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唐铮的问题之后，刘希音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还笑得愈发厉害，腰逐渐弯了下去，甚至还有眼泪从眼眶滑下来。唐铮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的话里又有什么笑点？
“哈哈，哈……你这小子……”过了好一会儿，刘希音终于不再笑了，但是话里却还带着笑意，“拿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表情问我这种八卦事，你也太搞了吧？”
“呃……”
果然，自己依旧不怎么能跟得上这位思路清奇的大小姐的想法。
唐铮无奈地挠了挠后脖子——冷风吹得他脖子有些痒——咳了咳嗓子，继续以一本正经的口吻说道：“或许是这样吧，但我也没办法，因为我确实是很认真地来问学姐你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对你们很重要……这个‘你们’，是指你和什么人呢？”
忽然，刘希音毫无征兆地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她的脸上已经不再是刚才调侃的微笑，而是玩味的、如同肉食兽一般的冷笑。
一刹那，唐铮只觉得有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升到脑门来。对方明明是与他相处甚久的学姐，她的话听起来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根本感受不到对方有任何友爱之意。
“你现在来问张楚风的事情——包括你昨天来问张楚风的事情——呵，当然了，你肯定依旧是怀抱着那颗像小孩子听故事做梦一样的正义之心来问我这些事情，然而你扪心自问吧，你这么做，是为了谁呢？为了张楚风？不见得吧。”
那股恶寒刚窜到脑门，便又降下到脚底了。这使得唐铮觉得寒冷更甚：明明现在只是秋冬之交，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正被大雪埋葬，寒意透骨钻心——就如同某位自作聪明、最终死于雪下的文人一样。
“不……我也的确想为张楚风同学他……”
别开玩笑了，蠢货。你觉得以对方天生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在撒谎？你自己难道就没有过哪怕一丁点的疑问吗？
“呵呵，明明你心里就如同明镜一样，不是吗？想要帮那个姓王的小姑娘做恋爱商谈我倒是没意见啦，为了王舞春的恋爱前程，而打算强行转变张楚风的观念？这种强扭的瓜，在你看来，究竟算什么正义呢？”刘希音呵呵笑着，表情变得愈发冷酷无情，“承认吧，唐铮，你的正义……
“已经不再是正义了。”
脚底上那股冷气，二进宫一般又窜回到脑门上，让唐铮只觉得更加寒冷。上次还仅仅只是被大雪埋葬，这次却是如坠冰窟，全身近乎于冻结。
“我的正义……不再是正义了？”
不，不。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明明依旧是听从正义的召唤、依照着本心行动的，怎么能叫不再是正义呢。
（不，不对。我确实一直在犹豫，为了一个人的心愿而牺牲另一个人的心愿，这到底能算什么……）
——然而自己依旧还是这么做了。在迷茫与混乱中，自己还是那么做了。
所以你看，自己到最后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即使舒月她已经竭力帮助自己，结果自己依旧是之前那个鬼样子。
“……学姐。”
抹掉根本不曾存在的冷汗，唐铮抬起头，苍白的脸庞写着小孩子一样的无助。
如果是眼前这个完美无缺的大小姐、西乌的明日之星、几乎全知全能的人，她一定会有自己的答案。
“我应该怎么办……才能做好这一切呢？不仅仅是张楚风的问题……还有学生会的事情，还有其他一切的——”
冷风忽然不再挑拨人了，刘希音也不再冷笑了。她又一次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几个大字。
“啊哈哈……哈哈哈……”
然后，她脱力似的笑了起来。
“啊哈哈……对啊，也是呢，毕竟只是唐铮而已，我竟然指望他自己醒悟……”
刘希音看起来半是惊讶、半是无奈的嘟哝着什么，又叫唐铮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么，唐铮，我接着问你另一个问题吧。”半晌，刘希音却像是逃避问题一样开启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最近和小月开始交往之后，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怎么又把话题扯到这事上了？唐铮感觉着实莫名其妙，然而依旧老实地回答道：“老实说，有她在，我过得相当开心、而且也很充实。”
这并非虚言。虽然才过去仅仅两周的时间，徐舒月已俨然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现在的他们既是情侣、也是家人。
“是这样吗？我的意思是说，这段时间你难道没有遇到过什么恋爱问题？”
如同因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不愿死心一样，刘希音更加深入地询问道。
“……也并不是没有。我之前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曾担心自己是否足以配得上她——但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这是不必要的挂怀。”
唐铮继续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想破头都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来问刘希音问题，从头到尾却一直是他自己被质问——不过，或许也该感谢这点节外生枝，他现在感觉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寒冷了。
然而，另一边却并没有这样乐观的思想……
（该死，好吧……看来这位恋爱脑同志已经彻底病入膏肓了。）
刘希音用手捂住半边脸，懊恼地想道。
“好吧，好吧。把话题拉回正轨吧。”于是，刘希音只好又回到了他们最初打算谈论的事情，“如果真要说张楚风那混球的恋爱嘛——很抱歉，我也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因为我们的恋爱某种意义上是各取所需：他想出风头、然后满足他那小小的叛逆心理，我则是想看看那群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们的表情会变得多么精彩，仅此而已。与其来找我，你倒不如问问他的那七个——还是六个来着——前女友们。还有，给你一个小建议——去看看那两个当事人的档案，说不定你会有新的线索呢？”
“啊……谢谢？”
唐铮有些愕然。他不理解，如果刘希音既然愿意这样干脆利落地说出答案、而且答案只是如此的话，她之前为什么要拿出那般仇恨敌视的态度？
“然后，听着，唐铮，我倒是还有些话对你说。”次而，刘希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变得软弱了。我认识的唐铮，就算心灵脆弱得和玻璃杯一样，也依旧会毫无顾忌地以坚强的姿态大闹一场，而不是我刚才看见的被人反而轻易逼到了死角。你想想看吧，为什么现在的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刚才问我的那些事基本迎刃而解了。”
“……是吗？”
唐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软弱了——或者说，他感觉自己一直都挺软弱的——因此，他总觉得对方这番话意有所指，但他一向不擅长找出大小姐的言外之意。
“第二点是：记住今天我对你说过的所有一切。一段时间之后——不，说不定也用不了多久，我说不定需要那个找到答案的你。”
“……是，谨记于心。”
唐铮虽不明白其中意思，他依旧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好啦，那……再见啦。那混球住院的事，你就等我和小芮的消息吧！”
刘希音随意地道了句别，便率先离去了。接着，如同彻底失去压力一样，被留在天台的唐铮松下双肩，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很羡慕刘希音。她总是能洞察几乎任何事情，并快速想到解决困难的办法。作为一个曾快被正义压垮的人，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强大。但这是不能够的。
然而，这样的人，却是如同风一样，不被任何事物拘束——对此，他唐铮应该说什么呢？羡慕她不被正义或者生活所累？还是恼恨她过度的才智与洞察力？
（等等，说到洞察力……她是怎么知道王舞春的委托的？）
突然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唐铮连忙冲出天台再去寻找刘希音——可是楼道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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