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X-002”
这个字母让林星曜第一时间想到了在B-1977事件中，当她召唤女神时看到的幻象，红色的金属巨龙从天而降，灼热的吐息湮灭了地面上的深渊怪物。
“这是...什么生物的大脑？”林星曜试探性地问道。
“不确定，但从苏成宇博士残留的研究笔记以及村子习俗的描述来看，这或许是一头龙的大脑。”
“当时在对洞窟底部的探索道路中，还突发了很多意外，探索小队里很多人都死于路途之中，但我们最后得到的就只是这样一个不知所以的大脑造物。”
孙阔海盯着那张大脑的照片，又想起了曾经一起貌似拼搏的队友，不由得有些唏嘘。
“曦的本体，就是这个生物吗？”即使是机械少女也无法捋清眼下的状况。
“不，你不是它，但脱胎于它。”
“无法...理解。”曦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犹豫。
在曦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任何关于这颗大脑的信息，即使看着它的图片，也没有任何感受或者异常，并不像之前感受到呼喊那样。
“当时得到这颗大脑后，我们对它的判定是某种活物，随后展开了各种研究，甚至连它周围那一堆奇怪的机械装置也一起运了上来。”
“随后我们发现，这个巨大玻璃罐中的大脑虽然是活着的，但失去了思维能力，就像是某种植物人的状态。”
“在各种研究都无果后，我们本来想要放弃对这个大脑的进一步探索，直到某次实验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说起来还是我发现的，当时我的研究方向不是生物，因此只在对保护它的机械装置做着研究，直到我偶然发现了这颗大脑的脑电波正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波动规律。”
“就像是...遵循着某种固定的程序规律活动一般，随后我递交了申请，用编程的方式去分析这颗大脑仅剩的思维活动，然后，我们得出了一套十分有趣的程式。”
“当我们将这颗大脑的脑电波完全转换为电子程序的格式时，一种我们都未曾见过的生命形式诞生了。”
“这就是曦吗？”从孙博士的描述来看一切都十分清晰了。
“没错，或者说这是曦的原始编程，我们通常所说的人工智能仅仅是对人的意识和思维过程在电脑信息中进行模拟。但是曦不一样，当我们将这个程序复制完成的那一刻，它就已经诞生了自我的思维模式，它开始学习，开始自我思考。”
说到这里，孙阔海的语气变得有些晦暗。
“它开始让我们...感到恐惧。”
诚然，如果真的诞生了这样高于人类存在形式的生命体，那么对这种不确定未来的恐惧就会超越对探知的渴望。
“但你们还是把曦制造出来了不是吗？给予了她一个躯体，并且让她在收容所内工作？”虽然苏雪千并不讨厌曦，但是对于这种存在一直保持着警惕。
“没错，我们是这样做了...”孙阔海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当年的决定而苦恼，随后走到了那堆废品面前，开始拆解着各自零件。
“当时我们别无选择，那是在17年那会儿，魔导机械会首次出现，我们接到了指示必须将曦投入使用...”
“其实曦的诞生和我们这些科学家没什么关系，我们做的只是最简单地将那颗大脑的信息转录了过来，但曦意识诞生的原理我们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
“而在她正式投入的几年间，我们能做的只是对这个已经诞生的程序不断进行改进，对她施加种种限制，以防她在某天变成对这个世界的威胁。”
说道这里，孙博士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所谓科学家，只不过是倾尽一生在真理道路上苦苦摸索的可怜虫而已，直到你遇到了那堵不可逾越的高墙，你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他转过身去，为两位女士沏了两杯茶放在桌上。
“好了，这就是你们想要听到有关A-107和苏成宇博士的一切了，有什么感想吗？两位小姐？”
“嗯...我不确定，甚至到现在我都无法完全相信你的话，毕竟曦是在古代遗址里发现的，在魔法的时代里，又怎么会有这种...机械一样的东西？”林星曜的语气有些迟疑。
“的确，收容所发现保存A-107的遗迹至少也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但“电力”被发明也不过200多年而已，甚至连“电脑”这种东西也是在50多年前才被发明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科技真的就达到古时候的水平了吗？”
“你的意思是...”苏雪千缓缓说道：“古代科技水平甚至远超现在？”
这的确不合理，毕竟在大众的认知中，古代就是魔法的世界，在魔法消失后，历史就只剩下了领主与贵族之间愚昧的争夺战争。
“谁知道呢，兴许A-107就是什么古代魔法科技的造物，或者什么魔法实验的产物，甚至是导致古代科技毁灭的元凶都说不定。”孙阔海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只有探究曦这类意识诞生的原因。
“也就是说，魔导机械会或许才是走在了正确的发展道路上？”林星曜喃喃自语道。
“这句话可不能乱说，魔导机械会本质上只是一群信仰虚拟神明的教徒罢了，而古代魔法科技应当是更加伟大的存在。”孙阔海显然有着自己的看法。
“那么，能允许曦再问一个问题吗？”机械少女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你说吧。”
“孙博士您为什么会选择告知我们这一切呢，如果曦真的可能是对这个世界的威胁的话，今天的对话不会带来隐患吗？”
“呵，只是因为好奇而已。”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奇？”
“自从你去到天海后，就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曾经的你虽然会自我思考判断，但始终遵循着理性与逻辑，但最近，你似乎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情绪”的状态。”
“计算机的冰冷的，只有0与1的代码无法诞生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产物，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的你不同，即使你不愿承认，但你早已有了自己的感情不是吗？”
“感情...”机械少女无法理解，有了感情的机器还能算得上是工具吗？
想要待在某个人的身边，想要守护某个人，这种异常的倾向真的是“感情”吗？
“......”
机械少女陷入了思考，而孙阔海说了这么多明显也有些累了，只有林星曜已经在试图复盘这一切的经过。
“对了，孙博士您不是说当年A-107的封印是被突然解开的吗？收容所后面有什么发现吗？”她突然想到了这个未被解开的疑点。
“不清楚，收容所的录像也只显示封印自己解开了，但很明显有人提前进去过，那个巨大玻璃缸旁边有一个平台，上面有某样东西被取走的痕迹。”
“这样嘛...”林星曜有些怀疑这会不会和苏雪千父亲当年的研究有关。
“博士，请问我们可以去看一下A-107吗？或许和曦一起走近些我们能有新的发现？”她试探性地询问道。
“不行！不向收容所告发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是我最大程度地让步了，让曦接近A-107本体这件事是被完全禁止的，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后果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承担得下。”
孙阔海回应的态度十分的坚决，毕竟在曾经的某次实验中，未投入使用A-107-1原型机接近了本体，结果导致了实验室整个电子产品的完全瘫痪。
随后收容所发现A-107-1与其本体之间存在着互相吸引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当两者完全结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在曦出走的异动中，收容所也只能优先保障A-107的安全后才去找曦，中间还要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虽然收容所对外宣称机械少女就是A-107，但大家也曾经想过给她弄一个C级收容物的名称来掩人耳目，但最后高层似乎是有自己的考虑，依旧让她沿用自己本体的代号A-107-1。
毕竟收容所也有过A级收容物服役的前例。
最后就是对于收容所来说再对着A-107的脑电波复制出一个人工智能也并非难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无法完全实现对其的掌控，在弄清楚曦的运作机制面前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
在又经过了一番盘问过后，讲得口干舌燥的孙阔海最终下了逐客令。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该回去了，收容所那边我会想办法帮你们掩饰一下，你们自己路上小心。”他一边说一边推着两位少女往外面走。
“博士，我最后能问一下您今天为什么这么配合我们的调查吗？”
毕竟之前的孙阔海博士总是一副看她们不顺眼的样子，甚至还让林星曜以为他是坏人来着，今天这么配合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然还能怎么样，你们跑到我面前来了，我又打不过你们，不就只能招了？”孙阔海说的倒是挺随意的样子。
但林星曜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眼光盯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啊...算了，其实硬要说的话我只是好奇A-107-1接下来会怎么发展而已，今天她能够辅助天火小队战斗也是我的建议，毕竟都是珍贵的参考数据。”
“而且你们真的想要查下去的话张指挥那边也迟早会告诉你们的，毕竟你们是议事会那边派来调查的，拖是拖不住的，我只是送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对了，孙叔叔，我最后还想问一下，村子中央那颗树上是有一个我父亲曾经在祭典上写下的吊牌吗？”
苏雪千询问道，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再见一次父亲留下来的遗物的，毕竟上面写的也是对自己的祝愿。
“你们在说什么呢？收容所的特派员都是不被允许和外面过多接触的，更别说祭典这种事了，而且老苏当年也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啊？”
……
在看着林星曜等人带着一脸的疑惑离开后，孙阔海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里。
刚刚还放着A-107照片的电脑上浮现出一行字。
“她们走了吗？”
孙阔海重新坐在电脑桌前，重新敲起了键盘。
“走了，毕竟小姑娘就是好骗，不过看她们的样子估计过不久就会起疑心了，我们得准备好退路了。”
对面很快就重新浮现出新的字符：“这样真的好嘛？你为收容所工作了这么多年，就这样一走了之，后面还会被他们追捕？”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值得。”电脑那头的人似乎是在劝着孙阔海。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写道：“没事的，再多的名誉和辉煌在我心中都没有你重要，为了你我可以抛下一切。”
“而且对A-107-1的研究数据已经快收集完毕了，等我完成了最后一部分补全，到时我们就可以重新再见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事小心。”电脑那头浮现出了最后的一段话。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能相见的。”
在输入完这段话后，孙阔海重新站起来，走到了研究室的角落，在输入完密码后，一道隐藏的房间被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具看上去与曦十分相似的机械身体，而机器的头部则连接着例外一个终端电脑，以及...
一颗连接着各种金属管，被放置在透明培养皿中的人脑。
刚刚实验室突然被A-107发出的电磁脉冲袭击导致断电时他还很担心来着，毕竟这个私人实验室其实是瞒着收容所建立的，因此也根本没有什么警卫，他真正的实验室是在更外面的一个房间，林星曜她们进入的那条暗道实则是为了自己将来逃跑所设计的。
“好险，今天差点功亏一篑！”
孙阔海擦着自己脸上的虚汗，撑在桌子上通过粗重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实验必须加快了，有关A-107的最后一些数据也必须收集到手。
他转过身去，温柔地抚摸着那颗被罐子里的大脑。
就差最后一步，自己的爱人就将在新的躯体里获得新生。
既然收容所不允许自己复活爱人，那么他就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哪怕付出一切...
……
夜幕之下，林星曜三人正在空中赶紧往收容所里赶，希望在没被人发现之前溜回去。
“说起来，不是说孙博士有一个未婚妻来着，怎么一直都见他一个人啊？”林星曜突然想起了这一点，便随口问道。
“不清楚，我后面就搬到天海省了，也许那个未婚妻不是收容所的员工吧？”
苏雪千对别人的隐私并不感兴趣，因此之前也没向安婉问过两人后来的事。
“其实我小时候记得孙叔叔也是个很和蔼的人，这么多年没见感觉他整个人状态都不太一样了。”
“的确，第一次见到他我都以为他是什么坏人来着。”
林星曜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孙阔海时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
“总感觉今天脑子里接收了一大堆的东西，回头我得好好捋一捋。”她摸着自己快被绕晕的脑袋说道。
“的确，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回顾一下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
劳累了一整天，苏雪千也感到十分疲惫，现在也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此时，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曦突然发话了。
“林星曜，曦能够拜托你一件事吗？”机械少女的话显得有些犹豫。
“没事啊，你说吧。”
林星曜也挺好奇曦想拜托自己什么来着。
“明天...林星曜能够陪曦一天吗？”
“一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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