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手中的匕首，在指尖打了个旋，便被掷了出去。
直直插在夏皇脚下，伸手可触。
“君主死社稷，自行了断吧”
说是君主，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夏皇此时哪里有半点君主的样子？
灰头土脸，颓面散发，用金丝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更是残破不堪。
夏皇颤颤巍巍的捡起匕首，举在胸前，却迟迟不动。
见此，苏白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打开，里面放着颗圆润的黑色药丸。
拇指大小，散着一股腥臭味。
断肠丹。
食丹者，不是穿肠烂肚，便是五脏朽腐。
“给你点颜色，就莫要开染坊了”
见苏白手里掂着一颗黑色的药丸向自己走来，夏皇大惧，胡乱舞着给他自裁用的匕首，惊声大喊。
“别过来.......来人，快来人......”
无人应声，成王败寇，对他们而言，无非是换一个侍奉的人。
这位置，是那般千万人具矣，亦是千万人俱矣。
苏白一脚踢开匕首，便用手扳开夏皇紧闭的牙齿，将断肠丹送入其中。
正在这时，马蹄声已近，众人分开一条岔路。
一匹载着位红裙女子的枣红色俊马，从远处奔来，撞向苏白。
苏白后退一步，躲开这下，红裙女子趁机将夏皇拉上马。
纵是如此，也无人拦住红裙女子，任其策马离去。
已然远去，红裙女子蓦然回首，看向一人，似有泪雨散落。
是不解？怨恨？
来时鲜衣纵马策扬鞭，去时肝肠寸断泪带雨。
顾蒹蒹双手环抱，波涛起伏，风景更胜，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追上去，解释解释？”
苏白摇了摇头，回道。
“解释了又如何？会信？”
赵灵萱要是能信，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个是把她宠上天的亲哥哥，一个是至多算朋友的人。
会选谁？
想也不会是他。
说罢，苏白右手捏了个剑决，将长虹召回。
将归墟递还给顾蒹蒹，从她腰上取下让其代为保管的青芒后。
就把一大一小，一青一红的两柄剑塞进赵泽楷手中，说道。
“青芒还你了，至于长虹，当个添头”
“先前坏了的剑鞘，也找顾九造了个一模一样的”
天下十剑，皆是天外陨铁铸成。
归墟位于榜首，在顾蒹蒹手上。
丹朱紧随其后，则在他这里。
而青芒，排第十，是赵泽楷暂借他。
长虹，虽然排不上名号，但也不是寻常飞剑，毕竟是用丹朱剩下的边角料铸成。
赵泽楷看着手中两柄剑，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开不了口。
苏白自然知道赵泽楷想问些什么，无非是陆地神仙蚕食气数一事。
气数是何？冥冥之中的一种天意。
“想达陆地神仙境界，自然是需要气数，撑的起一国国运的那种”
“没了撑起国祚的气数，哪怕是横扫诸国的强胜王朝，仍是逃不过慢慢衰弱的下场”
不等赵泽楷发问，苏白继续讲道。
“不过有件事情，我先跟你说清楚，大夏的气数，我可一点没吃，都在龙脉里”
赵泽楷怀疑的看了一眼苏白，问道。
“那你之前和这次陆地神仙所需的气数，是哪里来的？”
以他对苏白的了解，一般情况下，话只能信一半。
苏白直接被气笑了，一脚踹在赵泽楷屁股上，踹了个狗啃泥，没好气道。
“气数就只能王朝有？是个人都有”
“......”
“三年前是我自己的气数，这次的话，是那些死人的气数”
苏白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三年前，大夏与南夷开战，最后那一战，那老不死的我没杀掉，只重创了他，随后便将气数散在大夏”
听到这一段，赵泽楷像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这份气机，大夏这三年来，不仅通幽、知微层出不穷，甚至还出了些宗师”
苏白点点头，是极，没有他散的那份气数，仅凭大夏如今的气数，知微都难出，更别说宗师。
赵泽楷继续说道。
“皇兄觉得这些不够，所以还想要你现在的气数？”
“是啊，毕竟一份陆地神仙的气数，能让大夏国祚续上数十年”
“只是气数，那皇兄为何一定要你的命？”
“那自然是他小鸡肚肠，一直担心有人抢他屁股下面的位置呗”
苏白还没来得及回答，顾蒹蒹便抢着说了。
苏白向着周诗均招了抬手，道。
“不是有句老话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要我的命，我就收了他的命”
“北荒陆地神仙的气数留一半大夏，此后两清，互不相欠”
言尽，苏白将早已候着他多时的佳人揽入怀中。
“带你去大周，见那真正的江湖”
佳人在侧，该是温香满怀，策马而行。
而不是这般，手芊柔臂，步步渐行。
那些趁乱抢了马匹逃命的蛮军，是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动了肝心的苏白，与顾蒹蒹借来归墟，向着那些逃命的蛮军，遥遥递出一剑。
本就摇摇欲坠的登天莲，终于在这一剑后，彻底散去。
随着登天莲的散去，一缕又一缕肉眼见不得的金色丝线，从苏白体内钻出。
不过却没有直接消散，而是向着呼廷喇嘛灰飞烟灭之处游去。
带走一片金色丝线，织成了一头绕在梁柱上蟠龙的模样。
仍是游曳，游向远方，去的那处，是大周所在之地。
蛮军以为他们逃出生天，孰不知，一道百丈大的剑气，从天间落下。
一剑落下，蛮军再去半数，仅余两千余人。
万人出，千人归，唯一的陆地神仙也没了，可谓是死伤惨重。
递出最后一剑的苏白，整个人贴在了周诗均身上。
已然从陆地神仙境界，跌到了知微，连跌两境，体内真气也全然枯竭。
“把我酿的酒都搬走，都是喜......”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来，苏白便趴在周诗均胸口沉沉睡去。
鼾声响起，有人面红耳赤，有人暗然失意，有人眼间尽是羡慕......
......
......
郊外某处。
赵灵萱见无人追来，周遭也无人迹。
这才停下马，将夏皇放下。
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夏皇面色发黑，青筋暴起，七窍在往外流着黑血，嘴里含糊不清的喊些什么。
明显是中了毒，可她身上也没带解毒丹，去取的话也来不及。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白为什么要给她皇兄喂毒丹？二哥为什么要在一旁眼睁睁看着？
赵灵萱想不明白，只知道这个最宠她的哥哥，要死在她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帮我......报......报仇......杀了......苏......”
脑袋一片空白的赵灵萱，最后只听见了几个字，夏皇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话。
赵灵萱如遭雷击，抱着夏皇尸体，久久不言，眼泪沧然而下。
她不敢相信真的是苏白，可这能有假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怀中尸体变的冰冷。
赵灵萱脸上尽是挣扎之色，她到底该怎么做？
皇兄对她很好，从小到大，什么都任她闹腾。
苏白待她一如，她想去何，就跟她一起任性。
赵灵萱很迷茫，很难受，感觉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一个是认识了不到几年的人，她竟不知如何选择？
不知该如何，赵灵萱不知不觉中，徒手在地上挖着。
羊脂膏玉般的纤手，被坚韧沙的土划破一道道口子，也全然不知，仍是继续挖着。
天色渐暗。
赵灵萱终于停下了，手上血肉模糊，还在外渗着鲜血。
为她皇兄掘的容身之处挖好了，她也终于想明白了。
有些苍白，虚弱的脸上已是坚定之意。
她要找苏白问个清楚！
......
......
第二卷结束了，下一卷江湖篇马上就要来了，事先声明，书生写的书绝对没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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