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的夏日在蝉鸣还未止歇的时候就就戛然而止了,对学生来说一直都是这样。我们这辈人对季节的感知着实匮乏,一旦开了学,就好像什么冬天啊、夏天啊都和我们无关了。就连我这种家庭,每天上学前还要依靠母亲的远程指导搭配衣裳,可以说是完全枉顾了时令。
可虽然我的夏日已经结束,但温度是不会突然降下去的。骑行在9月份的天气中,感觉和八月份实际上没什么区别。如果在有人称之这一代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我可不满意了。学生才是最无顾于四季的分割,每天都不得不直面真实最严酷天气考验的人。
人总是习惯自顾自的划定一个范围值,8月31日的夜晚和9月1日的早晨明明就是相连的时间,但8月和9月的分割就让人感觉他们分处两个世界一样。可8月31日与9月30日的差距又是如此之大,如果利用积分的思维只对相邻的小区间进行对比分辨其细微差距的话,人类就会陷入微观和宏观的矛盾之中而被时间温水煮青蛙。
这就是所谓的明日复明日啊。
我的骑行过程中总是充满了奇思妙想,我觉得这应该就是被称为哲学的东西了。可我的哲学是如此的不堪大用,它只被我用来逃避现实。6天前刚刚答应了廖姐的事,却在我的反复思索中觉得困难重重、一筹莫展。内心中不屈服的责任感与面对巨大困难的无力感在我心中交织培育,从来没有一个压到过一个,而是此消彼长、互相促进起来了。内心从来不考虑现实中肉体付出实践的辛劳,只顾不断将不成熟的意见摆出来。就像现在一样,明明天气燥得难以容忍,大脑还是指挥我说:“该上学了。”一点儿也不顾肉体的辛劳。
即使我思辨了这么多,一直到车子驶入校门前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我就将我的哲学称为“避世学”吧,一方面充满了我消极避世的思想,另一方面说明它毫无用处。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明明是假期后阔别重逢的第一个夜晚,如果趁着这个拉开了所有人之间的距离感的时间来巧妙地和以前陌生的对象搭话,肯定会轻轻松松在对方还未建立起牢固的新关系前将对方收入囊中。可就是这样的好时机,因为欠缺详实的计划表,导致我昨天晚上好几个小时都毫无进展。
从自行车上下来,遵照校规推着车子向学校里面走去。昨天晚间也不是一无所得,一如既往地在自习课间坐在原位打发时间时,我还在用眼睛瞟扫着教室追踪黄夷霄踪迹。为了制定更严密的计划,我觉得观察黄夷霄的日常行动也是很重要的准备。
可就在我仅仅抱着暗中观察的想法时,却不经意间和黄夷霄对视了。
推着自行车穿过了学校大门。
不仅仅是互相视线交互的一瞬,而是让我觉得相当下意识的长达好几秒的交流。
不似平日里相视时的活泼、灵动,而是空洞里似有一些幽怨。
我扶稳了行进中的自行车把手,暗自在内心加了一股劲。
平日里饰演自己毫无纰漏的黄夷霄,为何会故意对我露出那种眼神。
对我故意饰演出柔弱的一面,是企图引起我的关注,还是无法抑制的真实流露。
已然露出这种表情看向我,让我怎么还能以缺乏计划做理由而迟疑不决。廖姐说得果然没错,黄夷霄隐藏着什么。
千金一笑的笑容,唯独不能在我这里消失了。
可我不谙人际交往的门道,对其中的很多细节还无法把握清楚。为此,我需要将一开始就在头脑中流动过的计划开始付诸实际了。首先,先要开始在班级里一步步增加交际对象。
既然有了想法,就很好确定行动目标了。高中生的上学很容易把握规律,因为他们的学业很重,所以休息的时间都相当规律。要么争分夺秒地睡眠来让自己起一个大早,要么卡准到校时间充分让自己享受起床前冲刺一般的小憩。根据不同的思维类型,就能把握住不同人的上学习惯或者众数的上学区间。而不同年级的学生大致也会有不同想法,在这个新学年初始,高一的同学会因共存在一起的陌生恐惧和新鲜期待而多选择在到校限制时间的前20分钟左右上学,以此来利用早读前的一点儿时间观察新环境的人际关系并找到适宜自己的群体。高三的学生则因为高考迫近,不得不遵从更加提前的到校时间而与我们错峰上学。所以剩下的就是经历了假期补课熟悉了环境,又已经充分习惯了压缩上学时间而将上学区间集中在到校时间前15分钟的高二人群了。
恰巧的是,我现在就混在这波人流中一起前往教学区。将闹钟提早了5分钟还真是方便,正好在前方5米左右的位置我发现了一个班里的同学。
昨天晚自习稍微用了一下功,记住了几个应该会在这个时间段上学的人名真是派大用场了。我两步并作一步追上前面这哥们,拍了拍他的肩。
“嗨,……”
坏了,我昨天好像并没有记住这位同学的名字。
不过虽然没记住,但模糊的印象还是有的。我努力在脑海中过滤着他的名字,一边面对他略带些诧异的表情思考着搭话后应该说些什么。
“上次考得怎么样啊。”
真是完美得搭话,和中学生聊考试成绩,最容易引起大家最共同的情感。只要在对话中把握住对方因为这次考试而引发的期许,就能设法引起共情而一口气与对象拉近距离。
拉个毛线!刚开学哪儿来的上次考试!
“哎,英语没考好啊,上次题出的真偏,和平时考得真一点儿也不一样。”
是啊是啊——
欸?他说的难道是上次的期末考试。
“你上次考得咋样啊?我看你分班时候学号还在挺靠前呢!”
清晨的空气灌入肺中,让我好像看清了些面前同学的面容,原本思路不清晰的大脑也开始慢慢正常起来了。
他好像是正好在我前面两排坐着的那个人,瘦瘦的、中等个头,平日里很能合进男生群里但又没什么突出的普通高中学生模板。
“我英语也考得不怎么样啊,好几个题当时考得时候都没怎么直接看懂。”
我记得,开学的时候,这小伙儿还被选为了英语课代表。可我实在还是没想起他的名字,感觉真抱歉。
“哎!”他叹了一口气,“你先去停车子吧,我先上去了。”
和我招呼示意了一下后,他就和原本同行的同伴拐进教学楼去了。留下我思考些什么慢悠悠走向自行车场。
怎么说也算是高二的第一天早读,结果乱糟糟出乎我的想象。阳台的、楼道的、组团围着桌子的,甚至还有趁着还有十几分钟早读时间才结束就跑去准备吃早点的。想必刚开学老师也有很多会要开吧,这呜呜喳喳的早读也可称得上是开学时的特殊景致了。
“诶。”
我捅了捅前座同学的背,听到我的呼唤,他猛然扭过头来。
“这个字怎么读啊?”
我指着语文课本询问。
“这个……”他对着我指的字端详着,“星分翼,沉。”
笨蛋,是星分翼轸吧。
……
总感觉我好想自以为弄清目标后又偏离正轨了,忙于不断在同班同学中发展关系的我在忙碌了一天后,精神涣散地呆坐在下午的学校餐厅里。
“听了你的计划,感觉你真是讳疾乱投医。”
你才是乱投吧,大好的午饭时间跑来学生餐厅乱溜达什么?
虽然我这样抱怨,而廖姐则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地,在点完饭之后径直坐在我对面了。
“哪儿有,我在很努力地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啊。”看着廖姐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我继续解释道:
“和人交往真累啊!”
“扑哧——”
难得我一本正经抱怨了今天一天的任务,结果招致了廖姐的嘲笑。她用手中的纸蹭了蹭嘴边,继续对我说:“真没想到你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是啊,对于我来说,只是想和别人开始找点儿话题建立一段关系都这么难了。”没有什么胃口的我吃了两口之后就搁下了筷子。原本白天的时候忙忙碌碌得还不觉得,但一旦闲下来有时间思考了,一些内心的忧楚又泛了起来。
不了解别人在想些什么,和别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在自己和别人的行程冲突时该如何满足。仅仅是刚刚展开和别人的交往,我就遭遇了这么多的挫折。
“我原本想先通过建立起一定的人际交往圈,试图了解黄夷霄平时所身处的环境。”
“那结果呢?”
当然是不尽如人意了。
我碰到的就是人与人交往的真实,和考试做题不一样,人与人的交往面对的是不完全的博弈,在基于社会需求与交流渴望的权衡下,试图做出正确的处置范围。
可人的复杂性远远不那么确定,人无法孚众望。
不过人的交往也没这么复杂,如果没法融入所有的团体,关注到所有人,那就只要融入自己的团体中就好了。即使有人没有融入团体,那也不是融入团体的人需要关注的事了。就算团体中互相出现了裂隙,在社会需求的促进下,这个裂隙也终会不了了之。如果想在行李箱里塞入更多的东西,那就用布把坚硬的、有棱角的、不规则的东西都包起来,这样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互相接触。
可也都失去了它本来的外貌。
也许是因为和蓁蓁姐的分别造成的情绪波动,让我近来更习惯用悲伤的态度看事情了。可即使观点很悲观,但有一点是不变的:即使是当世最强的围棋国手,也无法在对局中每一手都命中最优解;即使是从业数十年的名厨,也无法令每个客人都满意。
黄夷霄,却试图让每个人都在与她的交往中都满意。
“廖姐,”边享受晚饭的廖姐边听我的诉说,“我一直处在人际交往的边缘,所以我也更了解。”
“黄夷霄那么努力,到底有什么用?”
你可能并没看到过,在今天早上的早饭期间,有人询问了黄夷霄一个问题。这可能对于好学生来说是在司空见惯不过的日常,但事情经常没有我想的那么单纯。就像我今天早上去询问班里的另一名优等生一个字的读法时,因为打扰了他的学习并急于敷衍我,他给了我“查字典”的解决方式,还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查字典中蕴含的“谦虚、好学、渊博、求真”以来吹嘘自己。
“啊,这个问题呢!”黄夷霄嘟着嘴认真看了好一会儿,“A是读作/bi:t/的,B是/mi:t/,C则读作/breik/,D读/hi:t/,E呢是读/fri:z/。”
“除了C里面的ea都读作/i:/,而C则读作/ei/。”
“那就选C了,”问她问题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题真的好麻烦啊,去年期末考试其他几个我都蒙对了,就这个蒙错了。”
“是啊,我们明明都没系统学过语音,还要做这种题。”黄夷霄附和似地摇了摇头。
“而且英语语音又相对来说不规则,不过你可以去看看那种入门课程,只要和拼音一样记住,多对着单词读几遍,慢慢正确率就高起来了。”
“不过说起来,我前段时间学也费了好大劲呢!”
她知道会有很多人等着在早饭期间问她问题,所以会故意限制自己的活动。她知道学习的困难,所以会悉心引导。甚至她还注意着语气、手势,而不去过于体现对方问题的简单,来帮对方建立信心。
这就是黄夷霄学校生活的一角。
……
“仅仅是建立起相互认识的关系,我就已经到达极限了。”感觉心情越来越差了,“说起来要帮助黄夷霄,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来做。”
人都说恋爱就像吸毒,那么现在我的情绪就像是失去蓁蓁姐后的戒断反应吧。
“别那么着急沮丧嘛,”廖姐已经吃完了,“小鲤鱼总是期望与越过龙门来让自己升华,可想要越过的龙门上真的承载着成龙的真谛吗?”
“虽然不知道暑假期间你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反复邀约你却仍不想说那就算了吧,这也不影响我解决你的问题。”
吃完饭后,廖姐用多余的一张纸擦了擦眼镜。
“你已经开始与人交往了,看到这个进步我就很满意了。”
最后用餐巾纸蹭了蹭溅在桌上的油污。
“你需要一个计划,来完成这个任务。”廖姐嘴角一翘,“需要帮助的可不止黄夷霄,你们两个人得互帮互助才行哦。”
今天我的脑子本来就负载过重了,廖姐你就别再给我这么一大堆我听不懂的问题了。
“所以我根本没有计划!再说,这些和廖姐你有什么关系呀。”
失落、悔恨、烦躁,一时间如混乱的今天一样交织在我的心头。
“当然有关系了,因为我是老师啊!”廖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我打起包票,“别忘了我的教育宗旨。”
有教无类。
“我这不给你提供计划来了吗?”
“文化节马上开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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