和白发天使见面了，不可能继续让她跟着。
“你能帮到我的也就这么多了，之后我一个人去见那个天使，你自己回去吧。”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所以我......”
“王晓丽。”
刘丽玲打断了王晓丽的后半句话。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导致的结果，和你没有关系，而且就算跟着一起去你又能帮到我什么？”
面对刘丽玲抛出来的问题，王晓丽张了张嘴，但是却给不出一个像样的回答。
在王晓丽眼中，刘丽玲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个无比优秀的人。
而她自己虽然不至于差劲到沦落底层，但也只是个平均值附近的普通人。
对方愿意和她做朋友是件对于王晓丽来说感到无比庆幸的事情，也让她因此十分珍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有什么能做到的，她绝对愿意替对方完成。
可是......自己一个人普通人究竟能帮到对方什么呢？
刘丽玲总是能比她想到更多的东西，做到更多的事，似乎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而自己却做得到的。
不管什么样的事，自己似乎都只会是欠缺考虑的那个人，别说帮忙了，甚至只可能给对方添麻烦。
“我自己一个人总有办法应付的，有你跟着我就必须多考虑一个人的事，你能听明白吧？现在你愿意乖乖回去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刘丽玲接下来的话算是肯定了王晓丽的想法，实际上她自己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王晓丽是个纯粹到让人觉得有点蠢的人，这样的人作为玩伴相处倒是无所谓，可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共事对象。
像这次这种严肃的事件，她根本不可能帮上忙，带在身边甚至还会成为一个不可预料的隐患，相比之下，还是一个人更加轻松一些。
而且......刘丽玲也确实不希望她受伤。
为此，尽管知道尽是一些残酷的话，但也还是必须要清楚的表达出来。
王晓丽被刘丽玲的话噎住，慢慢的低下了头。
看到她这幅失落的模样，刘丽玲知道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传达到她的心里了，于是也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拿着收拾好的东西打算离开。
“不行！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然而还没走出三步，刘丽玲就被王晓丽从身后抱住了腰。
“你让我怎么放你一个人去那种危险的家伙嘛！要是丽玲你被带去奇怪的地方，或者从明天开始突然变成了奇怪的人该怎么办！”
从腰间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中传来的力道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本人不想让自己单独离去的意志，勒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放开我！你这个笨蛋，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吗？你跟去了也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我知道！这种小事我也知道啊！但是......丽玲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如果现在放任不管的话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王晓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刘丽玲虽说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决定要尽力挣脱。
只是显然她的体力完全比不过对方，挣扎了一会，刘丽玲没觉得勒在腰上的手臂力道有所减弱，反倒是自己先有些腿软，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家伙，看来是不带她去就不打算放自己走。
“行行行，我带你去，你赶紧放开我。”
“真的？真的是真的？”
王晓丽看到事情有所转机，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施加在手臂上的力气变得更大了。
“真的！所以赶紧放手！再这样下去我要被你给勒死了！”
搞到最后，刘丽玲只能被迫同意王晓丽同行的要求。
看王晓丽这个拼命的样子，估计就算想办法甩掉了她，她也会拼尽一切的追上来吧？
明白了这件事之后，刘丽玲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很不可思议的并不觉得恼怒，反倒是感觉安心了。
是啊，不是这样的，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
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实际上在刚拒绝王晓丽打算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刘丽玲就感到害怕了。
虽然没说出口，也没有很直白的表现出来，但她能很明显的察觉到不安与动摇的情绪从心灵的深处上涌并逐渐蔓延开来的感觉。
那是源自不知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对待，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明天......觉得看不到一丝希望而产生的恐惧。
在这种糟糕的精神状态下去见那个天使，自己大概很快就会想要自暴自弃，全盘接受对方的要求了吧？
就算知道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在感到不安的时候，身边能有人陪伴着这一事实就已经是相当难得可贵的了。
如果是在王晓丽的面前，即使自己真的觉得已经不行了，大概也会因为想要逞强而多挣扎一会吧？
“我说......都已经答应让你跟着了，为什么你还不放开我？”
尽管放松了力道，但王晓丽不知为何依旧扒在刘丽玲的身上。
“要是丽玲你其实只是嘴上答应一下，我一松开你就跑了怎么办？”
王晓丽小声嘟囔着，一脸不信任的样子。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啦，你快点放开，热死了。”
打算动手把黏在自己身上的王晓丽扯下去的时候，刘丽玲发现依旧待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恶魔少女正盯着这边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样子是待在那边旁观了全程。
对上视线之后，刘丽玲只看到它颤颤巍巍的半举起了右手。
“那个，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恶魔少女以十分卑微的语气发问，似乎生怕遭到拒绝。
“不是，晓丽也就算了，你还跟着凑什么热闹？”
“果然直接说不行吗......”
看到刘丽玲果断同意自己的请求，恶魔少女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接着在原地深深地做了几次深呼吸，以一副鼓足了勇气的模样走到正被王晓丽封锁着行动的刘丽玲面前，慢慢抬起双手。
“给我等等，你想干嘛？”
“哦？恶魔小姐你也打算要一起来吗？三个人的话好像就真的有能赢的感觉了！”
与只有不好的预感的刘丽玲不同，王晓丽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会尽量控制好力气，不弄痛你的！”
“你在说什么意义不明的话，别过来！”
无视刘丽玲的抗议，恶魔少女直接摊开双手抱了过来。
“呜哇！”
两人一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惊呼。
由于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压过来的体重，刘丽玲直接因为这一下身体失衡倒了下去。
尝试挣扎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除了发色和头上的角之外看上去的女高中生差不多的恶魔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实际上却比王晓丽还要有力气。
而且尽管没到会让人觉得烫的地步，但也能感受到透过它身上厚实的羽绒服传出来的体温异常的高。
说起来，那个天使好像有说过地狱的平均气温有80度之类的事情，由于存在着生存环境的差异，恶魔与人类的体温不同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它能单用纸笔把桌子点燃也是这个原因吗？
脑海中冒出了诸多疑问，但此时的刘丽玲显然缺少能够深入思考的闲心，她本来就是十分抗拒与他人产生肢体接触的人，如今不仅是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还要在现在这种大热天被迫与一个体温和桑拿房里面的温度差不多的恶魔近距离接触，简直是终极的折磨。
“知道了！带你们去还不行吗！快点从我身上起来！”
在悲鸣之中，刘丽玲忽然想到王晓丽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笨，因为她所采取并被恶魔少女给模仿过去的方法确实很轻松的就让她无法再继续拒绝下去了，某种意义上可能比白发天使的做法都要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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