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恽转首把跪在台阶下的怀君召到厅堂。
“你出身官宦,自幼受教修性。故先父命你侍奉阿瑛,望你在她谬妄骄恣时,能在身边提示注意。”荀恽沉声道。
“如今因你提醒不及,使她犯下大错。她是我妹妹,我不忍责罚于她。你当代为受过。”
“来人!笞仗五十!”荀诜低沉一喝。站在堂下的两名甲士受命后,上堂便要把怀君架走。
“甚!笞仗五十!”荀瑛睁大眼睛,吃惊道。
“那不得把她打死!不可!绝不可!”她连忙摆手。
前世那些太学院儒生,一不高兴就爱抨击国政。为此他们可没少被挨揍。
每当他们的那些愤恨之言传到天子耳边,便会有黄门宦官命他前去太学院,当着众多儒生之面,将犯错者笞仗五十。
尽管他有手下留情,但儒生身子本来就弱,往往五十杖还未打完,人就没气了。
男人尚且不能忍受,何况一弱女子!而这两个甲士身材魁梧,让他们一打,怕不到二十杖人就打没了。
“国有律令,天地万物以人为贵,不得擅杀奴婢。你们把她打死!便是触犯律罪!阿兄啊!可不兴这么做呀!”荀瑛连忙站起阻挡住上前的两名甲士,朝荀恽与荀诜义正辞严道:“且错事在我,与她何干!”
怀君望着荀瑛,心中不由一阵感动,眼睛被泪水模糊,朝她一跪,道:“若能让主君原谅夫人,婢即是死,也无怨恨。”
杨玉凝视着荀瑛,见她能关怀自己的侍婢,由此可见也并非是无情义的人,便朝荀恽劝解道:“夫人既已知错,就不必再去惩治她的侍婢!”
“此事作罢,皆因玉卿为你求情。”见杨玉求情,荀恽一挥手,两名甲士便退下堂。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厅外,见时日已不早,便站拱手道:“承君宽雅,我兄弟打扰了!”
杨玉朝三人回了一礼,知道荀诜还有戎事在身,不能久坐,便送三人出门去。
“今值多事之秋,诸兄弟皆有国务在身,何人能顾及你?日后切不可再冒犯玉卿!不要让母亲为你忧心 。”站在门阙外,荀诜从随从甲士手中接过佩剑,悬挂在腰间,并朝荀瑛语重心长道。
“阿瑛,要听话。”荀闳也出声道。
荀瑛委靡的站着,眼眸低垂,双手无力垂下,没有应声,只是微微颔首。荀恽见状摇了摇头,又与杨玉行礼拜别后,便与荀诜、荀闳朝轺车走去。
杨玉转眼看向荀瑛,不知是否经过她兄长的斥责,平日锐利的目光此刻变得有些沉郁,这让他想起她在侍奉母亲时的谨小慎微。内心不禁感慨中来,彼时她看上去却是如此的温婉和柔。
闻人有德于我,不可忘之。杨玉轻轻叹息,即便憎恶她不知礼仪,却也不能忘记她对母亲的躬身侍奉。见荀恽三人还尚未走远,他抬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察觉到手上袭来一阵微凉,似被人握住。荀瑛浑身轻微一颤,蹙眉瞪向杨玉,想要挣脱被他拉住的手。
“若不想你兄长为你担忧,你便不要如此...”杨玉轻声道。
荀瑛抬眼,看着远处正要蹬车的兄长们,略一犹豫,她虽然不解何意,但还是没有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荀恽正欲蹬车,却忽见杨玉拉着荀瑛的手,缓缓朝家中走去。他的身子一滞,沉思片刻,当明白杨玉此举之意后,眉间一舒,道:“已无事矣!”
“杨玉卿,是君子啊!”荀诜见之,沉默稍许后,也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归,永而不返之意。知道杨玉用意后,荀恽三人皆感激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礼。
无论他们此前如何担忧荀瑛对杨玉失礼,当杨玉此刻有意向他们三人眼前牵起荀瑛的手时,已在向他们表明他从心中愿继续与荀瑛共奉祭祀,且此后不会再有放妻之意。
被杨玉牵着手,一踏过门槛,荀瑛猛地甩掉他的手,负手离去。
“明日我送你回家。”杨玉道。
闻声,荀瑛离去的脚步一停,面色一怔。目光阴郁地看向杨玉。沉静片刻,一咬殷唇,又回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神色恼怒的瞪着他道:“你何意?”
杨玉诧异道:“你从母因病卧床,你不去探视?”
荀瑛恍然,是这么个回事啊。她还以为他反悔了,又要休她!然后嫌弃的甩掉了他的手,自个离去。
手中仍有些温热,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杨玉略一摇头,朝书房走去。
深秋之夜,长空明净。
皓皓皎月透过中庭槐树交错的枯枝疏叶,照进了杨玉的书房当中。
凉风稍稍吹起,拂动枝叶。投映进书房的树影,也随之微微摇曳。
杨玉坐在窗棂边上,身前的书案上放着两卷竹简。
侍婢点亮了一盏陶豆形灯,放在了他的书案上,烛火的光影,在竹简上微微晃动。
“你可下去歇息。”他朝侍婢吩咐道。
“唯!”在侍婢退出书房后。他将那两卷竹简摊开在了桌案上。
这封信札是月初时,从邺城寄来的。
写信者是他此前去邺城看望在魏廷做官的族叔时,通过故友所结识的一焦沛士人魏讽。他与他仅仅交谈过一次,便为之倾动,引为至友。
再度看向着书案上的信札,蓦地,他心尖一颤,清澈如水的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悲戚。
魏讽顿首:
夫闻大盗窃国,终继枭翦之诛。残暴不仁,必致歼夷之戮。
安帝以来,汉家多故,皇统屡绝,豺狼蜂起。先有外戚擅权,后有宦官祸政。皇纲失御,国运维艰。幸顺、桓、灵三朝群公义士,勠力同心,持危扶颠,方使天汉不绝,延祚至今。
今有贼臣,阉宦之后。窃盗相位,专制朝政。凭陵皇权,败乱纲常,欲图倾覆神器。效命社稷者,既遭坑戮。忠正汉家者,夷其三族。怨动天子,伤怀士庶。
唯汉中王备,帝室之胄。忠烈断金,精贯白日,奉诏讨贼,克定汉中。襄阳太守关羽,孤军北伐,连破贼众,击斩庞德,降服于禁。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见之望风而降。扫定荆州,威震中夏。
今荆州锐士,续已出境。益州骁卒,蓄势待发。伐贼之众,旌旗连云。克复皇祚,指日可待。讽感前朝志士仁臣之忠义,恐皇舆败绩,常欲以身殉国家之急。
君出杨门,世树忠贞。宣力汉朝,累受国恩。尊君无罪,滥被诛戮。尊祖何辜?惨遭禁锢。皆因贼臣暴戾恣睢,重逆无道。
讽知君忠义,特请君与讽共戮力汉室,匡国济时,诛罚乱臣。肃清贼众,还政至尊。
默然盯视许久,杨玉神色痛苦地闭上眼,唇角微微颤动。
他还尚未回复魏讽,只是每当他看魏讽写给他的这封信,心中都如被一柄利剑刺入,让他心格外刺痛,也让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
这是他对汉朝与父祖的感伤,也是对曹氏和自己的愤恨。这股悲愤的情绪搅动着他的内心,让他感到心乱。这一切都深深积郁在他心中,无处发泄。
走出书房,他站在行廊下。那在枝叶间穿行的清晖月华,仿若中堂檐下被夜风吹起的白色轻纱。
再踱步到中庭,他抬首望天,昭昭天汉,灿烂辉煌。
这让他知道这暂时仍是汉家的天下,可也不知能延续到何日。
当今朝政,权去汉室,政出魏廷。魏王与汉帝之别,只在名号之差异罢了。
他已隐约地感觉到汉家天下将为曹氏所摧折,且崩摧之日已近在眼前。
而在此之际他内心深处对汉朝的眷念,及对曹氏不轨意图的深恶也愈发清晰、强烈。在看到魏讽此信札后这种情感犹甚。
闻丈夫处世,如若不能为国家诛除逆贼,与死人无异。
他仕官汉朝,世沐皇泽。应当如他的先祖杨震那样疾恶如仇,如他所感佩的那些前朝诚臣,挺身而出去扶汉家之将倾。
可如今父亲无罪遭到曹氏诛杀,他却只敢服三日之丧。祖父被禁锢归田,他也只能悄悄去探望。他所任官职也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以除贼。
他唇角颤栗着,眼泪似不可控制般从眼角流溢而出。他若只身一人,此刻他不会有任何犹豫。可父亲死后他便是一家之长,他仍有总角之岁的弟弟需要教养,仍有杖国之年的祖父母需要敬奉。
得知父亲被杀时,祖父母悲恸欲绝之状,让他历历在目,若他再参与密谋此事,一旦事发,必定遭遇诛杀。届时祖父母又当如何悲伤。
弟弟年幼,即便不坐他罪,可他尚未长成。妻子荀氏无才德,不能操持家事,又常欺凌弟弟,必不能好好教导他。
杨玉哀声一叹,当下他也只能暂将期望寄予汉中王刘备之身,若其能肃清河南之地,那恢复汉政,便指日可成。
Ps:我的大纲本来只有几百字,只是描述了故事大概的框架,但最近塞的东西太多,它现在散架了,故事情节它串联不到一起去了..比较焦虑还不知道该写那个情节好,让我想想。
ε=(´ο`*)))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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