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那边，别让她们跑了！”
惩戒骑士团势如破竹，尽管进入战场的时间不长，但凌厉的攻势很快让魔女的势力被压制回了森林深处，他们就像是一把不可阻挡的利剑，直指黑森林。
“团长，到目前为止，狩猎了共计三十一名名册上的魔女，斩杀的使魔大约有五十只。”文官模样的团员走到莱昂内尔身旁，她推了推眼镜，看着身后依旧在奋战的骑士们，“有三名魔女在逃，我们的进攻还在继续。”
“好的，多谢。”莱昂内尔点头致意，他握紧黄金戟，向着追击魔女的骑士喊道，“注意距离，不要孤军深入！”
急飞的箭矢像是猎鹰追击着逃窜的魔女，箭矢刺进她们的脚踝，魔女重重地摔在地上，如恶狼一般骑士立即扑上来，银白色的长剑刺穿了她们的喉咙，刎下了她们的头颅。
仅剩的一名魔女发疯似的逃跑——她没有想到溃败来的如此之快，即使是被称为精锐的那些处刑者她们也可以与之掰掰手腕，但眼前的这群人他们所有级技艺全是针对魔女而学的，无论是封魔的咒文，禁忌的魔法，在这些穿着银白色盔甲的骑士面前都毫无作用。结界打开，原本以为是她们破开牢笼随意狩猎，但现在她们却成为了被群狼追逐的绝望猎物。
独自逃跑的魔女突然感觉脚上被丝线拌到了，她失去重心向前倒去，却被神奇的力量拉住了身体。她看着身体的各处被细长的丝线勒出一道又一道通红的勒痕，几乎要迸出血来，她绝望地看向四周——暗红色的月牙状勾在她身旁的树上，每个月牙上都连接着透明的丝线，结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而她就如同落入蛛网的猎物。
下一秒，丝线截断了她的骨头，月牙撕裂了她的皮肉，她变成了千万块碎片。
穿着银色锁子甲的少年落在地上，他冷眼看着地上的血肉，不屑的冷哼。他像是傀儡师收起丝线，暗红色的月牙也整齐地排列在一起，组成了两半锋利的巨大镰刀。少年把两半镰刀背在背上，暗红的镰刀就像是他的羽翼一般。
“哦哦，干得好啊，沃尔特。”莱昂内尔兴奋地看着少年，“这样这一片地区的魔女就全部肃清了。”
“她们还以为自己能逃走，真是天真。”沃尔特缓步走到莱昂内尔面前，“魔女只有被我们诛杀的下场。”
“说起来这里是你的家乡吧？”莱昂内尔拍拍沃尔特的肩膀，“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感觉如何？”
“没有什么感觉，我来这边只是为了惩戒这些可恨的魔女。”沃尔特的语气冰冷，带着他深藏已久的愤恨，“如果说非要有什么特殊的感情，那就是我要来找带给我痛苦的那些家伙算账！”
“很有干劲！非常好！”莱昂内尔对沃尔特表达了赞许，“但是不要太冲动，我们一步一步来，你要找的那个仇人也在这次的行动中。那好，大伙继续前进！”
“这就是沃尔特啊，不愧是团长看中的人，是骑士团猎杀魔女的利器！”不远处两名骑士看着沃尔特和莱昂内尔，“这就是传说中‘绝望之种’的力量吗？”
“‘绝望之种’确实厉害，更不用说他是那四个成功例里面的一个，再加上他那份决心和勇气，拥有这把利刃我们这次行动一定会势不可挡。”
“不过说到底，我们的王牌还是圣女大人吧。”
“啊，当那把‘天之刃’出鞘，即使是最绝望的困境也会被逆转的。”
两名骑士的视线看向别处——金发的圣女穿着华贵的白色铠甲，手握着套着剑鞘的圣剑，沉默地伫立在队伍的前方，她微微仰头，看向黑森林的方向，即使面罩遮住了她半边的脸，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眼神坚决而有力。
2
玛蒂娜一睁开眼，便是雪莉憔悴的脸，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银白色的发梢落在自己的脸旁，似乎还有几滴冰冷的泪珠躺在她的脸上。
“几点了。”玛蒂娜觉得喉咙发干，她努力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她扭了扭身子，因为实在没有力气起身。
“你终于醒了！”雪莉趴在她的胸口，痛哭起来，所有人都被吸引到了玛蒂娜的身边，向着她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玛蒂娜一时觉得自己像是刚刚出殡，现在流程到了家属告别遗体的环节，而好巧不巧自己神奇地诈尸了，“我，我，我还以为你不会......”
“好了好了好了......”玛蒂娜属实发不出更高的声音了，她抬起手拍拍趴在自己身上的雪莉，“雪莉你再趴我要喘不过气了......”
雪莉起身，用红着的眼睛看着玛蒂娜，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憋着满腔的悲伤：“你现在想要吃点什么吗？还是喝水？”
“给我点水吧。”玛蒂娜看着深蓝得发黑的夜空——已经晚上了吗？——干咽了一口，“能不能扶我起来。”
“不行！你还很虚弱，不能起来！”雪莉突然激动起来，身旁的四人都纷纷点头。
“啊好好好，那不起来。”
喂了几口水后，玛蒂娜的喉咙没有那么干涩了，她扭头看向一边的约翰娜——似乎是怕雪莉的唠叨特意没有问雪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昏死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约翰娜叹了口气，“雪莉姐和奥蒂列特分别对你用了治疗法术和权柄治愈，但你都不省人事，就只有呼吸还能证明你还活着了。我们还以为你就这么不行了。”
“没事没事，就一点小问题。”玛蒂娜笑了一声。
“什么小问题！你差点把我们吓死好吗！”看着不以为然的玛蒂娜，约翰娜差点绷不住，正要发作时斯潘却突然激动起来。
“对不起......”玛蒂娜像是犯错的孩子，她逃避着斯潘的眼神，却又忍不住看向斯潘。
“不用给我道歉，你最应该和雪莉姐好好聊聊。”斯潘长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彼得的事......”玛蒂娜的声音出奇的小，里边带着委屈和不甘，“原来我可以......”
“......那不是你的错。”斯潘转过身，捂住了脸。
气氛凝重，像是结成了重重乌云压在众人的头顶。
“好啦，好啦，大家也累了一天了，我们的路程也快到了，早点休息，为明天做准备吧！”奥蒂列特轻轻拍手，出面打破这份尴尬，“又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对对对！睡觉了！”约翰娜赶紧接上奥蒂列特的提议，“所有人都睡觉，不要再聊了，什么有的没的都明天再谈，养精蓄锐最重要，你也睡觉！”最后她特别指了下玛蒂娜。
“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叫醒我知道吗。”雪莉搬来了被褥到玛蒂娜的身边，睡前她语重心长地和玛蒂娜说道。
“知道了。”玛蒂娜点点头，像是听话的孩子把身上的被子拉到胸前，“大家晚安。”
“晚安。”
“晚安。”
“......晚安。”
“......”塞西尔看着跳动的篝火，突然提起了长剑，站起身来，“我守夜。”
“你昨天刚刚守夜，今天又来？”约翰娜摘下眼镜，看不清塞西尔的模样，她眯着眼向她问道。
“嗯。”
“行吧，那后半夜叫我起来，我守夜。”
“嗯。”塞西尔把手伸进衣兜，捏住了自己藏着的照片，满眼落寞。
3
夜深人静时，玛蒂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
她看着身旁安详睡着的雪莉，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满脸的泪痕：“对不起啊雪莉，我不是什么乖孩子呢。”
“有一说一，还挺帅。”玛蒂娜举起自己左手，细细端详着那布满手臂的红黑色畸变，“这样子是不是我以后只用买单边手套了？”
“哇，恶魔利爪！哇，夺命黑手！”玛蒂娜舞着自己的左手，压着声音念叨着各种名字，自娱自乐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塞西尔。
“醒了吗？”塞西尔看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向玛蒂娜问道。
“卧槽你走路没声音的吗！”玛蒂娜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看着身后表情复杂的塞西尔。
“......”塞西尔微张着嘴，满肚子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她看着玛蒂娜，不知道该说什么。
“呃......我睡醒了，现在肚子有点......饿？”玛蒂娜的手不知所措地摆动着，自己的语气都带着疑问，“有没有东西吃？”
“我有一点饼干。”
“给点给点，谢谢谢谢。”
塞西尔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点点的饼干，玛蒂娜毫不客气地接过后塞进嘴里，她轻轻地咬饼干，生怕叫醒身边熟睡着的人。而塞西尔抱着长剑，她看着玛蒂娜的左手。
“你怎么样？”塞西尔主动发话，她保持着姿势没有改变，但眼睛一直看着玛蒂娜。
“我？”玛蒂娜指了指自己，用塞满食物的嘴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你的左手。”塞西尔的眼神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左手上——那实在是太过显眼。
“这个啊。没事，反正本来就会长这么多，加速了而已。而且你看。”玛蒂娜咽下饼干，炫耀似地舞了舞手，“怎么样，帅吧？”
“不是这样的吧？你的左眼。”塞西尔没有看对方的展示，继续把话题深入，“白天的战斗里你很轻松的面对前方和右方的敌人，但是左边来的敌人你应付地很吃力，而有一次巨人从你左边突袭，你像是看不见一样。”
“哈......”玛蒂娜沉默了一会，才张嘴回答，“所以说你这么敏锐的人可太适合这行了——不过我有点担心我底裤是不是被你看光了。”
玛蒂娜轻抚自己的左眼——露出那颗灰白色朦胧的眼瞳，“这个，已经看不见了，从很早时候开始。”
塞西尔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看着玛蒂娜的左眼，安静的空气中只有自己短促的呼吸。
“所以不得不说你的支援很好啊，那一标枪直接把巨人插爆了！”玛蒂娜指着塞西尔，露出自信的笑容，“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藏东西？”
“......怎么说。”塞西尔的心跳加快，她看着玛蒂娜的眼睛，瞳孔闪烁。
“我觉得你一直以来没有使出全力。你还在压抑着自己，你其实完全有能力像我一样以一敌百，但是你压制着自己的力量没有发出来，你讨厌你的力量——或者说恐惧？”玛蒂娜若有其事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让我猜，你的权柄不只是单单的释放光刃，而且你大概率不只拥有这个力量。”
“......”塞西尔只有长久的沉默来回答，她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长剑。
“我猜对了？”玛蒂娜歪头，她看着低头不语的塞西尔。
“......嗯。”
“嘿嘿嘿，我直觉还是不错的。”玛蒂娜骄傲地扬起头，“你也没跟你的同伴说吧？”
“......嗯。”
“没事没事，我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玛蒂娜指天指地，又分别指了指两人，“现在除了天地你我，不会有别人知道。”
“谢谢。”塞西尔索性闭上眼，点了点头。
“话说，其实我有点好奇你那张照片，从上次开始。”玛蒂娜指了指塞西尔的衣兜，“你和你妹妹的故事。”
塞西尔愣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捏住了照片——那张照着自己和妹妹的合影。
“雪莉已经和你们八卦了我的故事了，你也和我交流交流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哦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就我吃饱了向听个故事，没别的。”
塞西尔拿出了那张泛黄的照片，玛蒂娜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张照片上面——塞西尔和自己的妹妹并排站在森林之中，尽管塞西尔的扑克脸和小女孩的灿烂笑容鲜明对比，但塞西尔当时澄澈的眼神中还是可以看到喜悦之情。
“十六年前。我的家还是住在森林附近，我的父亲是猎人，母亲是药师，我们依靠狩猎森林里的猎物和贩卖药草为生。”塞西尔突然开口，她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搓，“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的哥哥早逝，我和妹妹是家里的孩子。”
“父亲把狩猎的技能教授给我，我很早就跟随着父亲到森林中打猎。”
“我和妹妹的关系很好，她总是缠着我玩，那时候虽然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我觉得很幸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魔物出现在了森林周围，虽然有处刑者和公会的猎魔人出来狩猎，但是数量还是很多，猎人也加入了狩猎魔物的队列之中。”
“有一天，我和父亲回到家，发现母亲在给妹妹上药——她被突然袭击的魔物刮伤了，那个魔物很特别，不像是我们以前见到过的。母亲用了家里几乎所有的药，所有的办法都没办法治好妹妹，她伤得越来越重。”
“最后她死了？”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塞西尔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她的身体开始变异，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魔化的症状，我和父母都不知道，我们看着她痛苦地扭着身子，不知所措，父母哭着抱着她，祈求着上苍减缓她的痛苦。”
“她最后变成了怪物。她一口咬断了母亲的脖子，用锋利的爪子撕开了父亲的身体。然后向着我扑来。”
“我记得那个动作——那是她和我玩闹时经常做的动作。我当时吓坏了，下意识拔出了腰间的猎刀，和她搏斗起来——就像是和猎物缠斗的猎人。”
“我用刀往她的喉咙刺，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已久血肉模糊了，我也满身的伤痕。我杀了她。”
“然后，审判机关的人来了，他们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审判机关的疗养院里了。”
玛蒂娜是个很好的听众，她没有打断塞西尔，只是静静地倾听塞西尔的故事，塞西尔的表情终于绷不住，她咬紧了牙齿，像是在责骂着自己，责骂着这个世界，失控地抑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我很羡慕你啊，我羡慕能像你一样守护自己的家人，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家人。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怎么处理，我有足够的力量，我就可以......”
玛蒂娜的手按在了塞西尔的头上，她轻拍塞西尔的脑袋，左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塞西尔。”玛蒂娜轻声说道，“你很勇敢，这是我们都不想面对的。”
“是吗。”塞西尔紧咬自己的嘴唇，满腔的痛苦涌上心头，自己却不知为什么流不出一滴泪水。
“我们所要做的，是守护住现在的幸福，不要再让悲剧发生，不是吗？”
“......”塞西尔用力握紧了长剑，剑在剑鞘中微微颤动。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很高兴你告诉我。”玛蒂娜轻声在塞西尔的耳边说道，“谢谢你愿意把这份重担分一些给我一同承担。”
“谢谢。”塞西尔靠在玛蒂娜的肩膀上，闭上了眼，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急促变得稳定。
“其实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玛蒂娜突然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教你战斗技巧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审判者·约瑟夫对吧？”
“你怎么知道？”塞西尔惊讶地睁大了已经——她在玛蒂娜面前表现得像个单纯的孩子，内心都写在了脸上。
“嘿嘿，而且我知道你有一项特殊的任务——我只知道有任务啊——是由你个人抉择的，和这次的行动关系重大。”
塞西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玛蒂娜，玛蒂娜狡黠地笑，用手指轻轻敲打在自己的下巴。
“别猜了，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玛蒂娜伸了个懒腰，她歪头看着塞西尔，“其实我也是约瑟夫教出来的徒弟，你其实算是我师妹，你和我有个同门师兄阿尔杰，我就是你传说中的师姐。”说完玛蒂娜还嘚瑟地撩一下自己的刘海。
“这次任务呢，我也是有特殊任务，但是其中总有这么一部分原因是我想看看你这个师妹。”玛蒂娜伸手撩了撩塞西尔的刘海，“我总是听阿尔杰说，还没真见过这个师妹呢——他说我和你一定会很合的来。我现在想来这个师妹果真一表人才！当然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姐听听，我会非常开心。”
塞西尔看着玛蒂娜的眼睛，久违的露出了微笑。
“师姐。”
“哎，好好好，太动听了。”
“师姐。”
“哎！我的天太爽了，我全身都麻了！”
“哈......”塞西尔笑出了声，瞥了一眼手里泛黄的照片。
“今晚聊得很开心！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我绝对鞍前马后！”玛蒂娜拍着胸脯，对于塞西尔的一声声师姐很是受用。
“对了这个给你。”塞西尔突然掏出了一个瓶子，扔给了玛蒂娜，玛蒂娜接住瞧了一眼，突然眼里兴奋地闪光。
“别跟约翰娜说。”
“你也早点睡，你是伤员，多休息。”
“晚安。”
4
雷蒙德把染血的斧子从插在地上，数着自己笔记本上所写的地点数量。
“十个，正好，就是这了。”
他拔起斧子，向前走了几步，到达了一片空地上，他将斧子高高举起，随后用着自己全身的力量向着地面狠狠劈砍。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次。
五次。
五次斧击，尘土飞扬，地面被破坏，露出了藏在地下的暗口——铁皮严丝合缝的封着，像是把里面的罪恶和荒唐都给压着。
“找到了。”血红的光涂抹在斧刃上，雷蒙德轻轻划拉，便切开了暗口，望着下面无尽的黑暗，他眼神漠然。
“就在这里，很好，亚当，我来了。”雷蒙德纵身一跃，跳进暗道之中。
第二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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