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有人拉住了刚刚说话的同伴，示意他噤声。
“洛真传来了。”
诸多猜测与议论混杂，随着一袭月白道袍女子的到来，戛然而止。
沈书默然回头，视线中的洛师姐依旧一如既往的清冷，面色淡漠。
只见洛璃步履不紧不慢地向着前方走去。
霎时间，凡是她目之所及走过的地方，所有方才还在议论的天衍宗弟子只觉如芒背刺，寒意上涌，仿佛所有声音都凝固在喉咙里，再也吐露不出来。
原本稍有些聒噪的崖间平台蓦然间鸦雀无声，诸位弟子皆是沉首闭口，不敢多言。
仿佛是谈到了什么禁忌之外的话题。
犹可闻山下清风微拂声。
洛璃收回视线，静默如冰。
她经过沈书身侧。
“洛...”沈书刚开口，却被她偏头望来的视线给逼退了回去。
洛璃已经走远。
飘絮的呢喃好似风中落叶。
“师姐……”
沈书看着那抹纤细窈窕的白影逐渐融入茫茫白雾中，眸光有些晦涩难辨。
刚刚弟子们议论的，可都是关于洛璃师姐的。
沈书在广场中央静立，沉默的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云雾破开处的那座高台。
不久。
见天边白云飘然散去，蔚蓝成群。
出来主持剑渊秘境开启之事的并非执法殿长老，而是一身黑袍纹金云，挽了个漂亮发髻的梦不语。
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压。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梦不语亲自现身主持了。
疑惑之际。
她慵懒至极的眉眼扫过众弟子，“此次剑渊秘境开启，时辰一到，自然显化。本座希望诸位弟子能全力以赴，以争取在此地留下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负宗门期待。”
天雾骤开。
诸峰三十六道宫的嘈杂声瞬息荡然无存。
山门广场中央，无数弟子蓦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高台之上。
沈书亦是如此。
“谨遵宗主教诲。”众人异口同声，惊天的声势响彻山门广场。
只是，沈书却隐隐察觉到了梦不语正在窥视他。
他抬起眼帘，迎上梦不语似笑非笑的眼眸，视线与之交汇，不由得心头微跳。
她，似乎看穿了他。
与沈书猜的无异，梦不语确实是为了他而来，仅仅为了瞧上一眼。
其实连梦不语也不知道为何会特意跑来这里，只是她总觉得，主人即将去闭关了，有一段日子见不到自己心爱的宠物，有点儿空落落的。
心底的欲望在作祟。
剩下的，由其余殿宗长老介绍完秘境的规则后，便让开了路。
颇有经验的弟子早早抬起头，注视着尚未有任何异象的广场前方。
就连沈书也不例外。
他能感觉得到。
【剑渊】要开了。
蓦然间，飞沙走石。
卷着整座崖间平台内的氤氲灵气尽皆汇聚于高台。
诸峰三十六道宫的弟子纷纷屏气凝神，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
突兀的，一道空间裂缝凭空生起。
没有任何预兆。
剑鸣响彻。
姑且算得上是"门"的漩涡覆盖半边山门广场，飓风从其中生出，通向天地间的另一端。
一道漫长而看不清尽头的可怖深渊。
山壁嶙峋，怪石丛生。
随着剑吟声的消弭。
空间趋于稳定。
沈书有一瞬间感受到了从‘门’内散发出来的无形剑气，令人心悸。
此间，众弟子都在惊叹于"剑渊"开启之威，身为真传的洛璃已是率先进入了旋涡之内。
她悄然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
在洛璃之后。
不出半炷香的功夫，山门广场上的身影渐渐变得稀少。
高远深邃的苍穹，天空显得碧蓝如洗。
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空间漩涡，在前方许多同门进入之后，沈书也向前迈出了脚步。
足尖触及‘门’的瞬间，属于沈书的视界支离破碎。
色彩被打散，空间被揉乱。
一切景物皆化为流沙，被风强行卷入‘门’内。
晕眩感袭来。
短暂的黑暗占据了视距的一切。
双眸再次张启时。
沈书只觉迎面吹拂来的微风中含着凌厉的剑气。
这是他在“剑渊”之中的感受。
他不得不提起精神，凝神应对，将灵气附着在体表。
从渊底朝天空望去，裸露出来的小块天空，阳光射进谷里，都成了灰色。
如同上古的战场，苍天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塌陷下来，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胆怯之辈几乎无法直视。
再低头，足下所踩着的乃是无尽尘土呈现出黑褐色，一柄柄残垣断剑，遍布整个谷内。
想来是新旧历年来，弟子们在剑渊中体力不甚，或者心志不坚，遗落在地的兵器。
‘剑渊’的所谓难道就是这么由来的。
沈书不知道。
只为这般奇观所慑服。
光是还未进入山谷，就能感受到凌冽的剑气吹过身畔。
沈书一袭白衣猎猎作响，笔直的身姿，如同不倒戈的旌旗。
他的目光悉数汇聚于在谷的前方，赫然醒目的石碑耸立在‘剑渊’的入口处。
石碑上的古字被经久不衰的剑风磨砺地斑驳不堪，可依旧能够辨识出那份横飞恣意的锋锐。
最上方题有‘六百三十里剑渊’，乃先辈一剑刻之所留，以求剑道不灭，更为剑修之士所敬仰。
紧接着的字迹，就有一种灵魂战栗的荒唐感。
七个大字之下，是这样一段历程。
剑渊一百里，剑风刀削斧凿，如刃剥皮。
剑渊二百里，剑风烁石流金，如火焚肉。
剑渊三百里，剑风折胶堕指，如冰冻血。
剑渊四百里，剑风棘刺森然，如入骨髓。
剑渊五百里，剑风催枯拉朽，如摄人魄。
剑渊后一百三十里，天地俱寂，无风，亦无生人还。
此间，明明是刻着清秀隽永的碑文，却偏偏让人看出几分心惊胆战来。
【剑渊】果然名副其实。
最让沈书在意的，是碑文之下，一行记录一般的字迹。
字迹不同于顶上的斑驳，显然是后人新添上去的。
也就是所谓的排名了。
沈书在上面看到了遥遥领先的洛师姐名字。
但，在其上面，还有更独树一帜的一行字迹。
将所有人的光华，全都遮掩了下去。
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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