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做些什么。"
无阈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那焦躁的心情只可能因为这失控的生活，可他对自己暗示自己得做些什么这件事本事就足以说明他思绪的混乱不清，他并没有闭上嘴马上去做，而是在这里思索。
他大概猜得到最近的闹剧都跟谬有关，可是没有证据，重要的是，如果是她，那又是是谁指示她的呢？
这里是他自己房间的厕所里，他需要冲个凉，让自己清醒一下。
今天连晨跑都省去了。
事情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发展到如此地步，是他一直以来的忧虑。有些事的过程你看不见，这是事实。
你始终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他们的欲求所指，你不主动出击控制局面就会这样。
把控不了全局的自己，就只能等着问题一个一个爆发然后将其处理，这的确是非常消极的，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办法。
让无阈所忧愁的就是现在身处的状态，这种被动且消极的状态，就算要改变也得先要把身边的事给处理好。
一开始怎么没想到？
一开始自己还沉迷于；来到了创奇就可能不会因第五·无阈这个身份所困扰的幻想当中吗？
真是麻木，在雷德开始跟踪自己的时候自己就该做些什么的，可实际上呢？不闻不问装作看不见的不也是自己的作为吗？事到如今的马后炮已经失去了意义，马后炮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炫耀给别人听的啊。
这里优先级的排序是；羊潜识、江规言、雷德最后是谬。
羊潜识一旦从这里逃脱，她是否还会出现就无从得知了，当然可以抱着这样的"乐观"态度去对待这件事，毕竟这意味着问题和人一同消失了。
可无阈向来不是个乐观的人，他也知道，消失的问题，就绝对无法被解决了。
其他人，无论是雷德海是江规言，特别是谬，她们都总会找上门来，所以最先处理的应该是羊潜识也就是班长的事。
无阈相信，那个班长是会在那样的情形下做出那样的事来的人，她这样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当然，没有苦衷是最好的，这里应该这样想吧？
在镜子前，无阈擦干头发，在镜子前练习笑容。
到也不是连笑容都不知道该如何展现，只是无阈想确定今天自己笑起来会是怎么样的，毕竟自己笑的时候如果笑得很难看，也就只能在镜子前时能注意到了。牙齿也好，笑起来时的皱纹也好，嘴角弯曲的弧度更是如此。
第一次的笑容很夸张，夸张到马上笑容变为了苦瓜脸，那是亢奋至极的扭曲笑容。
调整心情，无阈控制着笑的力度，然后恢复表情，在闭上眼的状态下抓住"笑"的力度控制，露出笑容后睁开眼睛确认着。
像是什么诡异的机器调试一般，无阈重复着这个过程。
这是他最近学习到的，比起你板着脸，带着微笑迎接别人才是正确的处世之道。
可要保持这个习惯无阈还做不到。
走出浴室，房间内就只剩下了在晨光照耀下抱腿坐着的羊潜识，除了窗帘拉开的范围，其他地方因为没有开灯略显昏暗。
无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班长受到了谬那个无拘无束的人的影响，可为什么有椅子和床不坐呢？难道这也是最基本的礼仪云云？
不，应该不是。
"谬呢？"
"她翻过窗户回去了哦？"
"回哪里？"
"我也不知道。"
羊潜识说话显得异常紧张，看来她也非常在意自己和她的关系吧？无阈如此解读羊潜识那摇摆不定的眼神。
"……"
无阈走向窗户，并无特殊感觉，那个人反正最后都会出现。
"我是不希望自己的事被别人给处理完了，你不也应该是这样吗？"
在关窗的同时，无阈这样说。
这里没有说到的是，自己"应该"做的是不想被人给做完，无阈是默认这点的。
对于家务这类事，无阈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没有从小的习惯，有些人连"家务"是应做之事的认知都没有。
无阈属于是那种小时候会被父母要求"从事"其他重要事物的人，像是最为普遍的就是专注于学习，无阈也专注于自己的被赋予的使命中。
"啊，的确是那种感觉，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有些陷入混乱了吗？呵呵，倒是无阈你还能保持这种想法真是了不起。"
尽管人很紧张，但班长的用词却依然悠然，让无阈也能笑着推进话题。
"只要是谬做的事，我都是这个态度。"
"你还真是和你的姐姐不合啊？那真的是你的姐姐嘛……"
"什么意思？"
羊潜识最终还是没能把刚才谬对自己说的话告诉无阈，而是改口。
"她看起来像是你的妹妹的年纪。"
"的确是那样，见过的人都这样说啊，她看起来更像是妹妹。单论年纪，她的确比我大一点。你最好别当着她面这样说，她还活在我比她要矮小，还会乖乖听她话的幻想中。"
"那怪不得她看起来那么生气。"
羊潜识用奇怪的语气说到，这让无阈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解读那语气。
"是吗？"
"对，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但好像她不打算阻止你。老实说，得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基本上，无阈要做什么谬并不会"阻止"，而是绕着圈子"妨碍"。
直到最后才跑出来，高呼；"看吧！我说过了！"之类的正义大旗是她的最爱，所以那个女人离开绝对是去准备什么了。
到这里，无阈倒也猜的没错。
"为什么要那么拘谨？"
无阈看到坐的端端正正的班长，也感到不自然。
"我可是入室偷盗被逮个正着诶？！"
"那不更应该逃跑吗？或是反抗？我听说大多数这类流血案件都是因为屋主和行窃者撞个正着，最后因为情绪过激从而爆发暴力冲突……"
"哼哼哼，无阈你还真像是个新闻播报员一样的人呢？我之前就在想，你是不是特别擅长完成那种特别复杂的订制任务，就像是杀手一样。"
"……"
无阈单手遮住了自己那发青的脸。
"啊，不喜欢？"
"不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对于那种评价。"
"就说喜不喜欢就好了啊？"
"如果说不喜欢的话，不是有些不考虑的别人的感受吗？"
"可你沉默不就是默认不喜欢这个选项吗？这种沉默的拒绝，反而会让人觉得郁闷哦？这种时候说出来更好，哪怕是说谎喜欢那个评价。"
"如果那样说喜欢的话，也许以后他们都会用这个外号来叫你了。"
"不是很好吗？人是需要代称的，就像是你不熟悉却又要记住的一些事物，你也会偏执地给他一个总体印象不是吗？"
"那不是对人用的吧？我当然也知道代称的意义。"
"对于一些人而言，把人当作人来对待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哦？对于他们而言，人，是不需要具体了解，只需凭第一印象就可以决定整个人的抽象概念。"
"把人当作人来看待？抽象概念？"
"是的。"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用一个代号就来指一个人，但我不明白把人当作人来看待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怎么样的？"
"一个人很复杂，所以不可能像是文章一样一句话概括主旨之类的。"
"不是哦，如果说人们想要被当作是复杂不能被概括的，那人们就不会四处宣称自己的"目的"了。"
"可人的目的不是总在变化吗？我刚才还想着吃饭，吃完饭后我就的考虑之后要去上课了。"
"我说的是更长期的目的啦，像是你想和班上的同学交朋友不是吗？虽然在我看来很不可理解，毕竟他们可是一开始就对你带有偏见的人，要消除偏见在成为朋友可是难上加难，还不如让他们喜欢上你这种偏见，可你好像又不满足于此。不如说这种偏见，不正是他们对你的概括吗？因为他们才没有闲心来深入了解你了，只可能你跑到他们面前卖弄，看起来很碍眼诶。"
"什么嘛，你原来一直那样看我啊。"
"你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嘛？是你太迟钝了吧？你是个多自我的人啊？"
"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就当作是我的黑历史吧？我最近也感觉到这种隔阂了，不可能更进一步的隔阂。"
"那你的黑历史可真多。"
"没事，一般这种情况只需要改国民换一个执政党就好了！"
"说到底，你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样拼了命的去……和他们交好？"
羊潜识本想用讨好这个词的，可那样就会把话题变得奇怪。
"目的？是啊，我也在想，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可是NG！！"
羊潜识将双手在胸前比作一个X。
"说起来我就是因为没有目的，才有一种到此为止的感觉。那些关系好的人在一起，好像目的都非常的明确……他们总会有必做啊，约定成俗的规则一样。"
"你的话每天不是也有这种必做的事吗？像是晨跑，或是发呆，又或是去一些超级远的地方闲逛，无阈你也可真是个谜点重重的人。"
"我是说，他们往往是两个人甚至三个四个人，还能在一起做事！我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做什么，可是我怎么可能决定对方什么时候做什么呢？我怎么知道另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愿意奉陪我？"
"你把人际关系给复杂化了啊。"
羊潜识觉得这样说不得要领，无阈对待人际关系的违和感她也说不明白。
"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
"你说复杂，像是在说人的不可理解，人像是混沌，可人不是混沌！也许在接触前不明所以，可一旦接触就会变得了解对方的规则，这种豁然开朗的确是存在的。"
"目前我来到创奇，这种豁然开朗的例子一个都没有就是了，就连你今天也给了我一个惊喜……"
"有的人是不愿意将自己展现在别人面前的，这伴随着风险，没人希望暴露自己弱点后被攻击被背叛，这些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哦。"
"就像是你一样吗？最近你都不愿意理我了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那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为什么不理我了？我做了什么吗？"
"这个说明起来很复杂啊……"
"果然人是很复杂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情和不可告人的过往，这可是常识！就如同每个人的目的不同一样，路径也会不同，这种不同有时候会招来不得了的敌视，不可能轻易告诉别人的。每个人的确都有互相矛盾的点吧？这种矛盾主要还是环境和个人的冲突。"
"嗯……不懂。我可能并不知道如何把人当作人看待吧？你说的那些什么目的啊什么的，又说人不复杂什么的。"
"我说的把人当作是人看待，是这种互相了解的前提，人身上除了各自的个性这种独特的生长环境导致的不同之外，还有着更为普遍的"感觉"。"
"感觉？"
"那些欲望啊？求知欲、食欲……反正就是七情六欲，感觉跟你说话像是和火星人交流一样啊。"
"火星人……我就是不明白啊！你说的那些，欲望啊什么的，不是不能轻易的展现的吗？"
"不能展现，但并不代表没有啊，人际关系中处处都是欲望。"
"……"
明明说是不能展现，却又说处处都是，这种描述让无阈昏了头脑。
"你觉得不能明确的展现出来这并没有错，但这个也分对象，分情况啊，如果说因为不能展现出来理解为要消除这种欲望，那也太惨了吧？"
"……你说的对。"
"难不成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怎么可能！"
"你还真是个火星人，人类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呢？否定自己的欲望那不过是得不到就任性的小孩子罢了，你不能因为与社会不合就想着与一切断绝关系啊。"
"我可没说要和一切都断绝关系。"
"可是无欲无求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不会深入了解，高举事不关己的大旗，这种行为就是所谓被"隐藏"起来的欲望。"
"也许是那样，你说的没错，你是正确的吧？话说我们不是在讨论外号的话题吗？我是不喜欢外号，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被起过很过分的外号，所以我想别人也不会喜欢，其实就这么简单。"
"真是生硬的话题转移方式啊……这说法就像是你现在没有在学校一样啊。"
"啊，不对，你说的对，不过我说的学校是两个不同学校，我说的是之前那个，你应该懂吧。"
"嗯嗯，当然。"
"难道班长你很喜欢外号吗？"
"班长难道不是一种外号吗？"
"啊，诶……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所以啊，并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虽然可能外号的确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隐喻，这惹人不快，可人总是离不开外号的。就像是欲望，看起来大家都不展现，可是在这些词语的背面，就是存在着。像是有些人只会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叫我班长，平时可是一口一个羊潜识叫着的，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了。"
"那我从今天开始叫你羊潜识好了。"
"啥……"
"如果你不喜欢最好直接说出来。"
"不是，只是有些新鲜？陌生……毕竟无阈你一直都是叫我班长的。"
"啊！对，对对，我就是这种感觉，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也不光是喜欢或是不喜欢那么简单呢，对吧？外号难道不就是这种玩意吗？"
"一般的人际关系那样处理就够了，一般的熟人，你并不可能深入了解，基于这种不了解他做出什么"不确定行为"都有可能，陌生当然也是随影随行的。"
"那么我们的关系就是不一般咯！"
"你那么兴奋干什么？嗯，对吧？我现在就像是被你抓住的犯人，犯人和押送犯人的狱卒，的确不是寻常的关系。"
"额，原来是那样吗？"
"但是你得问我不是吗？你总得问我才行。"
"……"
羊潜识直指话题的核心。
"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来你这里偷走什么？无论你如何绕圈子卖关子，这都是你需要搞明白的不是吗？我们的话语不就充满了这种隐喻吗？欲望就算被藏起来，也绝对不意味着它会消失。"
"……我倒是想欲望什么的，要是消失了就好了。"
可如果这样许愿的话，就变成某个被吓坏的蓝发双马尾少女那样了。因为畏惧，所以渴望着恒久的逃避，结果真到不得不面对的时候自己也只会这样想吗？
无阈在心中发誓，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未来机关的话题，可就算在心中祷告，奇迹也不会发生吧。
如果真的发生了，自己也必须要面对，真是讽刺。
就算把这份恐惧藏起来，它却也在看不见的地方左右了自己的决策。
"走吧？"
看到如此的无阈，羊潜识略显安心，她并非不明白无阈愿望的含义，至少她自己这么想。
憎恨且厌恶欲望，在这方面羊潜识和无阈有着共鸣。
她也不可避免的对自己自我厌恶着，有着不可告人的一面。
羊潜识并不知道这种厌恶的源头是否相同，至少她知道现在两人心情是一样的。
"去哪里？"
"我们可是学生！待会儿课要上课的，而且就算今天破天荒的不去上课，人也是需要吃饭的……"随后羊潜识低声埋怨似的，这句话虽然小声，但仍旧被无阈听到了。"一直待在你的房间也蛮奇怪的。"
"糟……"
无阈自始至终都忘记了开灯，两人只是依靠着晨光，互相确认着语气和表情而已。
也许，这种无论如何都会被人听见的"低语"就是所谓的隐藏的欲望也说不定，究竟说出这句话的主人是否会设想这种欲望的暴露呢？
对于无阈这种直肠子而言，他是无法理解的。
"走吧，你还没有吃早餐才对，你一般都是晨跑完才吃早餐吧？"
"你怎么知道？"
"这个我姑且还是知道的，毕竟，我是个小偷嘛。"
羊潜识最后笑了，那笑容和当初的第一次那么的像，却又那么的不一样。果然，自己很喜欢这个女孩儿的笑容。
可是自己永远都不会把这份心情说出来也说不定。
这和以前比起来有很大的变化，无阈曾经算是个有什么就会说出来的大嘴巴，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拥有"隐情"的人了。
倒也不是什么隐情……只是害怕说出来而已，说出来后的展开无法想象无法预测，那意味着失控。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管父母要一个昂贵的玩具，你知道，你得做些什么才可能得到，在这之前，你都只可能旁敲侧击妄想侥幸获得。
这也算是被隐藏的欲望吧？无阈佯装自己没有这种欲望一般，和羊潜识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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