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间隙的交流很快戛然而止了,廖姐看上去很赶时间,吃完晚饭马上就急匆匆赶回去工作了。原本约定好了在晚上的语文晚自习在聊,但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一半了廖姐还没现身。
“不好意思了,笑笑,活实在太多了。改天再聊吧。”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过得如此混乱且疲惫不堪。
回家的路程中有一段沿河路,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河边的生态保持的很好。不仅能感受着拂过柳树的河面清风,抬头还能看到黑夜的星空。这种美景,对于城市中生活的人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世事充满变化,就像这星空一般千变万化,不可捉摸。随着地球相对位置的变化,现在能看到的南极星是南极座σ,而数千年后就会变成别的星座了。
真实讽刺,连人眼中观测的星星都会改变,更别说在人眼中观测的自己了。原本廖姐建议我通过帮助黄夷霄而解决心中疑惑的提议我是非常感兴趣的,因为自己也曾经受过黄夷霄极大的帮助。虽然自诩为离索群居者,但在邂逅了蓁蓁姐后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我只是懦弱于人际交往可能的伤害而已,真的离索群居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孤独的。所以人才会组建起家庭,以及更加复杂的群体关系。出于这点,黄夷霄对我的关心对我真的潜移默化地起到了不小帮助吧。
虽然这只是她对所有人都共同抱有的博爱,但不足以成为我不知恩图报的理由。
可我今天发现,即使是以蓁蓁姐作为理由,虚伪的我也找不到帮助她的好方法。
再次抬头仰望天空,今天的夜正式月圆之际,云飘散的很高,在月上染上一抹抹暗影。
江月年年望相似。
这是谎话,处在不同时代、不同地位、不同想法的人,映在他们瞳中的月都是不尽相同的。同样的人际交往,在我和黄夷霄眼中也是不同的。
“小鲤鱼总是期望与越过龙门来让自己升华,可想要越过的龙门上真的承载着成龙的真谛吗?”
慢着,我似乎搞错了些什么。
在我的眼中,黄夷霄的善是过分的善。任何人交往的社会不是那么无私,你为了别人付出,但别人不见得会给你相应的付出。基于此,我想要帮助改变黄夷霄的善。
可每个人都是复杂且不同的,已经深深交织在里面的黄夷霄,已经摆脱不了、也无法摆脱这些关系线连接成的网了。
所以我认为无法帮到黄夷霄,黄夷霄也最后会在这网里逐渐沉溺。
“仅有一滴水是无论如何也汇不成壮观的瀑布的,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可我的结论真的正确吗?
人总是会因为不够了解而深陷入条条框框的套用定义中,误认为历史是孤立的现象组成的,误认为社会是孤立的人组成的,从而用既成的定义去解释事情发生,用既有的观念去描述人的对错。这种现象被称为教条主义。
而事实上,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是与之前积累的一切成果有关的,一个人的成长也是受周围的一切关系影响的。并不是鲤鱼跃过龙门就会变身成龙,而是为了越过龙门历尽挑战而最终将积蓄的一切爆发出来的鱼才具有越过龙门的能力,才有资格成为龙。
抬头看向星空,似乎更加豁然开朗起来了。
对于围棋的初学者,面对空无一物的棋盘总是不知如何落子,而面对对手的招法总是过度紧张试图将其一招击溃。可局面尚空,棋局尚且复杂。真正的棋手,是会正视对方,明知棋局艰辛无法毕其功于一役,而从容入局,积蓄力量,慢慢等到水落石出之际一举把握棋局的人。
廖姐让我去接近黄夷霄的原因我终于明白了。
我和黄夷霄之间有着互相缺乏且可以互补的东西。
黄夷霄的错误不是善良,因为善良没有错误,她的错误是将所有的善良都积聚在自己身上。
因为人际交往还无法实现所有的善良都互相回报,所以黄夷霄才会因为过分的付出而所得甚少而渐渐垮掉。
事情的发展正如廖姐所言,即使积累下的大多都是失败,但到达下一个阶段的成功的经验也会逐渐积累。初等的跑者可能连3公里都跑不了,对于10公里听起来更是觉得天方夜谭了。可当他经历了刻苦的训练后,就会发现觉得有时候10公里的训练量会不会都小了些了。渐渐地他会开始努力跑进50分钟、48分钟、45分钟、43分钟,甚至40分钟,不断让之前的幻想变为习惯。
人与人的交往也是一样,因为各种原因,的确充满了艰辛波折,但并不意味着其永远是错的。正是因为在问题的另一面它充满着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吸引人。
我缺少着黄夷霄对人与人交往之中的善良,而黄夷霄缺少的则是卸下这份善良的轻松。
廖姐的洞察力真是可怕,早在开学伊始她就将我和黄夷霄绑定了。渐渐剖开了她的想法,接下来就是察觉她的计划了。
文化节。
在高中新兴起的一种足以和运动会并肩起名的一年一次的校级活动,与旨在强身健体的运动会不同,这个大会目的主在加强高中生的精神修养,虽然其举办的力度我觉得还远远不足。但对于参加的人来说,是互相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开始的时节,不过总算是看到目标了。黄夷霄保准会参加,而且说不定会拿出比去年更加令人惊艳的作品。
去年的文化节,黄夷霄关注到了被冷落的我而对我施以援手。今年,轮到我回报了。
走过这段沿河路,就进入高楼密布的市区了。九月份的天,夜晚冷得比八月份稍微早一些,凉风吹起来了,我蹬起车子,抓紧朝着家里骑去。
吱鈕吱鈕——
自行车链条的摆动打破了夜的沉寂。
“呼噜噜噜噜噜——”
在我刚刚经过的大楼顶,一只长得像鳗鱼的茶色透明怪物正趴在那儿对着我虎视眈眈,嘴中的呼啸声越来越沉闷,像是在蓄力一般。
今夜的月格外明朗,白唰唰的月光下,白色的刀光一闪而过。
原本将要袭向下方人物的巨兽头颅被直接削下后,这横径1米多长的东西便要从数十米的高楼落在地上。
可不及其掉下一米的距离,其头颅与分开的身躯一道就随风消散了。
暗夜中的猎手将接近1米的横刀收归鞘中,嗅了嗅空中的气味。
“竟然将法力的收归先引向市区外,经过反复的干扰和中继再返回去,远远增大了搜捕的难度啊。”
束着过肩马尾的女性立在风中,将两块口香糖敲入口中。
“除此之外还在整个城市释放出这么危险的吞噬法力的猛兽,单靠我和言终可保护不过来,看来对方拥有相当了解我方手段的人帮忙呀。”
她瞥了一眼我离去的背影,
“不过看来其将捕食的阈值设置的还相当高嘛。”
黑夜中的大楼间划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高空风中它的姿态飘逸而动人,盘旋在大楼楼顶几圈后,收起翅膀,落在不知名女性的肩上。
“如果袭击对象是拥有法力这么高的人,那也不至于需要我们去保护了。”
传信的鹰带走主人的消息向着城市深处隐匿而去,它的身影跃过郊区的别墅区。
别墅的顶层,拖着及地白色长裙的少女仰望着明月。
“还剩几天呢?”
她喃喃自语,随后发出自嘲的笑声。
“8天吗?”
这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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