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谎言。
且不说每个人的寿命长短有着无法弥补的差别，就算是因为每个人大脑计算的方式不同或者身体素质不同，那在相同的绝对时间内度过的相对时间也有所不同。
更何况假如是身体不好，需要更多的睡眠或者需要用时间去完成治疗和理疗，每个人连每天可以使用的绝对时间都有所不同。
更别说在那个梦实现之前的阶级差异。
时间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
可是有的人的海绵是沾满水，即便不挤也能淌出水来，而有的人拿到的确实一块早就被蒸干了的干海绵，则么挤都不会有一滴水流下。
时间，一点也不公平，从来如此。
并不是只有我看清了，也并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大约只是因为我接受了过于正确的教育才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不通常理”吧。
“阿荀，还没有弄完吗？”
穿着睡衣的洛雪靠着我的肩膀昏昏欲睡。
“雪，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就弄好了。”
“我不困，阿荀睡了我再去睡。”
感觉最近洛雪对我使用孩子专属的任性特权越发频繁了，这应该算是好事吧？起码对于几乎没有用过这项特选的我来说，虽谈不上羡慕，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不再劝她，而是专注于眼前笔记本电脑上的文档，一列日期，一列时间，一列安排，一列事项。
托爱丽丝的福，场地那边相当轻松地谈妥了，代价则是爱丽丝下次演唱会的场地就要定在那里。
“为什么不干脆让她们做我的暖场嘉宾或者是最后的安可曲的助演来出场呢？”
虽然爱丽丝的提议确实很有魅力，但是还是有两条不能忽视的理由。
其一，这样出场是很方便，我甚至相信这样一定能够成功，之后平步青云都不是没有可能，但是那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康庄大道，没有任何挫折和防护措施就站在大路上的结果，大多都是被飞驰而来的土方车撞飞出跑道。
其二，她们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也能够成功，只要听过她们的歌，绝大多数人都会被立刻俘虏，只有这一点我可以打保票，因为就连职业偶像爱丽丝也给了极高的评价。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时间够吗？”
只有这句话直击要害，让我没法回避。
只有时间，致命性地不足。
就连排练的时间都是不够的，真的能在短短的两周里——不，考虑到她们各自的时间，能够用来排练的时间最多也就只有一半，用这仅存的一周时间就排练出能维持一个小时长度，也就是最起码八首歌的熟练度吗？
起码身为庸才的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且售票的时间也就这十余天，根本没有时间做过多地宣传，所以必须要挑选最有效果的途径，也就是在现在最为流行的社交平台和视频平台打广告。
然而预算相当有限，最后也只能在两家视频网站的不起眼位置打上了只有宣传海报和购票链接的广告，而宣传页面的制作则是昨天才堪堪完成。
售票已经开始了两天，广告则是今天才挂上的，点开链接，发现票也仅仅卖出去了几十份，其中还包括顾博城叔他们的份，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
这次的出道演唱会虽然会录像，但是却没有申请——或者说申请不到任何转播，如果连票都卖不出去，那别说打响第一枪，根本是直接哑火了。
总之先倒杯苏打水吧。
刚想起身就发现腿上传来了异常的重量和热度，低头一看原来是洛雪已经抱着我的腿当枕头睡着了。
原来如此，你并不打算让我逃避一小会吗？
我用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将叠放在沙发旁的毛毯披到她的身上，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与电脑上的文档开始搏斗。
安排数个人的时间果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在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情况下，我也仅仅只是做到了能够“最低限度”地满足排练时间和出席宣传活动的时间的前提下“最低程度”地保障了她们各自的时间和休息，仅此而已。
我知道假如换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来，那肯定是能做出远比我好的多得安排，但是这就已经是现在的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说什么安排行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以前的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在真正地来到那片大海前，你只会以为那只是地图上一个小小的蓝色水渍。
“哇，熬了一整夜啊，小子，你疯了吧。”
爱丽丝半打着哈欠打开门，胸前的扣子没有扣好因此可以看到那片雪白的部分，因为没有干就睡觉的头发也翘起来了，整个一副与顶级偶像不相符合的邋遢样子。
“没办法，时间不够，这个不排出来就赶不上了。”
同样排出来的还有演出的曲目。
为了防止版权问题，有四首歌都是由我和洛雪一起作曲，由爱丽丝写得词。
“这次要多谢你，爱丽丝，要不是你这场演出百分之九十九办不了。”
这是我的心里话，毕竟就连剩下的四首曲子也都是拜托爱丽丝从她现在的经纪公司那里拿来的许可。
“你也太见外了，再说我这么做可不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帮小雪。”
“帮小雪？”
老旧的空调依旧发出“呼呼”的风声，她斌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子，看到你终于有点人样所以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已经忍不住了。”
显示器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自我牺牲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你应该也差不多该注意到，小雪之所以会在那个舞台上，全都是为了你。”
“……这种事情我当然清楚。”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利用着洛雪对我依赖，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私心和能力不足。
“我知道你对洛雪没有恶意，但是主观和客观可不是一回事，而且在那群孩子里，虽然其他几个大概还只是好感，但是有一个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
“就是因为你都知道，所以才更加恶劣，你不早点处理好的话，后果你懂的吧？”
“……嗯。”
“我先去洗漱了，你自己考虑清楚自己是则么想得，越快处理越好，毕竟就像你说得那样，时间不够了。”
说完这个，然后她就又快又安静地走进了浴室。
“然后稍微注意下我和小雪的心情吧。”
我不是什么耳背系的轻小说主人公，浴室门关上前的那句话当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才迟迟没有给出解答。
但是时间不够了，而且她们也不允许我再逃避了吧。
怀着这样的觉悟，我在第二天一个人来到了医院。
她正在进行日常的复健，我一个人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
她即便每天都要这么做，身体状况也变好了不少，只是这份辛苦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她锻炼的模样了，或者说我是在逃避看到她这个样子，因为每次这样看着，胸口就会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痛苦，简直就好像是那里真的有什么似的。
无法分辨这个情感的根源，虽然这个情感不是第一次，但是无法理解，不论是思想还是身体都拒绝去认知这种情感。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就连回应她们的呼唤这件事也不过是我私心的体现。
这样的我，当真有什么资格立于她们任何一个人的身旁吗？
不能将没有时间作为借口，这是对她们的亵渎。
“如果你真的想不明白，那就去看着那个对你造成困扰的人的脸吧，在她努力的时候，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绝对不要移开视线，这样就一定能够想明白。”
所以我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内的少女。
努力地和残酷的神抗争的少女，可怜吗？
可怜，不过我想那一定是文言文中的意思。
那份光芒在毫无疑问地吸引着我。
答案，答案……
思绪如果坐上了游乐园里的咖啡杯一样，回旋着、回旋着，在地上画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波浪线。
明明看着她的脸，视野中却没有印入那张脸。
明明是夏天，却看起来像是雪花。
其实人在接触到雪花的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不是寒冷，而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在这座城市仅仅见过三次雪的我，或许不该这么断言就是了。
“先生，您则么来了？今天不是没有排练的安排吗？哇，您的黑眼圈好深，眼睛里全是血丝，您该不会好几晚没睡了吧？”
纯白的少女与纯黑的我对视着。
“黑色的画纸上填不上别的色彩，但是却可以涂上白色。”
说出口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她也像是听不明白似的偏了偏头。
“嗯？”
“就是说，我……”
“先生！”
她打断了我，脸上是淡然到让我感觉那份胸口被揪住的感觉又一次复发了的微笑。
“先生，即便您又一次帮我上了发条，老旧的怀表也就只能再转一会会了，因为最关键的齿轮已经坏掉了。”
借口，她也在找着借口，和我一样。
“烟火的徇烂即便只有一瞬，我依旧想要永远看下去，所以她会印在我的心里，只要闭上眼睛，不论在哪我都能又一次看见。”
视野模糊了，则么回事，难道是我人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表白，就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吗？那我还真是什么小说中的滑稽角色啊。
“先生？”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握住她瘦弱的手。
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恋爱是没有道理的，没有先后，没有缘由，没有对错。
假如又一次因为恐惧而放开那只手，连地狱都不会收下我的灵魂吧。
“我喜欢你，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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