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和时间，就在黄警官的单口相声中结束了。
搀着孙豪下车，钟聿在车旁站定。
如果不是一路都在看计价器上那些数字跳动，钟聿都怀疑自己被拉回到了乡下。
不知从哪照来的路灯，照亮了这一片，水泥路面坑坑洼洼的，边缘塞满了半干的泥巴，路边那高矮不一的小楼，墙面上满是裂纹，原本白色的墙皮大半都已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砖面。
就在这城中村级别的一排“危房”中，一家挂有“仁爱诊所”牌子的两层小平房，就伫在钟聿的视线中央。
牌子上的那颗红色爱心早已被尘埃染成了黑色。
“……这就是你说的医院吗。”
见黄警官还在身后结账，钟聿打断他，向黄警官确认。
司机还没走，现在换地方还来得及，她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坐车绕城一圈都够用——
当夜晚的冷风吹过，钟聿心里一咯噔。
她钱装裤兜里了。
裤子……不知道丢哪去了。
血压猛的飙升，钟聿下意识的就想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回去。
身子将要动弹的时候，孙豪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回过神。
“……嘁！”
“是啊，怎么不是了？跟你说，这里的大夫医术可比什么三甲好得多得多，别说缝个胳膊，就是脑袋掉了他都能给你接上！”
黄警官信誓旦旦的模样。
这模样，开始让钟聿怀疑他是不是能从这拿回扣。
“想什么呢！算了算了，我讲那么多你也不信，进去了你就知道！叔，大晚上的麻烦你了哈，路上慢点！”
“好嘞！”
结完了账，跟司机挥挥手，钟聿还没来得及喊，司机就把车子开走了。
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半辆车都看不到。
钟聿看了眼孙豪，紧抿嘴唇，顿了片刻，走向面前的诊所。
越是靠近，就越是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才让这疑似黑心诊所的诊所，有了那么点诊所的样子。
都快半夜了，不大的两扇玻璃大门居然还只是关着，没有上锁，黄警官一推就开。
“老林头！来活了！快，帮忙缝个胳膊！！”
熟络的穿过大厅，黄警官往里面的走廊走去。
外面看着相当糟糕，里面除了灯有点暗外倒是意外的干净和正规，房间布局是个T字型，左手边是三排不锈钢椅子，正对着取药房，里面一条挺长的走廊联通几间屋子，内外科诊室、手术室、病房一应俱全。
一只脑袋和身体毛色明显不一样的猫看了钟聿一眼，甩着尾巴，从取药房走出来，穿过走廊，不知道钻哪去了。
老林头老林头的喊了半天，整间诊所也没有半声回应，像是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样。
“喊鬼呢！老子刚眯着一会就叫嚷！滚滚滚，才断个胳膊，哪来的滚哪去！不是死人我不救！”
一声大喊突然在钟聿身后响起，吓得钟聿身子一抖。
那是裹了身深绿色手术服的中年大叔，坐在门后的角落里，倚着墙，看起来刚睡醒，脾气相当暴躁。
黄警官听到动静，从走廊深处折返回大厅。
“老林头，看你这话说的，咱这么多年交情了你怎么还赶我们走呢，多打击人啊，快快快，快看看吧，人丫头都快担心坏了。”
“不救！说不救就不救！还没咽气就没毛病！等他咽气了再说！现在的小年轻，不是天天嚷嚷死了都要爱吗，让他们爱一回，爱个够！睡了！”
任凭黄警官怎么说，大叔就是不起来，抱着胳膊，头一歪，想再睡一会似的。
“……”
钟聿皱了下眉，盯着大叔盯了几秒，轻轻的把孙豪放到椅子上，从椅子的夹缝里捡起根塑料吸管，越过黄警官，走向大叔。
“老林——哎，小聿，你想干什——哎！！松手松手！！”
“林先生，是吧，我朋友伤势很重，能先帮我的朋友救治吗，如果实在想睡觉的话，我有办法帮你醒醒困。”
钟聿眼中闪着寒光，她手心里吸管快速变粗变长，手柄和刃身开始显现轮廓，最后，吸管变成了一把短刃，和先前钟聿用丸子剑变的短刃一模一样。
提着林大叔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钟聿手里的刀，刀尖已抵在林大叔的脖颈上。
林叔睁开眼，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被刀架住脖子了。
颇有兴趣的看了眼钟聿手里的那把短刀，看了几眼后，视线上移，看到了钟聿的脸，呼吸暂停了一瞬间，然后赶忙冷哼一声，一幅“我知道这刀是什么来头，我不怕”的模样，把眼中的震惊之色压下去，脸上写满了不感兴趣与不屑。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怎的，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老林，这年轻人嘛，火气旺，别在意，看病要紧，咱先看病。”
“我今天还就不看了，你们两能拿我怎么的。”
林叔眼一睁，胸一挺，脖子往刀尖凑了凑，直直盯着钟聿的眼睛，目光没有一丝闪烁。
显然，这是个硬茬，林叔，
“……求……”
蚊吟般的声音从钟聿嘴巴里发出。
“大声点，听不见。”
“求求，求求你！救救他，你要什么，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不错，这个态度才对。”
听到钟聿这么说，林叔才点点头，绷着的脸缓和下来。
钟聿松了一口气，赶快把短刀扔到一边，焦急的拉住林叔胳膊，想把他往孙豪那里拽。
拽了一下，林叔纹丝不动。
“但是。”
林叔的语气里有点玩味。
“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我肯定会救，但是现在，不行了。”
钟聿睁着两只大眼睛，楞住了。
“老林啊，别别别，别开玩笑呀，人丫头都这样说了，快来治病吧。”
“我没有开玩笑。”
林叔两眼直直盯着钟聿。
钟聿也听出了林叔的认真，看了眼孙豪，孙豪眼睛已经闭上了，胸膛起伏微弱下去。
“你，想要我做什么。”
咬着嘴唇，钟聿颤抖着声音，缓缓问道。
“脱。”
林叔只吐出一个字。
“啊？”
钟聿眼睛一瞪。
“我说，把衣服脱掉，你不是说什么都会做吗，怎么，说话不算吗。”
“……我知道了。”
钟聿两手抓住衣服下摆，自下往上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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