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做了个梦。
一座孤坟,一颗枯树,一间破庙,一口枯井。
他跌入井内,仿佛落入幽冥,五官扭曲的怪物们在黑暗中低语,在漫长到遗忘的岁月里看守着失落的辉煌之城。
他踏上无形的台阶,一步步走向城的顶峰,暗淡的太阳下,一把被无数铁链捆缚的刀浮于半空。
“予我自由。”
他追随召唤,触碰封印。
“予汝自由。”
他握紧刀柄,拔刀出鞘。
“斩断锁链。”
他听从声音,挥刀相向。
“打破束缚!”
——“流光,住手!”
一声惊呼,流光从梦中醒来。
“...莱特...”
他想起父亲开朗的笑容,一滴泪不禁自眼角滑落。
“莱特是谁?”
昏暗之中,流光听见了烟花的声音。
“烟花...你没事啊。”
“哈...也算不上没事吧...”
烟花甩了甩手腕上的锁链,这才让流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他和烟花一样,二人各自关于铁笼之中,如对待犯人般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链。
“这是!?”
“是南方军的囚笼。”烟花靠在笼子上说道,“你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流光顺着有些模糊的记忆搜寻关键碎片,他想起了和黑骑士的战斗,以及意识消失前漫天泛红的星空。
“...是我输了...”流光握紧拳头,不甘地砸向铁笼,“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黑不溜求的混蛋去哪儿了?”
“你们的战斗引起了南方军的警觉,尤其是南方军的总帅,爱德华.拉克希瑞的注意。他张开了巨大的魔法结界想要抓住黑骑士大人,但大人还是逃走了。”
“...咕!下次再见,我必报此仇!”
“呵,你还真是记仇呢...”
“烟花,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和他有瓜葛?”
“这个嘛....你先告诉我,你梦话里喊的莱特是谁?”
“...他是我的...”流光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从**我练武...教我杀人的家伙。”
“是吗...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不。”流光摇摇头,“已经不在了。”
“他一定很爱你。”烟花温柔地说到,“因为有他,你才能在雇佣兵里得到沉默之刃的称号啊。”
“...逼着一个六岁小孩对别人痛下杀手...什么沉默之刃,可耻,可笑。你看到了吧,我使用命刃的样子,我宁愿他什么都不教我,也不要变成那副鬼样子。”
“没有哦。”烟花贴到笼边,伸手轻抚他的额头,“我想他一定也很痛苦吧,但在这人吃人的世界里,只有让你明白生命之轻才能让你懂得生命之重.......而且,虽然你心智依然未熟,但你并没有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保护了我。”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爱德华大人,您听见了吧,这个孩子与这件事情无关,他只是我雇佣的保镖,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烟花?你什么意思——”
黑幕散去,刺眼的阳光照的流光难以睁眼,适应许久,他才看清四周围着一圈全副武装的士兵。
爱德华.拉克希瑞,一位五官端正、发如金纱,高有一米八的青壮年,着一身灵光金甲,端坐于总兵之位,桌前摆放着命刃熙攘。
“所以你真的是莱特和流玲老师的孩子...快,为他松绑。”爱德华在流光的身上找到了熟悉的面容,立即命人打开了流光的牢笼,“至于奸细,压入大牢!”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烟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
流光获得了自由,烟花却被粗暴地拉走,他要求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复,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烟花与自己擦肩而过。
“你们都下去,我要和这位少年单独说话。”爱德华屏退众人,来到流光面前,仔细审视起这个倔强的少年,“像...太像了...”
“...哼...”
“快,弟弟,快坐。”
“弟、?!谁是你弟弟!我可是杀害过你们的士兵......”
“不要害怕,关于这件事我收到了详细的报告。在战争中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具体的情况还要等父王定夺,在结果下来前,随意把我这里当做家吧,没人敢欺负或为难你。”
“......我没有家。”流光反驳道,“你们把烟花怎么了?为什么要扣押她?”
“我可怜的弟弟,你差点就被那个恶毒的奸细利用了。”爱德华说道,“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是秘密结社神话黎明派来的奸细,换言之,她是拉克希瑞的敌人。”
“神话黎明?”流光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看来莱特先生没有和你说过啊...”爱德华站起身娓娓道来,“我的奶奶,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观星师,在我爷爷的帮助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面向全世界人民开放的魔法学院霍格沃堡。纵然我们已经培养并对外界输送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毕业生,改变了无数弱小人民和国家的命运,却无法被一向以‘神秘’为宗旨的魔法界认同,其中,一些自诩高人一等的魔法师们组成了一个妄图破坏霍格沃堡与拉克希瑞血脉的秘密结社,那就是神话黎明。”
“这...烟花她......”流光难得露出动摇的表情,但很快,在他看到桌上的命刃熙攘时,他的眼神再次变得犀利,“不...你要证明给我看,证明你的确是埃博雷亲王的儿子,证明你认识莱特!”
“看样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关于我是父王的孩子,我可以用他赐予我的兵符证明。”
爱德华的右手闪出一束金光,而后其手掌中央浮现出拉克希瑞家的印记:一把天剑,一把月弓,一根星杖,三者彼此交融,守护中央象征权威与和平的天之鹰冠。
“我的爷爷,也就是七雄之一的天辉,娶了天帝之女的天忆公主和混血的半狄灵不语,拉克希瑞即是不语奶奶赐予的家名,在狄灵的语言中意味着‘自由’。”
爱德华收回印记,继续说道:“至于我和莱特先生的关系,他曾教导我武术,但我实在不是练武的料,现在只记得几招。不过我知道他的右肩膀上有一道烧伤,那正是他曾经为父王挡下过刺客的证明,虽然当时及时治疗保下了右臂,但他后来还是会动不动犯疼,也正因此,他不得不放弃右手握剑,改为左手。”
爱德华的描述与流光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尤其是到了下雨天,父亲会疼到无法入睡。
“如果还不够,我在讲讲流玲老师吧。”
听爱德华提到母亲的名字,流光立即竖起了耳朵,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流玲老师有着和你一样美丽的黑发,在我因为魔法太难想要放弃的时候,她总会耐心地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轻易放弃,也总是以身作则地教导我们兄弟姐妹学习和做人的道理。她啊,在催我们学习的时候比蛮魔还要凶,但更多时候,她就像我们的母亲一样温柔,会给我们做好吃的烧排骨,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教我怎么还击回去.......对了,我才想起来,我一直带着她和莱特先生离开前大家一起拍的照片。”
“......照片?”
“是我爷爷发明的小玩具,你就当做是比绘画还要真实的东西就好了。”
爱德华走至桌案前,从堆成小山的文件后面拿起相框给流光看:“你看,这是莱特先生,旁边的就是......”
“.......妈....妈......?”
流光颤抖着捧起相框,无力地跪倒在地,再也无法抑制眼角的泪水,他不认识她,他一眼便看见了她。
黑色长发,米色外衣,她温柔地笑着招手,似乎在说“你好”,似乎在说“再见”。
“流光!?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爱德华慌张地搀扶住流光,但少年只是捧着相框,用力地哭泣。
或许,这便是对他一路孤独地走来,最好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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