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咖啡店。
小店老板无聊的坐在柜台后面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正中午的这个时候，这家咖啡店一向没什么人。
但是，门铃还是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中年男子收起手机打了个哈欠，他刚抬头看了眼从门口走进来的男子，就又低下头掏出手机继续看了起来。
男子穿着黑色风衣，带着一副墨镜，头上则是一顶黑色大沿礼帽，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某个电影拍摄片场中走出来的一样。
他走到柜台边，敲了两下桌子。
“近来如何，老板？”
“还不错，我们新进了一些Ophis，要尝尝看吗？”
“不，给我一杯Tannin就好。”
老板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在桌角，开始在柜台里翻找。
“你这次来的倒是挺早。”
老板漫不经心地拿出一个褐色木罐。
“当然。”
黑衣男子推了推墨镜，无聊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咖啡厅。
“也对，毕竟这一次就是最后了。”
老板又从柜子里翻找出两个木制茶具。
“你不觉得惊讶么？”
黑衣男子看着老板打开木罐。
“惊讶？自从你第一次失联到处浪，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老板用勺子舀上来一些咖啡粉。
“唔，我以为你多少会有一些惋惜。”
“惋惜？我们不需要这种感情，恶者。”老板开始磨咖啡，“况且少一个完全不懂咖啡的人占我的便宜，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可是咖啡这东西除了苦还是苦啊。”黑衣男僵了一会儿，反驳道。
老板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老板我还是信得过的。”黑衣人开玩笑地趴在柜台上盯着老板的手。
“粗心大意，真遇到有本事的，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板又打了个哈欠，“要加糖吗？”
“多一点。”
老板从外衣口袋中拿出一包白晶，全部倒入咖啡中，拿沸水一冲就装在纸杯中递给黑衣男，末了又插上一根吸管，一个串有小卡片的绳环套在吸管上面。
“为什么我感觉你每次给我冲咖啡都不和网上说的一样呢？怎么感觉这么敷衍呢？”黑衣男端起咖啡，看了看上面的卡片。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老板开始收拾道具。
“……”
黑衣男拿着咖啡沉默的站起身，他缓缓转过身。
“啊……”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
“怎么？难不成你要给我留个电话？”老板头也不抬的关上柜门。
“嗯哼，那就再见了，老板。”
黑衣男端着咖啡，就要迈开步子。
“恶者。”老板用湿巾擦着手。
“什么事。”
黑衣男停了下来，喝了口咖啡。
老板瞥了眼他的身影，说道：“如果你依然穿的这么骚包到处跑，那我有100%的把握，你这次可没以前那么好运气。”
黑衣男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咳咳……”
“怎么了？”老板低头擦着桌面。
“没，没事，烫到嘴了。”黑衣男擦了擦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再见。”
“再见。”
清脆的门铃声再次响起。
老板将手上的湿巾丢到一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泡好的另一杯咖啡闻了闻，又想了想，从另一个口袋中拿出一包白晶放在眼前打量着。
白晶被丢到了柜台上，老板喝了一口咖啡。
“的确是苦啊……”
“可惜甜味也只是一张美妙的遮羞布罢了。”
咖啡被一饮而尽，纸杯被捏扁后掉在了地上。
“这次可是你不请自来。”
（3个月后……）
恶者看了眼手心的卡片后，他将卡片塞入风衣口袋，把手里空的纸杯投入了“可回收垃圾”桶。
“味道还差点。”
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寻找着。
“果然是已经习惯了老板的咖啡啊。”
“虽说是速溶的……”
恶者走到了一个酒店门口，他先是向对面的楼层看了一眼，接着转身走进酒店。
在酒店的某个楼层的房间里，恶者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手提箱，手提箱打开露出里面的零件——那是枪械。
恶者是一名杀手，但是他早已厌倦了这一切。
这一次任务将会了结所有，这是最后的刺杀。
他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一个多月了，而他要刺杀的对象此时正在对面的楼房中工作。
对方也是一名杀手，并且还不止如此——她算得上是恶者的师父。
当初恶者因为一些事情与她意见不和，于是恶者逃了出来，投靠了现在的老板。虽然他知道老板也只是受人之托，但是那又如何？至少老板给他的感觉并不像那个女人一样——残忍、扭曲……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从脑袋中清除出去。
他要对付的这个女人很棘手，为此他提前了半个月来进行准备，他觉得就算中途被发现，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他用眼睛瞟了眼对面的楼层上某一个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那里住着她师父这次任务的目标，看来那个女人也很沉得住气。
和以前一样，像条毒蛇。
但是今天——他看了看表，那个女人应该会出来了，因为她的猎物已经开始活动了。
那扇紧闭的窗帘露了个缝，一个带着墨镜的身影朝窗外四处张望——这是猎物的保镖。
但是当然不是在这种闹市区动手，对方是个毒枭，今天在郊区会有交易，地点是一座烂尾楼。
虽然恶者很想吐槽对方的安全意识，但的确在当今这种时代，很少有人会想到会有杀手专门暗杀一个并不算很有实力的罪犯，尤其还是顶尖杀手。但恶者却十分了解那个女人，她选中的许多猎物并不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而仅仅是为了取乐。
终于，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对面的街上，四周始终跟着几个穿着便衣的人。
“该干正事了。”恶者提起手提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某栋烂尾楼上，恶者静静地靠在承重柱上，他默默的擦着手中的步枪。
“嘿，伙计，咱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他开始自言自语。
“哦，当然，我当然记得。这一次，一切都将结束了。”
“我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的。”
“抱歉，尘……”
“我们都不是恶魔，这不是你的错。”
他用嘴亲了亲枪口。
“我们生来如此。”
恶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接着他架起了步枪，瞄准镜对着远处楼层上等待交易的一群人。
“来吧，我们结束这一切。”
恶者一言不发地盯着对面的烂尾楼，毒枭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们用一些简单的屏障阻碍了视线，看来他们还是有些许脑子的，但是还远远不够。
“不要轻视你的每一个敌人。”
这句话恶者一直记得，正因为如此，在即将面对这个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时，他才会更加警惕。
又有几辆车停在了楼下，看起来好戏要开场了。
但很快，恶者就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散布在这片烂尾楼四周，并且从他们的一些行为上可以看出，这些人绝不是什么黑帮势力，即使是刻意隐藏，也还是可以看出他们是训练有素。
如果不是哪一方雇来的保安，那就只能是一种情况了。
“警察吗？有意思了。”
“想要全身而退是个难题啊……”
“不过，那个女人的话……”
在恶者思考的时间里，两拨人已经会面，恶者也绷紧了神经。
按照他的推测，那个女人应该已经混进了其中一群人当中，所以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嘭！”
枪声。
对面的人开始混乱起来，突然飘起的烟雾遮掩了恶者的视角。
他紧盯着对面的楼层，神经高度警惕。
一些人从楼层上跑了下来。
“嘭！”
第二声，刚跑出烟雾的那个目标倒了下来，保镖迅速向浓雾中冲去。
不，不是。
周围的警察听到了枪响，也开始向这边快速围拢。
不，不对。
突然，一个钩锁从烟雾中喷射出来，直接勾住了对面的大楼，恶者的心提了起来，他隐隐有些不安，他皱起了眉头。
一个身影从浓雾中冲出，恶者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扣动扳机。
但是。
“见鬼！不是！”他的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一个侧翻。
一枚子弹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左手动不了了，看来骨头碎了。
他靠在承重墙后，头上冒着冷汗，咬紧了牙关。
“怎么会……得赶紧逃掉才行。”
他从腰间取下烟雾弹扔了出去，浓雾很快弥漫开来。
恶者抓紧了步枪。
“尘，我不会丢下你的。”
“走！”
他借着烟雾做掩护，冲向楼层楼梯，在下一层有着逃脱用的绳索。
“嘭。”
又一枪，但是打空了。
“该死的，得赶快走！”恶者顺着楼梯拐了个弯。
“走？想去哪呢？”一把手枪抵在了恶者的头上，他的身形顿住了。
他咬紧了牙关，慢慢抬起头，看向面前带着甜美笑容的女人。
“怎么会？”
无可置否，这是一张美丽的面容，吹弹可破的小脸似乎还有些婴儿肥，看上去很是清纯可爱。
看着这样一张脸，你绝对不会想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但是恶者知道，肮脏永远隐藏在面皮之下。
“看看这是谁？我们的小朋友。”
恶者被枪顶着脑袋，节节后退。
“那么请问你有什么事？”
恶者被抵在了承重墙上，那个女人的脸慢慢贴近了他已经布满冷汗的苍白脸颊。
她伸出小巧的红舌舔掉恶者鼻尖上的汗滴。
“嗯？”
面前的女人歪了歪脑袋，但恶者只是握紧了步枪。
“扔在地上。”
他沉默的松开手掌。
“现在让我们来好好算一下，这位可爱的小朋友，究竟欠了我多少东西呢？”
女人一直搅动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是……我输了。”恶者似乎想通了什么，握着自己的肩膀长呼了一口气，“想怎么处置就随你吧。”
“随我？”
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感兴趣的内容，眉角弯了起来……
“砰！砰！砰！砰！”
恶者倒在了地上，四肢的关节已经碎了，但他却露出一副超脱的表情。
“就是这幅表情，看来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激怒我呢。”女人坐在了恶者的身上，微笑着用手扶着他的脸。
她凑近了他的耳朵：“你只会一味模仿我吗？”
“砰！”
恶者强忍着大腿上传来的疼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女人伏在恶者的脖子间，“连名字也还是我给你的那个……”
“你既然那么听话，那你为什么还要越界？”
“嗯？”
“想要杀我？”
“可是连你的枪、你抚弄扳机的手指都是属于我的。”
“我虽然不想你离开我，但是……”
“对不起。”
女人突然咬上恶者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看到恶者开始渗血的脖子，女人看起来很开心，“哈哈……嘶哈……骗你的啦。”
“真是拙劣的表演呢，从前是，现在也是……”
“恶者，骗子先生真的很适合这个名字呢。”
“很抱歉，你的债务已经没办法正常偿还了。”
女人用手指头在恶者的右胸膛上画着圈圈。
“欺骗者。”
女人站起身来。
“恶魔？”
她举起了手枪。
“下地狱吧。”
“砰！砰！砰！砰！……”
“哈哈……哈哈哈！！！”女人疯狂的大笑着，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滴落在恶者的胸口。
“真是无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玩腻了。”
“再见。”
最后一枪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恶者的左胸膛。
女人转身离开，她的肩膀还在轻轻抖动，似乎依然很想笑。
但恶者还没有死，所有的子弹都没有打在要害位置，只有胸膛的那枪击穿了他的肺叶。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口走过来一个人影，恶者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
是老板。
老板身穿一身黑色风衣，戴着大沿礼帽，但是并没有带墨镜，他的手中拿着一杯咖啡。
“不要动，我给你带了咖啡。”
恶者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一直在漏风。
“放心，这一杯我是认真做的。”老板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加上这个，也许会让你好受些。”
“是甜的。”
恶者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多放点，我知道。”老板看上去很从容。
恶者用力点了点头，老板将咖啡的吸管放在他的嘴边，他用颤抖的嘴唇努力吸了两大口，随后剧烈咳嗽起来。
“有些烫吗？”老板微笑着。
恶者也无声的笑了起来，但不到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开始放缓，他合上了沉重的双眼。
恶者沉入到了意识的漆黑深渊之中。
老板抿了抿嘴，将礼帽盖在恶者的脸上，随后他从腰间取下手枪。
“呯！”老板对准恶者的右胸膛开了一枪，猩红的液体从他的胸膛涌出染红了衣服。
他站立了一会儿后弯腰拿起那杯没喝完的咖啡，转身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
老板走下楼梯，在下一层的拐角处碰见了靠着柱子低头抱胸的女人。
“'这个？”老板摇了摇手中早就冰凉的咖啡，“一些毒药而已，要尝尝吗？”
女人单手掩面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有趣。”
老板看不到女人的脸。
“你喝酒了？”
“那又怎样？”
老板摇了摇头。
“这可不像你。”
“这也不像你。”
老板沉默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风衣。
“送送伙计而已。”
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老板点了一根烟。
“你被解雇了。”
“嗯哼，意料之中。”老板呼出一口烟雾，“这件事之后，你去哪？”
“这不归你管。”
“也是。”老板扔掉手中的烟头，用脚踩了踩。
“给我。”女人伸出手掌。
老板把咖啡递了过去，女人一接过就大口吸着。
“放了安眠药。”
女人却没有停下，很快便将咖啡一饮而尽。
老板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地上捡起空纸杯。
“虽然我不建议你在这里休息，但是，这是你的自由。”
“稍后我会叫人过来打扫的。”
老板转过身离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你知道他的心脏在右边吧。”
女人慢慢抬起了她的头，那是一张崩溃的脸，鼻涕和眼泪控制不住的向外涌出，她的表情扭曲，牙关紧咬，但她还是努力挤出来了个笑容。
“我曾经拥有他的一切啊……”
老板看着她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向楼上走去。
“真是狼狈。”
老板走下楼梯，又掏了掏口袋，想要拿根烟。
“呯！”
他拿着烟盒的手稍微顿了顿，他咳嗽了一声，接着沉默的抽出一根烟，点上火，深吸一口，站在原地吐出烟圈。
“该去找新的雇主了吗？”
他丢掉了手中刚抽了半头的烟，掏出一部小手机。
“南城近郊，两个人。”老板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送到老家去，安置在一起吧。”
接着他扔掉手机，掏出手枪。
“呯！”
手机被击碎了。
老板从风衣口袋中取出墨镜，又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沉默的注视了一会儿脚边的半支烟，随后扶着帽子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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