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明知道这很尴尬，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偏要这么做。
小雯，你应该说“小弟弟，你能不能等姐姐洗完澡再上厕所啊?”
而不是面带娇羞地点点头，放他进来。
等小家伙年纪大了，也许他就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呢。我不停地安慰自己。
但是，小雯，当时你禁不住耳边“滋溜溜”撒尿声的诱惑，转过头偷偷看他圆滚滚，粉嘟嘟的屁股是要闹哪样啊？
天塥上的灵体都是不穿衣服的，如果那天梦里我当真敲开了那个男孩的壳，他的屁股是不是也像这样圆滚滚，粉嘟嘟啊?唔，我在想什么呢，如果以后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和他面对面，他会不会觉得我好骚啊。我澡也没心情洗了，匆匆擦干身子，穿上老婆婆的衣服，面红耳赤地出了卫生间。
夏季天亮得很早，窗帘半开，曙色微明，晨起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屋内灰蒙蒙的，像冲卷出的黑白胶片，但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推开移门，我被靠在旁边墙壁上打着瞌睡的小男孩吓了一跳。他也被我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
“姐姐，你是妈妈的朋友吗?”小家伙仰着脑袋，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他的背上粘了白白的墙灰，模样煞是惹人心疼。
“是吖！”我骗自己说。
“我也猜到了。我听到门外有动静，就继续躺在床上装睡。要是妈妈回来了，她一定会推门进来，给我盖好被子。如果我抱紧妈妈，她就走不了了。可是，我没等到妈妈，尿先憋不住了。”这么小的小家伙就学会叹气了，“姐姐，你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句话好耳熟，好像也从我口中说出来过。那时候老娘还没退休，白天要出去工作，只有中午会回来给我们做饭。每当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就会用同样的口气问老姐，老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伯伯说小家伙今年三岁了，而我灵体的年龄在九岁左右。冥冥中有什么巧合，让我化成女孩子的身形，置身于此间，抚慰一个和我一样小的小弟弟。如果是老姐，这时候她会怎么说呢?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方宇周洋。”
“妈妈现在有事稍稍耽搁了，别着急，她心里一直都在想着，我什么时候能快些见到洋洋呀！”
“我的小名叫乐乐！”
“鹅鹅，那不重要。”
现如今的年轻夫妻大多是独生子女，他们感情深，有思想，希望在孩子的名字中寄托更美好的寓意，比如这个叫“方宇周洋”的小家伙，很明显他的父母一个姓方一个姓周，取小名的时候如果偏向任何一方，都会和另一方疏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抛开姓名，额外取一个小名。让一个外人通过大名大海捞针般猜测小名，能猜中才有鬼呢。
“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我就这样被一个身高只到我腹部的小男孩牵着手带进了他的房间。
比起和戚芷萱在别人的婚房里同床共枕，我怎么感觉还是跟一个没有爱情观念（他应该还没有吧）的小男孩共处一室更有安全感呢。
简陋的老屋子里原来还有这样一处洋溢着童趣的居所。一张床三分之二的区域被各式各样的玩具占领，枕头边的艺术照仰面朝天，上边的小家伙身着宽大的宇航服，漫游于太空之间，孩子的眼睛是最闪最动人的，透过相框，他正乐呵呵地看着我。粉白的墙壁上绘满了林立的高楼和五彩的小人儿，若你走近观摩，高楼上的窗子点缀着两条斜线，就如有阳光从窗格里照进去，画里的小人儿要么三人一组，要么两人一对，一个个都绽开明媚的笑靥。
另一面墙壁上画了一个很大的长方形框框，框框内画了“交.合”在一起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所以用“交.合”这个词汇，是因为乐乐的画作将简约贯彻到极致，除了脸部画成能看出五官和表情的圆圆的形状，并用长发和短发区分男女外，身体全用简单粗暴的线条勾勒。这对男女的身体交叉重叠在一起，使人很难不往羞羞的方面联想。
现在的小夫妻想再要一个宝宝，这时候家里的小儿子突然推开门，其实也蛮正常的……
“这个是你画的爸爸妈妈吗?”我好奇地问。
“是的呢。”他竟然大方地承认了，“想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会用手机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手机上有爸爸妈妈的脸，但手机太小了，爸爸在手机里，妈妈就会被挤出去，妈妈在手机里，爸爸就会被挤出去。所以爸爸妈妈会走远一点，然后紧贴在一起，这样我就可以同时看到他们两个啦！姐姐，我可以把你也画上去吗?”
“可以啊！”
但麻烦画得有艺术感一点，至少，别让人想歪啊。
乐乐忽然蹬掉鞋子钻进被窝，他的身体很小，剩下三分之一的床位，他占了一半都不到。他指了指床上的空处，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衣服。等等，你要干什么?我，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而且，你也太小了吧。
“姐姐，我有点困了。妈妈在家的时候，会坐在床边哄我睡觉，你可不可以也给我讲个故事啊?”
“纳尼?好吧……”
我在期待着什么呀……
好不容易逃离了乐乐的房间，外面的天色已经透亮了，戚芷萱洞开窗子，正对着户外吹风。衬衫和阔腿裤经过火炉三个小时烘干，这会儿已经被她重新穿回身上，只是有点皱巴巴的。她果然还是把头发盘起来时更漂亮。
“其实我不介意和你待在一起的。”
她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我该怎么回啊?我杵在原地，呆呆地发愣。
“过会儿我打算去报警。”她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冷酷，继续说道，“我和他们谈了条件，他们愿意帮我保守秘密，不会说出车上有你的。”
她拎起她的水钻包包——里面仅剩下我拼死带上来的气雾剂——挥手向我告别，又尽力让她假小子般的声音富于女人味，对我说:“那么，苏希文，期待在‘苏味轩’和你的下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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