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次，荼婧姝都被牙齿咀嚼的声音吵醒，然后发现自己正在进行原始的进食。
于是，他向莉露露抗议：“我不要吃人，我要吃饭。”
恶魔二话不说，找到一户人家，偷了一块米饼喂到他嘴边。
“呜啊……这是什么？好难吃！”
荼婧姝顿时觉得胃袋翻江倒海一般，止不住地呕吐。
“这就是人类的食物啊。”
莉露露也干呕了两声。
“难道……我已经变成怪物了吗？”
“你没发现吗？最近你的头发更柔顺了，皮肤也更光滑了，这都是托我的福。”
“你说过找到合适的宿主就会离开我的身体。”
“不是还没找到吗？急什么……”
“离开之后，我就会正常了？”
“对对对。”
无论搭车或乘船，甚至步行，从漆黑深渊重见天日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人理应是能够抵达七杀殿的。
然而……
为了帮助莉露露恢复昔日的元气，他们的路线当然是一路南下，不过是一路吃着人南下。
莉露露还总是颇为得意地炫耀她重新掌握的能力——某个男人被属于她的蓝色右眼迷惑，抱住她的腰肢一个劲地亲吻。荼婧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指甲会立刻变得很长以至于锋利，而且她的拇指很简单地就划破了男人的喉咙。
荼婧姝渐渐觉得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意识被同化或侵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当初答应我去七杀殿找我的姐姐，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们不是快到了吗？都说了我做那些都是为了……嘘，等等，闻到了没有？”
“有一股香味……”
“就在那边！”
莉露露跑进犹如被腐蚀过的漆黑焦土里。
“不……我不饿……我不能再吃人了。”
人的心肝脾胃都能给荼婧姝带来满足的饱腹感，可是这种血淋淋的饮食习惯让他长期饱受精神上的折磨。
“这次的猎物不一样，”莉露露笑嘻嘻地把身体的“遥控器”抢回来，“我能感觉到，他就是那个人。”
“宿主吗？”
“对。”
……
这是寒冷的一天。
这里断壁残垣。
由淡淡血色渲染的道路中央，堆砌着黑色的骷髅。
“也许我们不该来这里。”
荼婧姝很担心这里是不是什么仪式的处决现场。
莉露露不做回答。
猎物近在咫尺，她得拿出足够的精力警惕四周潜在的威胁。
“我好害怕，我们快离开吧。”
荼婧姝怯懦地说道。
“真该死！”
莉露露还是大意了，当然也受了心里一直回荡另一个人声音的影响。她小声骂了一句。
“小妹妹！”
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莉露露转过身。
那位胖乎乎、和蔼可亲的年轻人毫不忌惮地走过来，弯下腰，说道：“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嗯？你的右眼怎么是蓝色的……是生病了吗？”
莉露露眨着人畜无害的眼睛，显出一分惹人心疼的怯意，心中却盘算着先吃顿肥肉开胃合不合适。
荼婧姝不知道为什么，对年轻人有股熟悉的亲切感。他分不清是谁曾带给他的，是爹爹还是师兄？
至于为什么被年轻人认成女孩子，八成是由于爱美的莉露露非要给自己套一件褶裙的关系吧。
“小妹妹，你家在附近吗？”
年轻人耐心地问道。
“我、我……”
莉露露嘴角微微上翘。
“嘉禾，你在跟谁说话？”
另一个男人正要从倒垮一半的围墙里走出来。
“哥，这里有一个小孩子。”
嘉禾朝那个方向转头，回答完毕再次把头转回来。
莉露露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
“师弟，今天的天气不适合远行啊。”
慕诗羽望着乌云滚滚的北方的天空。
“我还想跟师姐……”孟仙挠了挠头，将包袱系在身上，“但还不是时候。”
起风了，竹林沙沙作响，竹叶漫天飞舞，前路充满历史的古意。
“你曾讲到，在南禺峰背后的森林……”
“我猜，它跟这片竹林的规律异曲同工。”
“不错。接下来，你要牢记这条路线。”
“多谢师姐。”
行走在古朴的诗意里，慕诗羽还讲了许多前两天未尽的往事。
在很久以前，南方的海岸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出远洋的大船，船员们都会与世界另一个角落的居民友好交流，并交换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但某一次，从返航大船上跳下来的却是一群鱼头人身的怪物。
“这便是七杀殿的前身。它们的学习能力很快，快速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习性，同时也显露出疯狂的杀戮倾向，残忍、好斗、喜怒无常。消息还没在天南大肆传播的时候，它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团体，笼络了大批迷信＇海神＇的信徒……”
“海神？”
“它们的祖先。南边的小岛上至今还有专门祭祀的海神宫，只不过也成为禁地了。”慕诗羽抚摸着头发，继续说道，“它们不断扩张，激怒了天南五派，然而最后五派也无计可施，只好向京都求援。”
孟仙昨天正好看到记载“天南六派”的书籍。五派的祖先因为获得了早期夜见谷的传承，将天南分割成五个部分，七杀殿是后来才出现的。
“随着京都的介入，南方的动乱似乎很快就会平息了。可是当它们被逼迫到最南边，它们以十六岁的少女为祭品，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召唤出一个海底宫殿，从那里走出一个庞大的海兽……
“京都的大军节节败退，主动提出和谈的请求。能唤出海兽的条件非常苛刻，而且那大家伙也不会长久在陆地上行动，它们当中有少许被人类感化的有识之士，便决定见好就收。它们跟附近的人类一同建立起了现在的七杀殿，为了降低血脉觉醒的几率，它们也必须选择人类配偶，一旦发现异样，也会提前一步……把风险降到最低。”
“这是好事啊。当时七杀殿的殿主是个伟大的人。”
孟仙欣喜地说道。
“可想获得五派的认同已经很难了。七杀殿做出很大让步，五派却贪得无厌起来。不了了之的谋杀被拿出来说是七杀殿的人犯下的，哪家哪户的孩子被偷也说是被七杀殿拿回去试验……”
“也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现在的局面比那时严重。转折点是十四年前……我之前跟你讲过，七杀殿也有人妄想再次将世界淹没在血海之中。”
“嗯……”
“有个人收养了被弃的女婴，抚养她长大成人了。起初，七杀殿并没有人察觉到，直到她怀了身孕，脾气越来越暴躁，碰到不顺眼的东西就拆，见到不顺眼的人就杀，愈发失控……五派不得不联合起来，七杀殿也只能作壁上观。”
“那她到底该死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死吗？”
“一般来讲，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是流着那股血脉的人，在不受很大刺激的情况下，也能自我克制。简而言之，有人要她流产，她不答应……哪个母亲愿意呢？”
“她的丈夫……她的……”
“你知道答案，就不要多问了。”
“好……”
“最终，女人在十四年前逃到了这里，原本这片竹林还是一座长满竹子的小山。五派将小山团团围住，上山不得，打算用火烧。那场大火……我目睹了哦，烧了三天三夜。可是，火熄灭之后，他们却没找到女人的尸骨……”
“会不会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可是有的人为了交差，为了加官进爵？把一对无辜的母女活生生地推进还有火星的木炭里……”
“这是人干得出来的？！”
“那个傻瓜背着尸体去邀功请赏，又被五派的人截下来，杀掉了……”
“真是便宜他了。”
“会不会这就是五派的伎俩呢？找个做坏事的替死鬼？”
“师姐烧悬空楼就是为了十四年前的这件事？”
“这是南长老的意思。不过我那时就下定决心，不能一把火就了事，我要把那些参与这件事的人统统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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