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被关在这个破地方已经三天了……
其实是不是三天乔也不清楚，毕竟山洞里看不到月相——他是按照一天两顿饭的频率来判断时间的。
这块巨石……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推开，只是在最初尝试许多次之后，他才发现这玩意根本就推不动。
【兴许是对方在下面塞了石头也说不定？】
瓦尔纳部族给的食物分量很少，恰好是勉强维持一个人不饿死的程度。
在最开始那个晚上，他发现推不动巨石开始，乔·雷蒙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从这里逃脱了。
……
先祖之祠
乔伊·瓦尔纳在两位猎人的协助下进入祠堂，而在祠堂中，只有一个面对灵璧跪下的背影。
每日送进来的餐食未曾动一口，乔伊捡起摆在一旁的水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在耳边摇晃，满满当当。
——滴水未进，粒米不食吗？
绝食……是威胁吗？？
长老有些愠怒了，他不理解流明为何非要放弃部族里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去外面世界寻找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理想’……为此他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先祖和亲族？
“为何不食？”
乔伊拄着拐杖来到流明身后——只见他佝偻着腰背，丝毫不似那青壮有力的青年，反倒是比乔伊这个老头子更年迈似的。
“……”
流明不说话，恍若未闻，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重，即使以性命相逼，我也绝不可能答应你的请求。”
“……”
流明不说话，他只是低着头，若不是乔伊看见他的脊柱在发抖，恐怕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的理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值得你这样做吗？！！”
乔伊终于忍不住了，看着流明着宛如自毁一般的举动，他简直心如刀绞。
【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们对不起你吗？你在怨恨部族的抛弃吗？还是说那个家伙给你灌了什么魔药，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胡闹？！”
流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他的父亲早早过世，母亲在食物不足的年代被流放，在乔伊看来，流明就和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
他的头颅又低了几分，整个脊椎几乎弯曲到一个令人绝望的弧度。
他仍是不说话的，只是乔伊隐约能听见他在尽力压制的呜咽。
“我错了吗……”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他的声音很小很虚弱，而且嘶哑得宛如森林中的食腐鸦。
乔伊的耳朵有点背，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搓了搓耳朵才发现，那真的是流明说的话。
“你当然错了！糊涂……糊涂呀孩子！”
乔伊以为这是流明回心转意的征兆，然而流明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遍遍地重复那一句话。
“我错了吗……”
“为何固执至此，孩子，听长辈的话总没错……”
“……我错了吗？”
“流明，你——唉！”
重重地一跺脚，长老本还想和他争执，但看流明好像着了魔一样的状态，忽地觉得没有意义了。
“我……错了吗？”
又是一模一样的重复，乔伊甚至不打算接话了，可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流明再度开口，却不再是重复的那一句，而是……
“哪里错了？”
不知是在问乔伊，亦或是流明在自省？
乔伊向他伸出手，想要轻拍他肩头，却发现流明的身体僵硬地仿佛木头。
“哪里错了……究竟是哪里错了……我不明白。”
“孩子……世事不必弄的很清楚，知道的越多，生活便痛苦。”
“只需要知道明天的目标，并且为此努力奋斗……如此便好。”
乔伊长老的话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梦想实在过于遥远，人们无暇，也无力去追逐过于遥远的目标。
远在天边的理想，终究还是比不过近在手边的面包。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
流明的肩膀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他也在进行极强烈的心理斗争。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
长老则是顺着他的话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我不甘心！！！”
流明忽然站起来，可是他的膝盖已经跪了太久，已然血肉模糊。
起身未半而又重新跪倒，长老赶忙扶住他的身体，转到他面前，却看见那一对充满血丝的瞳孔。
“我不甘心！不甘心如野兽一般活着！”
“我是人！一个人！而不是为了食物不择手段的野兽！”
“我不甘心……不甘心每日俯身在地，只为了明天的食物碌碌！”
“如果能早点发觉就好了……如果能早点行动就好了……”
“要是我有足够的能力，我的母亲何至于因食物不够而被流放？要是早有人去做！我的父亲何至于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去和火拳熊战斗！！”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去做，为什么，明明早该有人去做！为什么你要阻止我？！为什么！！！”
流明瞪大了双眼，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乔伊只感受到了满腔的怒火，这怒火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整个世界。
乔伊忽地觉得内心发虚，也不知为什么，他竟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流明的话语。
在所有人都已经对命运妥协，并对这种状态习以为常的时候，只有流明一人直起了身，挺直脊梁对命运发起质疑。
他是这样贪婪，贪婪到无以复加，但是没有任何一人有资格指责他——因为这份贪婪的受益对象并非一人一族，而是整个世界！
“我没有错……我没错！错的人不是我，是你们，还有这个扭曲的世界！”
流明咬牙切齿地说着，很显然，长时间的幽闭和伤痛已经让他的精神不再稳定，而饥饿和干渴更是促使他去做一件从来没有做过但又极端疯狂的事！
“我受够了！！！”
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力，甚至挣脱了长老按压着他肩膀和双手，直挺挺地站立着。
正当乔伊惊诧于流明的举动时，他做出了谁也想不到的事。
先是把头颅后仰，仰望漆黑的洞顶，他已经太久没有抬头，他的脖子仿佛依旧锈蚀。
再然后，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头颅撞向灵璧，其速度之快甚至让长老来不及阻止。
他行在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无人能够阻止，若是不能让他以身行道，那他宁愿为自己心中的道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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