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用怜悯地语气说道:“怎么说呢,你会被送到血族去当血仆。”
神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说话。
廿九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害怕了吧?”
他期待从神恩那张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情绪的眼中看到波澜。
神恩只是“嗯”了一声。
没有说自己是害怕,还是不怕。
廿九:“……”
廿九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眸,不由沉默了。
这个听众怎么一点也不配合啊?
好歹给一点反应啊!
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廿九开始详细地解释起来:“你可能对血族不够了解。”
“血族那些恐怖的嗜血教士为了修炼,会把你的血液抽干,让你生不如死,还不如去矿区挖矿呢!”
神恩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觉得自己毫无反应似乎对他不太友好。
于是神恩再次“嗯”了一声。
“……你这反应也太敷衍了吧!”
神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能给你一点反应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全部都是组织机密,你千万不要惊讶。”
神恩表示:“我没有惊讶。”
“我不认为一个组织的底层人员会知道什么机密。”
“我不是底层……”廿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青铜面具,最后妥协道:“好吧,虽然现在我是底层人员,但是我有一个当高层的叔叔。”
“我偷偷看过他与一位来自神之眷族的血之领主往来的信件,信上表示他会拿你去交换血族秘法,秘法中蕴含着突破境界成为大魔导师的方法。”
“神之眷族的秘法一向不允许外泄,三大神之眷族不会坐视除了他们以外的其它种族中出现掌握禁术的大魔导师。这场交易一旦被光神教会中的那些人给盯上了,那位血之领主和我叔叔恐怕就会有麻烦了。”
“当年覆雪之国立国后,紧随而来的净化战争让兽族中仅存的大魔导师死伤殆尽,兽族魔法知识传承断绝。如今,进阶的魔法知识也被教会垄断,兽族之人修炼的顶点便是高级魔导师,无一人能成为大魔导师。”
神恩沉思道:“血族身为三大神之眷族之一,恐怕不会轻易将秘法交给你们。”
“圣族、精灵族的人肯定是不会交出秘法的,但是血族就未必了,毕竟三大神之眷族也不是一条心的。”廿九笑道:“圣族的光神教会分部遍布大陆各处,连血族的领地也不放过,血族内部明面上不敢反对,但暗地里早就有人不满了。”
“他们将秘法交给我们这些黑暗势力,其实也是想给光神教会添堵。”
“总感觉血族这些人在暗中酝酿什么阴谋,现在三大神之眷族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很有可能爆发战争。”
神恩猜测道:“说不定血族是想拿你们当炮灰,所谓给你们的秘法也只是一个诱饵,甚至不一定是真的。”
“也许你是对的。”廿九不在意地笑道:“但是我们在三大神之眷族面前都是弱者,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只能抓住一切机遇努力让自己成为强者。”
“覆雪之国的初代国王塞普尔维达一世带领着那些向往自由的兽人们在远离神之眷族的北方建国,希望兽人能逃出三大神之眷族的奴役,结果教会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一场净化战争就让领土损失大半,在那些脱离覆雪之国的领土上,兽人们选择对着神之眷族们卑躬屈膝、放弃尊严,每年都上供一批族人到神之眷族去当奴隶、坐骑、宠物和血仆,不少兽族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目前只有覆雪之国的法律还在明面上禁止将国民卖给神之眷族,但是事实上这条法律名存实亡。”
“毕竟物以稀为贵,所以在神之眷族中覆雪之国的兽族可以卖出高价,有利可图的事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神明不曾庇护兽族,兽人们不像神之眷族一样自出生起就拥有强大的力量。”
“没有武力来维持的法律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我们兽族需要属于自己的大魔导师,需要在神之眷族的知识垄断中找到进阶的方法。”
“当我们兽族拥有力量真正与三大神之眷族平起平坐的那一天,就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当做奴隶。”
神恩淡淡地说道:“就算动机再崇高,也掩饰不了你们行为的卑劣。”
廿九坦然承认道:“确实。”
“在追求自由的路上,我们没有选择,不得不暂时放弃自由。”
“反正我们是黑暗势力,做出什么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神恩不由问道:“你将这些事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就不怕我就机会把这些告诉教会?”
廿九似乎相当自信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没有机会了。”
“送到血族后,肯定不出三天你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不过你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这将会成为我们兽族走向真正自由的契机。”
“至于目的,大概是不想看见你死得不明不白的。”
神恩:“……”
你好无聊。
这种行为像极了传说中死于话多的反派。
……
高速行进中的马车速度逐渐放缓,最终在嘈杂的劳务市场前停下来。
廿九拿出钥匙打开铁笼,示意神恩走下马车,说道:“跟我来,别想着逃跑。”
“我可不想用暴力手段。”
神恩打量着所谓的劳务市场,只见一排排铁笼里关着一群兽人们。
他们有的在哭泣,有的在痛骂,只能为自己招来一顿毒打。
有的人似乎已经明白接下来不祥的宿命,在角落里沉默着,眼神空洞而麻木。
众多黑衣人围拢过来,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神恩。
神恩收回目光,在他们动用武力之前跟上廿九的脚步,左转右转,最终来到一处堆满杂物的库房。
阴暗的库房中没有一丝光亮,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廿九用食指的关节轻轻敲击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砖,他的食指与石砖的接触面上扩散出一层层涟漪,将眼前的场面逐渐扭曲,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他们沉默着顺着黑漆漆的楼梯一路向前,来到终点的一处隐蔽房间之中。
房间中是一些白发血眸的血族,或坐或立,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
廿九上前与一位为首的新月主教攀谈起来。
新月主教看向神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果然是有罕见异色瞳的猫族,想必我们小姐会很高兴的。”
廿九问道:“按照约定,血族秘法你带来了吗?”
新月主教拿出一本厚重的血红色笔记:“拿去吧。”
廿九接过笔记:“你们不会像古德伯格魔法学院一样,拿出假的魔法知识故意误导人吧?”
只见新月主教笑道:“这本笔记可是血之领主大人亲手记录的秘法,你可以检验上面残留的魔力波动,血之领主大人可不屑于骗你们这些可怜的兽族。”
廿九琢磨了一下:“那倒是。”
“那么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什么交易?我也挺感兴趣的,不妨说来听听。”一道带着刺骨寒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空气中的水蒸气悄然间化作冰晶,落在地面上破碎,发出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响声。
室内的温度在不知不觉间飞速下跌,地面被一层寒霜覆盖。
嘎吱——
门被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推开。
那是一个有着血红色眼眸的女子,白色的长发在尾端渐变为冰蓝的色泽,精致的面容仿佛由冰雪雕琢而成,虽然美丽却毫无生机,唇瓣如同鲜血般殷红,周身寒意笼罩,如同一位来自凛冬的使者。
踏踏踏——
她穿着一双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高跟鞋走进房间,黑色丝袜覆盖着修长的双腿,冰蓝色的裙摆垂至膝间。
有的血族神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那个从血墓中叛逃的堕落者,奥尔瑟雅·克罗宁?”
廿九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也似乎认出了来者:“艺术交流协会的收藏家?传闻爱好是将人的眼睛挖出来,然后冻成冰块放在陈列室里……”
“难怪这么变态,原来是从血族的血墓里出来的人……”
收藏家款款走来,举止优雅而从容,像是前来赴宴的贵族宾客,她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霜雪,来自死寂而毫无生机的凛冬:“你们,不懂艺术的美。”
“不过,没有关系。”
她扫视着在场的众人,气质虽然看上去病态癫狂而不可理喻,但举止依旧带着些来自艺术家的优雅:“我会把你们的眼球挖出来放在陈列室中,成为永恒的艺术品,那将会是你们莫大的荣耀。”
她的目光在神恩的异色瞳上一顿,伸出舌头舔了舔殷红的血色唇角,赞叹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很适合成为我的收藏品。”
她话音刚落,冰霜在地面上蔓延而开,带着将人冻成冰雕的寒意,向众人席卷而去。
站在最前方的那个血族又惊又怒:“奥尔瑟雅,你这是想与血之领主为敌吗?”
冰霜蔓延到他的脚底,将他整个人化作凝固的雕塑,他的表情定格在死前的那一刻。
他似乎笃定自己来自血族,作为一名血之领主的麾下,收藏家不敢对他动手。
不过,很可惜他失算了。
即使有着血族的背景,在一名拥有强大力量的疯子面前都不值一提。
收藏家脸上露出优雅至极的浅笑,用略显寒凉的声音说道:“血族吗?我早就回不去了,现在的我已抛弃曾经的种族与过往的姓名,作为一名收藏家,只为追求极致的艺术而生。”
“而你们,准备好成为我的收藏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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