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聚在了客厅，妈妈放下啤酒罐，站起身。
“大家注意，我宣布一件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继续帮妹妹收拾桌上的空啤酒罐。
“我的宝宝，长大了！”
“哇呜~”
当捧角欢呼的，仅蕾亚一人。
“哇呜~哇呜哇呜~”
妈妈与蕾亚痛快击掌。
“那边究竟是在干什么？”苏梓珊拿胳膊肘撞我一下。
“人类驯化母猩猩的早期影像，不用在意。”
“她们总是这样？”
今天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不过分开来看各自平时的行为举止——
我点点头，“如果不接受精神治疗，恐怕一生都是这样。”
“你也挺不容易啊......”
被敌人同情了。可恶，还无法反驳！
“让你见笑了。”
下次回收不可燃垃圾的时候我会把她们处理掉的。
“大家注意，我再宣布一件事！”
只有一个人理会，妈妈还是兴致高涨地举起啤酒罐。
“我的宝宝，超级会画画的！”
“哇呜~”
捧角继续正常发挥，妈妈再度与其击掌。
“真的吗？”苏梓珊的胳膊肘又撞过来。
就不能轻点吗？下次我要还手了哟。
“只是一直在学这个而已，和班上同学水平差不多。”
“哦，是吗？”
我耸耸肩没回话。
实际上班上还有不少连基本功都没练好的混子，相比他们我当然要好很多。但是把自己和他们比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
“小欣老师，”蕾亚举手提问，“安安为什么要学画画？”
“为什么呢？”妈妈食指撑着下巴，微微歪头，“因为小时候画画被我表扬过吧。表扬过一次，小安就给我画了好多画。真是的，小安也太喜欢妈妈了~”
“是这样吗？”苏梓珊的胳膊刚动，我就在预判的轨迹将其拦下。
“太小的事情早就忘了。”
“真的？”怀疑的眼神。
“只记得小时候就在画了，没有停下的理由就干脆坚持了下来。”
到底是因为兴趣才让妈妈报的学习班，还是因为妈妈报了班才有的兴趣，现在已经回忆不起。
“我这边倒是因为家教学习的钢琴，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弹琴有时候是枯燥有时候是享受，但如果有人愿意当听众的话，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愿意弹。”坐在对面的蕾亚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我。
“我会听的，小蕾亚，”妈妈抱住了蕾亚，脸在她脸颊蹭着，“我婚礼上的伴奏就交给你了~”
“我愿献上我最擅长的《Tears》。”
“太感谢了，要不是有你，我和亲爱的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妈妈，婚礼致词说太早了，而且蕾亚那首怎么想也不适合婚礼上演奏。
“真不错嘛，有这样多才多艺的女友。”苏梓珊一胳膊肘甩来，要不是我及时防住很可能造成致命伤。
“确实比你这刺头好很多。”
在我与苏梓珊激烈对视的时候，妈妈突然挤到旁边。
“小安，给我们画幅画嘛~”
妈妈此言一出，包括在一旁如女仆般站立的妹妹，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瞟了眼她，“为什么？”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嘛！”
我环视屋内，和儿子几年不联系的母亲，前不久才知晓存在的妹妹，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妹妹，以及不知道哪儿跑来的母猩猩一只，还真是奇特的一家人。
“小欣姐，你知道完成一张画需要多久吗？”
“街上画肖像画的十分钟就画好了，收费还只要20。”
那样的我也行，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这种情况应该照相而不是画画吧？”
“诶？那多没意思。”妈妈拉着我的胳膊，“这样吧，我们来投票，照相还是画画，少数服从多数。”
没等我回应，妈妈接着喊道：“投票照相的人。”
无人回应。
“投票画画的。”
妈妈和蕾亚立马举手。
“看吧~”
没什么要看的，我闭上眼说：“半数以上弃权，投票作废。”
“才不是什么半数，你好好看看啊！”
妈妈抓着我的胳膊使劲摇晃。
我重新睁开眼，正好看到抱着盘子的妹妹半举着手。
瞳孔震动——我最亲爱的人也背叛我了吗？
“其实，我也想看哥哥画画......”
呃！
“干脆也算我一个。”
我还没从打击中恢复，妹妹妹妹又临阵倒戈。
“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期待，我只是想看看你技术到底咋样。”
“啊哈，”妈妈微笑合掌，“这下全票通过，委员会决定强制执行！”
我扯了扯嘴角。
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投票权？
*
有诸多的不满意，姑且算是画完了。
“哦......我要买个画框裱起来。”妈妈惊叹。
“哥哥，这样的......好难为情。”妹妹害羞。
“我原来有这么色气吗？”蕾亚疑惑。
“为什么我是条狗啊？！”苏梓珊愤怒。
我这幅画自然不是写实，是模仿名画《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的构图进行的二次创作。主题部分给了“人类”妈妈和“天使”妹妹，旁边环绕着“女恶魔”蕾亚，冥河中漂浮的是长着人脸的“吉娃娃”苏梓珊。
妈妈就普通的进行了还原，妹妹则是用圣光和飘飞的白纱重点突出，蕾亚画成妖娆的魅魔，苏梓珊就只是长着人头的狗。
“为什么我是条狗啊？”
人头狗再度发来质问。
看她样子随时可能发动攻击，我得做好防御准备。
“我先拍张照。”蕾亚拿出手机。
“笨蛋小蕾亚，拿去复印不更好吗？”
“不愧是妈妈，脑袋真好用。”
蕾亚和妈妈短暂商议决定，我的画需要再复印三份。
“干嘛把我算在内，我才不要！呜——”
攥着拳头的苏梓珊小妹妹似乎越想越生气。
“不行，不能允许这种东西存在世上！”
“小心！”
苏梓珊猛地扑向我手中的画，半空中被蕾亚拦截。
“这里交给我，”蕾亚回过头对我大喊，“快去把画复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很担心被拦腰抱住的苏梓珊，怎么看她都是被蕾亚扛在肩上。
“去吧，小安。”妈妈张开双臂将我护在身后，“去完成你的使命吧，不要被我们的牺牲绊住脚步。”
微微偏头，妈妈的侧脸上勾出笑容。
“你还能飞得更高，我一直相信你。”
“小欣姐......”
“飞吧，去往我们不曾企及的天空，将我们的意志，带上无垠的苍穹。”
“可恶！”
我握着画，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怎么这么帅，我的妈啊？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梓珊妹妹！
等我再回来时，家中已是一片安静。
蕾亚在沙发上睡着了，妈妈昏昏沉沉地靠在旁边。苏梓珊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妹妹清洗了盛放下酒菜的碗碟，看到我回来迎接了过来。
“照顾这两个酒鬼很麻烦吧，”我由衷地对妹妹说，“辛苦你了。”
妹妹摇头，递给我一张字条，“梓珊留给哥哥的。”
打开字条，“我先回去了，反正照这样子姐姐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就让你再得意几天吧。”
“你看过了？”我问妹妹。
“我不会回去的。”
妹妹的眼中满是决心，我对她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只看到这些我就不是称职的哥哥了。
我今天还看到了站在一边寡言少语的妹妹，和以前不同把内心感受藏起来的妹妹。
“小安。”妈妈摇摇晃晃地向玄关走来，“我要回去了。”
“你不是说要留下来住一天吗？”
“啊，我说过吗？”
为此还用灌酒作为威胁。
“哈哈，妈妈记不到了~”
妈妈张开双臂像刚学会走路的鸭子朝我扑来，我赶忙接住了她。
“你这样真的回得去吗？”
“我经常这样回家的哦。不管多醉都能找到自己的家——这是我的固有技能。而且，”妈妈趴在我肩膀，小声笑了一声，“我今天穿的可是平跟鞋。”
“小欣姐，”我忍不住说道，“留下来吧。”
“哼哼~”
鼻子哼了两声，妈妈用力地将我抱紧。
“我的宝宝真的长大了。以前还能把头埋进我胸口，现在只能反过来。而且还认识了这么多女孩，发生了好多事。”妈妈的脸贴在我胸口，“今天我真的很高兴，说不定比谈恋爱还要高兴。所以觉得很可惜，我以前可能错过了无数个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那么以后也......”
“但我没资格了吧。”妈妈松开怀抱，“照顾幼苗的时候离开，开花结果了又回来，这种人也太差劲了。”
“小欣姐......”
另一个称呼，始终没能喊出来。
“作为恋爱大师，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吧，”妈妈搂着我脖子，附在我耳边，“保留几分喜欢，才能看清与对方的关系，实在搞不明白的时候就不要在意对方，问问自己想怎么做。”
“还有句话怎么说的，”妈妈推开我，对我眨眼睛，“崇拜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啊，对了，”妈妈脸上绽开迷醉的微笑，“这句话也该给另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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