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翻了翻关于圣飞廉大教堂的情报后，陶简坐不住了。大教堂的防御超乎她的想象。她有点烦躁，又看了几遍情报，却也没能想出个什么具体的计划来。陶简有点泄气，洗了把脸，决定出去走走。一边走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然后，她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撞见了霁月。霁月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扶着脑袋，眼神发愣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霁月！”陶简喊道。
霁月愣了好几秒，才扭过头来。看见是陶简后，她又把头扭了回去。
“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
“小点声！”她看了一眼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安。
安身上插满了导管，许多不知名的仪器连在她身上。安和陶简她们只隔了一扇加强窗户，但是这窗户几乎是生与死的界限。安在那头，陶简和霁月在这头。此刻，陶简心中浮现了一个她从未有过的想法：我不要安死！
笨蛋！陶简厌恶地摇了摇头，自己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不要代入感情，感情是理性的杀手。
“安她已经这样躺了三天了。”霁月悲哀地说。
“……我们会救她的。”
霁月瞟了陶简一眼。
“你可以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你绝对不会救安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救安？”
“因为你是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假如有百分之十的利益，你就会出卖自己的队友，假如有百分之五十的利益，你就会出卖自己的身体，假如有百分之一百的利益，你甚至会出卖自己的灵魂。什么高贵的情感，什么高尚的品格，在你这里，全都不如‘利益’两个字来得实在。像你这样的人，难道会因为只跟安她们相处了几天，就痛改前非，甚至不惜把自己也陷入险地，只为了救安？”
“你刚才说的话中，我有一点不认可。”
“你想要狡辩什么？”
“假如有百分之十的利润，我就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霁月不可思议地盯着陶简，那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灵魂那种东西实在是太形而上学，如果具体来说的话，无非也就是：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而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难道说，有一个好的三观，就能让这个世界怎么样了吗？”
“可就算你卑劣至极，世界也不会怎么样。”
“对啊，无论我的道德水平怎样，世界都不会因为这个而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我说，这些东西毫无意义。”
霁月被陶简的言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陶简继续说：“霁月小姐，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什么道德了。像责任啊，友情啊，这些宝贵的像黄金一样的东西，在多少年前，就被人类自己给污染了。我自己曾经也信这一套，可是这些东西并不能让我从神明手上救回父母，反倒是你一直瞧不起的卑鄙，在最危机的时候，救了我和老姐一命。就像黄金时代的一部作品上说的那样：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失去一切。”
“失去**，失去很多。失去人性，失去一切。”霁月说，“从整个宇宙尺度上来看，人类渺小的就像一只虫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只虫子，去能够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文明。你说道德没有用，道德无法帮你杀掉神明，可是呢？你想想，如果没有道德，没有人类一直赖以生存的人性，人类会像现在这样组织起来，反抗神明吗？恐怕早就被神明彻底征服了吧。”
“你还真是个大家闺秀啊！”陶简冷笑道，“可是，就我所知，在整个‘伏羲’中，像我这样的人，占绝大多数。”
“‘伏羲’本身就是个错误！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做领导，而不是战士。我就这么说吧，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人类会把神明打倒，但是，领导人类的组织，绝对不是‘伏羲’。”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安，我是会救的。”
“你打算怎么救？”
“我之前给科恩说过，要他们跟‘伏羲’联系。你应该知道的，‘伏羲’为了防止阿加雷斯那边通过反向追踪定位到‘伏羲’总部，所以从来都不给指挥官和盖亚们和总部联系的联络器。只要科恩那边跟总部联系上了，我就会趁机提出把安转移到总部治疗。把安送回总部后，我们再找机会，引那些机器人盖亚过来，配合巴恩斯，让‘星火’内斗。然后在巴恩斯和科恩之间寻找机会，趁机出城。”
“这就是你的计划？你没有骗我？”
“你没有被我骗的价值。”
霁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落，还是庆幸。
“霁月。”陶简说，“曾经有过那么几个瞬间，我一度认为，我们是一类人。”
“或许吧，因为我自己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只是，跟你不同的是，我是被迫成为这样的，你是主动成为这样的。”
陶简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唉，我先回去了。本来来这就是来看看安的。”
说罢，霁月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服，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意味深长地看了陶简一眼。
“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霁月一个人朝着走廊那头走开了。
愚蠢。
愚蠢。
陶简觉得霁月有点不可救药，但是出于某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她在心里并没有给霁月打上“蠢货”这个标签。
她又想起了审判日那轮红色的月亮。那月亮像是被血染成似的，红的令人绝望，令人窒息。那红色承载了多少罪恶，然后又把这罪恶铺洒到人间。
不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杀掉神明。
只要能……杀掉那个家伙！
……
……
“哎呀，你赢了。”看着眼前的棋局，一个女孩遗憾地说道，“喂，我听说你最近在帮一个人类，这是怎么回事？”
自称是调停者的女孩笑了笑，将棋局复原。
“其实，你那会儿应该走这一步，走这一步的话，我早就输了。”
“啊！对啊，我怎么没看到这儿！——喂！别想引开话题！你为什么要帮一个人类啊！”
“因为有趣啊。”
“怎么会呢？人类多无聊啊！”
“你看啊，屠龙的少年终成龙，可是，假如少年刚开始的目标，就是成为龙，你说，那事情会不会非常有趣呢？”
“唔？好像……是挺有趣的。”
“是吧？”
调停者将棋局摆好。
“你先走吧。”
“我下不过你，你得让我一对车马炮！”
“我怎么不让你个老将呢？”
“那也可以。”
“可以就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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