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冬雾。
竹屋外凄清的落叶乔木，那枝桠上覆着雪，不时地能听到雪把枝条压折的声音。
正如此时，房间内的氛围一般。
沈书不知少女口中的‘他们’是谁，但也猜得出来几分，能养成青鸢儿如此护主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是...”
沈书的话刚开口。
少女便是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那是对余生的嘲弄，也是对自己的悲哀。
她的脸庞被重新遮蔽下来的阴云笼罩，阴暗的一隅里，只有那一双如死灰一般的双眸。
“既然你不是他们，你走吧。”
她下了逐客令，冰冷的声线清晰地传递过来，就像是一座冰山的温度。
沈书看着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异样的神色，只是沉默着站起身来，门扉被推开，一阵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袭来。
屋内燃烧着的炭火滋滋作响。
他关上门，径直走了出去。
屋外的风雪被隔绝。
少女再也忍不住了，她那无神的眼睛里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在雪白的裘衣上晕染开一朵朵泪痕。
青鸢儿不解地歪着脑袋，只知道它的主人哭的厉害。
她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般蜷缩在榻边，任由泪水肆虐。
来自命运的捉弄，让她失去了一切。
而这份苦楚，却无人诉说。
她明明从青鸢儿的态度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是连说句谢谢的勇气都没有，哪怕仅是留他一小会儿。
“青鸢儿，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少女噙满泪的眸子里闪烁着无助的茫然，“可是我真的好怕…”
她的命运，已经不堪入目。
她甚至无力改变。
若牵扯到了不相干的人，又会给他们带去多大的灾祸。
而燕雀又安知世间诸多疾苦。
眨眨黑琉璃似的小眼，窗外的雪下的越发大了，有碎玉声，仿佛要将整个尘世一并埋葬在其中。
……
沈书望着天空。
天空飘零起鹅毛大雪。
明明尚未初冬时节，东域神洲的雪下的似乎格外来的早。
他伸出手，接住了飞落在指尖的雪花，雪花晶莹剔透，将它们融入掌心，然后缓缓收拢，消融的雪水顺着指缝溢出来。
白茫茫的雪幕。
嗯…是个连心情都感到沉闷的日子。
不知怎的，那摒弃了许久的心绪忽然有些紊乱。
又许是自己从刚刚的那位少女身上，看出了他曾经的影子，起了一丝共情的念头。
这种念头在沈书的脑海里盘旋了许久，这才慢吞吞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试图将其驱散。
雪下得很大。
天衍峰内，拔剑台上仍有不少弟子正在对练。
出剑声、呼喝声、铿锵声、风卷声不绝如缕，灵气更是化作实质，朝着四遭散逸，激起一片雪浪。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场，莫过于是坐落在高台之上的洛真传。
峰岳崖壁间更是有无数弟子涌现，或是观摩学习，或是讨论修炼上的心得，但更多的则是在为洛师姐呐喊助威。
他们的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倾慕、狂热与敬畏。
这种集万众瞩目于一身的滋味，确实很美妙，足以令人流连忘返，沉溺其中。
就连气势上也能给对手造成巨大的压迫感。
洛璃一袭月白色的道袍，静立在拔剑台上，如雪中仙子。
哪怕对手是个境界和她相差无几的弟子，她的周身依旧笼罩着一股淡雅的傲气。
这种傲气，不需要言语来表达，就能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让人无法轻视。
不管是实力还是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突破元婴，不久的日后，出窍境也是指日可待。
天衍宗已是许久未曾在东域宗门大比进入三甲了，这上三门的位子，不知有多少宗门虎视眈眈着。
而洛璃的存在，无疑是天衍宗内众星拱月的焦点。
此次宗门大比的三甲，必有她一席，就连魁首之位也要争夺个一二。
她会告诉世人，谁才配坐在这个位置。
天命所归。
————
秋风漫过冷山，消融的雪水滴落霜寒。
于白色琼楼层叠的玉瓦上，落得半轮昏黄，折光如火似霞。
门外的少女今日穿了一身绣云纹的绢袄，下搭缕金百蝶烟罗裙，上百下红，再配上袖中笼着小小的平金手炉，那样热，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微生柔俏生生地坐在一株白玉雕的树下，枝条上被着雪。
她的面前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一碟点心。
可是...
少女似乎根本就没有吃的欲望。
她的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她看向远方的目光出神，就如这场雪下了整整半月的时光。
天寒日暮，琉璃的世界里，她一双含情桃眼水雾氤氲，像是含了汪水汪汪的泪。
忽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惊扰了她。
“微生丫头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背着剑匣的老道儿不知何时走近了亭子，这次没有捧酒，只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少女听见熟悉的声音，心跳漏掉了一拍，回过头，就见西山日薄的老人正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
微生柔低头敛眉想要行礼，却见老道儿抬起手阻止了她。
“坐吧，坐吧，老夫知道你心中难过。”
老道儿捋着胡须，叹气，“这世间人啊，大多相逢只是萍水，若是有缘，自会相识。若是无缘，强求不来，也别伤春悲秋。”
微生柔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粉嫩的樱唇紧紧咬着，眼眶泛红。
“酒爷爷，您的话，我听不懂...”
老道儿轻笑道：“老朽虽年迈，但是也不糊涂，你是个聪慧的丫头，但性子太过执拗，容易困守死角。”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你心里在惦记着一个人吧。”
微生柔垂着眸子，不敢直视老者的双眸，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定然狼狈极了。
“你是个好孩子，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老者带着一丝宠溺，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人，不值得。”
“……”微生柔的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
ps：今天偷一会儿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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