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小动物，更不想要养它们。
理由也很简单，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无法陪着你走到人生的终结。
其实我很难理解那些养着小动物的人，既然已经投入了情感，甚至将其当做了自己家人一般的存在，为何在他或者她离世之后，将自己的情感投入到另一只小动物上呢？
这样短暂的情感关系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难道不是人类单方地索取情感的需求，将其强加在动物之上，然后又像是那首老歌里的歌词一样“将一个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老实说，假如换成是我，那我每天相处时就只会剩下恐惧。
就像是遇到小雪之前，母亲去世前，我的每一天一样。
不论做什么，都会感觉到焦躁，就连在母亲身边时也是一样的。
以前的我无法分辨那焦躁的面目，现在却大概能够知道一点了，那是货真价实的恐惧，以及因为长时间的恐惧而产生的麻木。
“人其实是很奇怪的生物，像是愤怒、恐惧一类的负面情感都是没有办法长久存在的。”
顾博曾经一本正经地和我科普过这种则么样都好的心理学的知识。
大概是因为我并非正常人的缘故吧，愤怒也好、恐惧也好，都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灵魂之上了。
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养任何小动物的。
“阿荀……”
洛雪的眼睛含着雾气，旋转着着“噗灵噗灵”的光芒，简直和漫画里那种哀求别人的眼神要差不多了，就差没有变成两个煎着的荷包蛋了。
“我要工作，你要上学，平时根本照顾不了它。”
尝试着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不过对于撒娇中的女孩子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阿荀……”
“啾啾……”
就连这个不知名的黑色毛团，都开始学着洛雪的样子，发出了像是恳求的声音。
没辙啊，真的是没辙啊。
“你是否太过溺爱小雪了？”
大概所有人和顾博有着相同的想法吧，毕竟就连我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拒绝。
“……一会先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吧。”
“嗯！”
洛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抚摸着怀中洗完了之后反而更加黑了的小毛球。
“真是太好了呢，小黑，以后你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哦！”
“啾啾！”
我还没有同意吧？应该没有吧？
这下要则么办呢？这家伙一个人在家里没有问题吧？毕竟我工作每天都只有半天时间啊，要不试试看白天寄养到城叔的店里？又或者拜托顾博？
不，不管则么想这样都是不行的吧，而且我不应该再去麻烦他们了。
真是变得相当软弱了啊。
有了什么事情就想着去依赖别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
不过说真的，洛雪还真是喜欢这个小生物啊，即便将来的某一天会迎来必然的分别，她却依旧很喜欢它，和我完全不同。
胸口非常地疼痛，就好像是被巨石猛地砸了一下一样，喘不过气来。
羡慕？嫉妒？欣慰？愤怒？高兴？怀念？恐惧？
无法言明这份情感的本质。
宠物医院和普通的医院还是很不一样的，这里没有我最讨厌的消毒水味，反倒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奇妙气味。
“阿荀，检查结果出来了哦。”
看到拿着报告单的她满面笑容的样子，我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说起来，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不是小家伙，是小黑啦！”
“嗯，小黑，小黑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我苦笑着再次提问。
“小黑是狐狸呢。”
原来是狐狸吗？狐狸的叫声原来是这样的吗？为什么家附近会有狐狸？
完全无法理解。
“阿荀，能帮我抱一下它吗？我去一下洗手间。”
接过小狐狸，它似乎有些许抗拒，在我的怀中有些不安分地动着。
“嗯。”
不过该说果然是狐狸吗，一下子就能分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啾？”
被我摸了摸头，小狐狸发出了疑惑的叫声，但是似乎慢慢地就这么接受了，接着逐渐安分了下来。
“说起来，你则么会自己孤零零地呆在小区的草地上呢？你的父母呢？”
总不能和我一样已经没有家人了吧。
“啾？”
“而且你真的是狐狸吗？还有黑色的狐狸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狐狸还有纯黑色的，而且还长得和毛球一样。
“啾啾？”
“不过你没有受伤也没有得病就遇上了雪算是你运气好，不然说不定遇到坏蛋直接给你做成狐狸火锅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最大的概率可能是被拿去卖掉就是了。
“啾啾啾？”
“我也真是疯了，明知道你听不懂，还要这么和你说话。”
我大概——不，我一定是在渴求着答案。
“一段时间不见，你也终于疯掉了啊，荀风先生。”
看来是被看到了啊。
“好久不见了，铁线莲。”
“好久不见，荀风先生。”
在听到“先生”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跳仿佛都漏掉了一拍，不过当第二次听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种无可奈何的释然。
“铁线莲则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在这里打工吗？”
“没有啦，只是陪朋友一起来的，她养得小仓鼠生病了，就来检查一下。”
这样啊，就连她也交上了好朋友了啊，果然没有能够前进的，就只有我。
“哦。”
没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我的语言机能大概是退化了吧，比之前起码还能吐槽和营业式闲聊的时期恶化了不少。
“说起来荀风先生则么会来这里，你怀中这个可爱的小狐狸又是哪来的？”
“你竟然能一眼认出它是狐狸吗？”
“不是先生你刚刚自言自语的时候说得吗？”
“你果然听到了啊。”
“倒不如说听不到还比较困难。”
她笑了一会，然后又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啊。”
她突然切换了称呼，然后又为自己说的话而羞红了脸，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毕竟我可是你的契约女友啊，之前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也应该还你的人情才是。”
在这种地方一板一眼的吗？还真是像她。
“你其实根本不用在意，反倒是你帮了我不少，我只是……”
无法接受……
本来要说的话则么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的，你并非是为了什么而帮助我们，只是因为风你太善良了而已，善良到了不惜封闭和伤害自己……”
她说着说着，竟是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我去看下我的朋友出来了没有，总之今天能见到荀风先生我很高兴，下次再见啦！”
愣在原地，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芸离开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再见到她，就连她母亲托我交给她的东西，我也是让洛雪代为转交的。
是我在避开她，还是她在避开我呢？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变了啊。
比以前开朗了，也比之前更加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了，都是好事情，我坦率地为她感到高兴——不，或许也没有那么坦率。
我已经开始连自己最近在想什么也搞不太清楚了，这样下去怕不是要真的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你终于来找我了啊，荀风，我等你好久了！”
脑海里出现了顾博诡异的笑容，身体一阵恶寒。
还是算了吧。
“啾啾啾！”
怀中的小狐狸突然开始不安分了起来，转过头去，发现洛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眼中的悲伤转瞬即逝，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阿荀，我回来了。”
她一伸出手，小狐狸就很有精神地跳回了她的怀中，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前。
“嗯，欢迎回来。”
“回去吧？”
“嗯，回去吧。”
我是知道的，已经无法视而不见的我，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加清楚，洛雪的想法，即便已经前进了，却不愿意朝前再踏出一步了，而后站在原地，回过头去，等着那个不争气的蠢货，甚至连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更为可悲的是，那个蠢货也知道她在等着自己，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迈不出了，心中还为她依旧等着自己感到情不自禁的喜悦。
我是不负责任的，对她是，对她也是，对她们都是。
可是，不知道该则么做。
但是，比起迷茫，更像是恐惧，那镌刻在灵魂之上的恐惧，不断地，不断地加深，就像是在竹简上留青一样。
一下、又一下。
苦难是没有意义的，苦难就只是苦难，从苦难中寻找意义这件事更是毫无意义。
“阿荀。”
输入完文字，放下手机的少女突然朝着我转过了头。
“则么了？”
“我们晚上可以去外面吃吗？”
自从芸离开之后，她其实很少再提出什么任性的请求了，今天却接连提出了两次。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只狐——但是小黑，没有办法带进餐厅吧？”
“那就去城叔的店里吧。”
“……嗯。”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找一下城叔。
“小黑，今晚带你吃好吃的哦，吃好吃的东西会让心情变好哦！”
“啾啾！”
洛雪的侧脸相当的柔和，和小狐狸在一起的时候，压抑已久的东西似乎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
这是好事吗？
如果是的话，心中这份不安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是坏事吗？
如果是的话，心中这份安心又是从何而来呢？
理解不了，却已经不再想要知道答案，只剩下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与自我厌恶。
这下就连最后一丝作为主角的资格也失去了吧，假如操弄着一切的神明当真看着这一切的话，一定会在尽情地嘲笑着不成熟的我吧。
说真的，换一个主角来写则么样呢？或者干脆把我设计成那种给主角增添戏剧性的配角如何呢？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的角色吗？
还是说，不是那种伪NTR的烂俗工业糖精里的蠢货，我就已经应该庆幸了呢？
“哼哼哼……”
确实，我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走在我前方，抱着黑色毛球哼着歌的少女，我不禁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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