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烟突然觉得茁壮成长的别样情感被硬生生遏断了，心里的那只小鹿一头撞死了，转瞬而来的是无尽的愤怒。
她拍开苏辰宇握着自己的手，退后两步，迅速地拿起腰间的长剑，抽去上面的剑鞘，一剑直直地刺向苏辰宇的咽喉。
可距离苏辰宇咽喉才一米远处，她又气鼓鼓地收回刺出的剑，恼怒地拗着头不看向他。过了一会，像是气不过一样，再次提起剑挂在苏辰宇的喉咙上，只需推进半分，苏辰宇就将命归地府了。
苏辰宇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笑着望向小烟冰冷的眼睛，好像笃定小烟不会对他动手。
秉承着一脉相承的不惯人的优良风尚，小烟轻轻挪动剑柄，那锐利不当的剑锋微微进入苏辰宇的肌肤，亮红色的血液渗出，在他的喉咙处极其醒目。
刚刚出手，小烟就有些后悔，此时再见到苏辰宇出血，心里更是心疼的不得了，有种放下剑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不是都怪眼前这个家伙，明明都有了自己，还出去找别的女人，找女人也算了……至少……至少不能说给我啊，难道他就不能不让自己知道吗。
这么一想，底气足了一些，小烟架在他喉咙上的剑丝毫不退。
“哎呀，小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你们俩怎么还动起手了。”，蓝潇前来调解。
本来他跟在两人屁股后面，看着两个人手牵手、亲额头、头碰着头窃窃私语，正幻想着自己也去找个女朋友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小烟不知怎的发怒了，把剑放在苏辰宇脖子上。
“没事，蓝潇，我的家事，你先回去玩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回答的不是小烟，而是面临锋利剑刃的苏辰宇。
蓝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沿着这条芳林门大街离开了两人。
没了蓝潇，苏辰宇说话自然多了。
他用两指轻轻捏住剑尖，没费多大力就挪开了那柄利剑。
接着，苏辰宇注视着小烟的脸，她的眼角明显出现几滴泪珠，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让人不禁生怜。
可是，苏辰宇一直没什么惜香怜玉的心，也不安慰，就开始和小烟说话。
“烟啊，我问你啊，我给你这柄“问天”多久了？”，苏辰宇瞅着四下无人，索性拍拍地上的尘土，毫不讲究地坐下了。
小烟还是不愿意原谅他的样子，别过头不去看他。
“我记得应该是六年吧。”，苏辰宇换做平时都会去哄她了，这次却坐在地上自顾自地说道。
“是2199天。”，原本不愿开口的小烟下意识地说出苏辰宇的错误。
“嗯，那你说说这柄剑的情况吧。”，苏辰宇没抬头，用手轻轻在石板砖上画圈。
有了第一次的开口，再开口就不是件难事了。
小烟不假思索，像是背板书一般背了出来：“剑身四尺九寸，剑柄八寸略长，总体长度正常。剑通身铜绿色，由仙谷禁地里的青玄石打造而成，锐气四溢，坚硬无比，敲击时隐隐有龙吟，存有少爷的一缕浩瀚剑气，不到必要时不可使用。剑的强度极佳，留有本身的特性，虽不及四十九绝器，却也是在天下神兵榜前十的存在。”
苏辰宇苦笑一声，说道：“这不就是那一年我送给你对你说的话吗？你记得那么清楚啊。”
“对于少爷的事我一直记得很清。”，小烟板着小脸说道，佯装严肃的可爱表情让苏辰宇不禁莞尔。
“啊，可恶，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被你撩到了。”，苏辰宇开玩笑地说道。
“那少爷就别再找其他的女人了。”，小烟缺乏感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些许乞求。
“唉，烟啊，你喜欢我吗？”
小烟犹豫着点点头。
“为什么呢？凡事都得有个原因。”，苏辰宇停止画圈，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
“因为少爷对我很好。”
“比如？”
“我五岁那年父母离世，是少爷把快饿死的我从积满冰雪的街道上救了回来，如果不是少爷，我那天不是死于冰冻就是死于饥饿。少爷给了我御寒的衣服穿，带我吃好吃的食物，那时我感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有人不仅收留了我，还很友善地对待我。”
“还有呢？”
“我八岁那年身子休养得差不多了，基础也打牢了，少爷开始教我练剑，每天鸡鸣时分我都会被少爷叫醒，对着蒙蒙亮的天空学着少爷的一招一式，少爷还传授给我心法，教导我怎么运使内力，怎么建立稳固的内力体系。少爷给了我自保的能力，让我不是只能依靠少爷才能存活，我很喜欢少爷的作风，不是施舍，而是授人以渔。”
“只是这样吗？”
“十二岁的时候，少爷带着我一起闯荡江湖，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几乎将整个人族都走了一遍。我们走过北疆的万里雪原，我们看过西北的无边荒漠，我们见过江南的秀丽流水，我们望过河东的苍天古树。我记忆最深的一次，只有少爷和我，在大淳州的一个黄昏，我们肩靠着肩在茂密的原野上看过美丽的夕阳。少爷带着我见证了那么多景物，我无法忘记，更无法不喜欢少爷。”
“唉，这么看来，换做是我，也要喜欢上那个家伙。”，苏辰宇叹息一声。
接着，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可是，那个家伙身处险境，周围尽是猛虎毒蛇，要不了多久就得放手一搏，而且很大几率会输掉这一博，他不想连累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女孩，他想赶她走，只有这样，哪怕身败，那个女孩也不会受到牵连。”
苏辰宇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自己说出的话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个女孩本身实力称得上绝佳，足以尝试自己闯荡这片世界了，不需要那个家伙的陪伴了。仔细想想，女孩着迷的男孩不过是个碰巧收留她的人罢了，若是说品行、修为、势力，样样没有，这样的人，还面临死亡的威胁，何必执着于他呢？不必让他的命运牵连到自己。”
苏辰宇说完后，面色平静地看着小烟。
“所以少爷是想赶我走吗？”，小烟咬着嘴唇说道。
“对。”，斩断一切幻想的话语传入小烟的耳朵。
“是我成了少爷的累赘吗？”
苏辰宇忽然像是怒了，不耐烦地说道：“我没说过你是我的累赘，我是说你应该离开我，自己去寻找更好的未来，跟着我，死路一条！”
“没有少爷的未来算是好的未来吗？”，小烟脸色不变地问道。
“说了很多次了，你那所谓的少爷不过是几个月后将要进入棺材里的死人！你想和他一样吗？”
“如果是为少爷而死，我不在乎。”
苏辰宇真的怒了，他双手按着小烟的肩膀，大声地喊道：“踏马你的命就不值钱是吧，为我而死？你要真这么做了，我从你坟里面把你刨出来骂，知道吗？！”
小烟感受着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没有理会苏辰宇的吼叫，仿佛没有感情的眼神对准苏辰宇的眼神，轻轻说道：“少爷想要我离开对吧。”
“没错，滚的越远远好。”
“可我一定要留下来呢？”
苏辰宇猛的一愣，一直以来，小烟都是很顺从他的话，无论他说什么怪诞不经的东西，小烟都是奉为圭臬，可今天，好像出现了第一次例外。
小烟继续说道：“其实，我这条命就是少爷给的。我的世界里只有少爷一个人，如果少爷你死了，我存在的意义也就消失了，所以，要是少爷你想反叛津朝，我不会逃的远远的，而是和你一起对抗，哪怕我们对抗的是整个世界。”
“小烟我呢，没什么能力，令人羡慕的修为也是少爷教出来的，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少爷给予的，那么，在少爷需要的时候，我就有必要把这一切都还给少爷——包括生命。”
“我不会离开少爷的。我可以与少爷孤军奋战，躺在血泊里死去，但是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少爷躺在血泊中，自己却置身事外，我会一直一直守护在少爷左右，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千军万马。”
小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此时却讲了那么多动真情的话，让苏辰宇不禁低下了头，沉默很久很久。
直到小烟握紧他的右手，他才反应过来，呼出一口气，一脸疲惫的样子。
苏辰宇似乎想通了什么，摆着手臂说道：“行行行，我不强求你去过苟且的生活，我让你自己做选择行了吧。”
“第一个选择，是我推荐的选择，你这几天备上快马，远离长安城，去羽族或者是兽人族避难。个人认为，羽族会更好一些，那里的人相对文明，不像兽人族那么野蛮，我爹在那里也有朋友，托他们照顾你还是可以过得很好。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练个剑还要先收拾我的房间，你可以在那里寻找更好的人——至少比我好的。”
“第二个选择，留在长安城，和我一起面对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八千“神灵”，三万禁军，通天、隔纱数不胜数，再加上两名入圣，这是我们需要跨过的考验，不过最有可能还是死无葬身。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在蓝潇面前虚张声势，佯装瞧不起那么多人马的样子，实际上我老爹的在京兵力，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如果，你选择这条路，那么，挡在你面前的不止是长安城的军队，还有全天下的围剿。”
苏辰宇疲倦地望着天空，说完了想说的话。
“和少爷一起，纵使天下为敌又如何。”
苏辰宇轻笑一声，意料之中的回答啊。
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我这个当少爷的，可得好好保证她的安全啊。
苏辰宇收起那副不堪重负的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揉揉小烟乌黑细腻的头发，摸起来光滑无比。
“那，这一路上我们不离不弃，谁都不会抛弃彼此，要是谁敢阻拦我们，我们就让他死！”
“是，少爷！”
……………………
苏家宅子
这所居于芳林门大街北边的庞大宅子占据内城西北部的三分之一，毗邻皇宫，属于不可多得的黄金地段。宅子内假山遍布，潺潺流水流过黝黑的奇石，落入精心打造的白玉水塘里，溅起白色浪花。自古假山配竹林，苏家宅子也没逃出这个不变公式，翡翠一般的青竹弱不禁风地站在假山流水旁，底下红花绿草点缀，恍然间有种生气十足的味道弥漫心间，在炎炎夏季竟透出几分春季的鲜活。
苏野云整来两个木质小凳子，在石桌上摆上两个酒杯，龙沥海带来的烈酒正放在这石桌中央，打开了封口，散发出浓辣的香味。
龙沥海微微一笑，他很清楚这位苏将军的口味，带来的也是他最爱的酒。
两人寒暄几句后，就开始慢慢倒酒，觥筹交错间龙沥海的脸不禁泛起酒后的红晕。
“你怎么还是不能喝酒啊，喝两杯就脸红了。”，苏野云不屑地说道。
“这不是烈性酒太久没喝了，平日里喝的都是从羽族进来的葡萄酒，那种酒酸甜可口，不知比你喜欢的好喝多少倍。”，龙沥海辩解道。
“哼，喝酒讲的是感觉，而不是味道。如果单说味道，羽族的酒是不错，但是这种能带来酩酊大醉的感觉的酒，才是最好的。”，谈话间，苏野云就已经干下一杯，摇晃着手里的青玉杯。
虽是正午，并非喝酒的最佳时间，两人却依旧喝势凶猛。
又是几杯美酒下肚，苏野云大笑着说道：“好酒好酒啊，哈哈哈！”
可大喊过后，英俊沧桑的脸上突兀出现几分落寂，他不住地叹息，满面愁色。
“你叹息个屁啊……嗝。”，龙沥海喝醉后，同样不讲风度，颇为满足地打了个响嗝。
苏野云还是叹息，边摇头边说道：“你不懂你不懂啊。”
然后，他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是皇帝那家伙让你来找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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