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了，他真的很饿了，饥肠辘辘。
要不要像阳休雨以前一样，啃两只精灵吃？
这荒郊野岭的，野生动物挺多。
他是混沌生物，本能的需要灵能信仰，与千古以来的万千混沌信徒一样，追求权利。
信徒们追求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强大，还有对单个群体甚至社会精神影响力。
还能再回头吗？没有，成为信徒那日的自己就已经死了。
如果有一天良心发现，欲念消失殆尽，信徒生存的本源力量便消失了，在生命最后时刻，会迎来短暂的清明，有人追悔莫及，有人坦然面对，有人号啕大哭。
404与其他信徒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并不矛盾，他希望拉着整个虚镜下地狱。他切肤之痛地感受到了造成他失败与痛苦的一切都来源于他的无能。即使没人会怪他，但坚定的看守者主义思想让他在无尽岁月之中都在谴责自己，驱使着他不择手段地去复仇。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知行难以合一。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他知道所有战役胜利的最佳方法，他也知道他永远都做不到，即便他拼尽全力。
历史洪流滚滚，一粒沙子又如何改变这滔天之势呢？
但他又必须活下去，即使像蟑螂挤在潮湿的夹层，像老鼠奔行在肮脏的阴沟，不择手段。
没有杀不死的英雄，只有熄不灭的意志。
他啃食着刚扑杀的野猪，肉又老又硬，血喝起来像泡了废铁的臭水。
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从森林深处传来。
他走不动道了，身体的本源与精神都在向他施压，他下意识地去追逐那猎物的气息。
似有股迷人的幽香，在森林的深处，身体本源上的猎杀姿态让他在这幽静的森林里几乎完全隐匿了脚步，他在草丛中灵活地穿行，瞳孔收缩，变成了一道缝。
他终于来到那股幽香的源头，是个营地，一个孤雅的身影在用火折子生火。
404兴奋地打量着猎物，身体早已蠢蠢欲动，他饥肠辘辘，那些野兽不在他的食谱范围之内，他需要吃一些智慧生物，吸取他们的精神力，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他观察起了四周，不禁好奇了起来，看背影对方应该是位少女，为什么孤身一人来到了森林深处。
那股气息…和零司身上的泽洛气息很像。
这短暂的回忆让他清醒了起来，他松懈了片刻，不小心踩碎了些落叶。
少女回过头来有些紧张地望着这方，竟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
404用利爪支撑着他缓慢地游走在草丛之中，缓缓离开了。
他回去后把活生生扑杀的野猪收拾了起来。
野猪刚被抓住就被404一抓掏烂了声带，按在地上活生生撕咬至死。
就连他本人都无法解释这些猎杀姿态他从何而知，似乎成为信徒之后与生俱来。
他将新鲜的尸体翻了个面，割了几块精瘦的肉，挂在身上，他注意到了自己浑身都是血迹。
在不远处他找到了一条小溪，他用外骨骼制作了一把斧，砍了根直的原木，分成了两段后，用三角结构稳定了外框架，精巧地设计了木头上的卡，让其紧紧咬合在一起，用上一堆树枝覆盖在结构上，小小的庇护所就搭建而成了。
他拿石头围成了锅大的圈，在里面放了些柴火，他倒也不需要火种这些了。
伸出手，烈火一瞬间吞噬了火堆，他扑灭了溢出的烈焰，显然对于灵能控制他不大熟练，这也导致他与邪神王座对敌之时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他唯一学会的就是搓个一团乱麻的灵能风暴丟出去，威力大不大全看脸。
三阶段，404升魔只是瞬间便一脚踏入了三阶段中期，他从未修炼过灵能，在虚镜之中，人性越丑恶，就愈发强大。
比如你的贪婪仅仅是让自己吃上口饭，那么你是必然感受不到虚镜的力量的。但如果你真心想要统治，奴隶，屠戮一个群体，并切切实实付诸行动的时候，那么恭喜，你已经达到了一阶段入门的门槛。
零司那日也有些惊讶于404积攒了无数岁月的仇恨爆发的灵能波动竟如此强盛，如果不是她出手压了下来，估计404早就失去控制了。
他微笑了起来，望着火堆，刚用树枝架设起了张床，一切完工之后，凝视着清澈的河水，他脱下了衣物。
终于不再是以往的瘦弱少年了，谈不上肌肉发达，倒是有些健身的美感，十分精练的线条。
一头埋进水里后他清洗起了衣物，水流很平缓，对于常人来说这低了十几度的水就能让人大病一场，但是对于普适于各大星球与极端环境的怪物来说不值一提。
他仔细清洗着身体，以他的灵能控制力是绝对做不到像零司一样保持绝对干净与清洗衣物的。点火没把森林顺手给点了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森林的夜里十分喧嚣，天气冷了森林的蚊子少了很多。
他听着哗哗的流水，这里的黑夜静悄悄，野兽们都感受到了惊骇他们的气息，纷纷避让。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那股猎物的气息逐渐靠近了，现在该是深夜，他有些好奇那个女孩为什么不睡觉呢。
很快他便穿好了衣物，全身升腾起热气，把唯一的衣服烘干，倒是有些神清气爽。
少女看到了远方的水汽，有些吃惊，但还是和404打起了招呼。
“你好。”
“大晚上不睡觉乱跑，这一带野兽多，不怕狼把你叼去吃了？”
“不会的…他们都很乖的。”少女微笑了起来。
“你不怕陌生人？”404问。
“你是星晨人啊，星晨人都很好的，为什么要怕呢。”
404注意到了自己黑色寸衫上的星晨浮雕。
“嗯。”
他强忍住暴食的欲望，把猪排挂了起来，掏出一把骨制刀切成细片，用细木串好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吃点东西吗？”404问。
少女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
“来这干嘛。”
“我感受到了这个森林有几个很恐怖的存在，我来提醒你的…”
404凝视着篝火。
“不用怕。”
“真的很强大…我刚才都不敢呼吸，有个就在这附近。”
“我是星晨人，没听说过这一带有什么怪事。”
“你是太阳武士吗！”少女惊喜地看着404肩上的太阳武士纹样，在篝火上映射出金光。
“退役了。”404说。
少女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搞得404有些无语。
“我叫夏清，来自卡扬。”
404倒是记起来了，卡扬是精灵的皇都。
“你几岁了？”
“19啦。”
“这么年轻，你家里人不管你吗？看你眼睛应该是皇室的人吧，偷跑出来的？”404问。
“父皇死了，哥哥们都…我是偷跑出来的。”夏清说。
“我记起来了，你爸是卡尔达利？死后几名皇子都在争权，那…你应该是九公主？”404问，看来这精灵确实什么都不懂，为人处事都很诚实。
夏清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那我明天送你去星晨吧。”
“不能去…我哥哥在星晨有眼线。”夏清摇了摇头。
404突然意识到这小精灵应该是卷入了皇室的争权之中，来到星晨附近避难。
星晨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原则下持观望态度。
“你爸绝对不是寿终正寝的，你们没去找星晨的智库人员调查吗？”404有些好奇。
“他是生病了，没挺过来。”夏清犹犹豫豫还是承认了。
“那你跑个什么，既然皇子们布下眼线寻找你，那么你应该知道卡尔达利是被人谋杀的或者你是目击者，才有人想杀你灭口？”404倒是不傻，疑点太多了。
夏清觉得既然遇上了太阳武士，倒是没必要隐瞒了。
“你要为我保密啊，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夏清有些着急地说。
“我不关心这些，绝对不会说的。”404把烤串递给了夏清。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夏清，404倒是好奇了。
“精灵不是不吃肉的吗？”
“我们是杂食性动物，不吃肉只是皇室的传统，要尊重自然之神。”
“你呢。”
“我去过星晨学习，是唯物主义者…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
404倒是笑出了声。
自然之神？代表生命的天启者应该是以前那位古神吧…早就死了，现在只剩下邪神生命之织缕，这么说他们也是无形中为虚镜提供灵能念力的生物之一。
“也正常，优良传统可以保留，硬生生把人逼成素食生物是有些过分了。”
少女好奇地盯着404的侧脸，确实算得上英俊，男人眼底都是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我建议你还是天亮就离开这里，那个恐怖的存在可能会饿了，很危险的。”
“你呢？”404没有回答他。
“我很能跑的。”少女咧了咧嘴。
“那你睡床上吧，刚搭的，我今晚正巧守夜。”404蹲在火旁取暖。
404凝视着篝火，少女身上有着好闻的幽香，泌人心脾。
“你以后要去哪，一直逃吗？”
“我不知道…随遇而安吧。”夏清轻声说。
“睡吧，如果听到了怪声，起来往星晨方向跑。”404点了点头，将长枪放在了身侧。
少女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你呢。”
“亚顿之矛注视着所有邪恶的存在，十分钟之内，太阳武士必到。”
少女安心地躺在床上睡了。
404现在极其虚弱，饥饿让他感到全身无力，压制天性又是十分痛苦的事，只能依靠意志力苦苦支撑。
时间悄然流逝，他面容扭曲，悄悄啃食了剩下的生肉。
他回过头，想看一眼少女。
少女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吓得无声地哭了起来，死死捂着嘴。
“怎么了。”404面目狰狞，声音像破旧的风车，眼底露出了骇人的血色的光。
少女惊恐得只觉得双腿发软，终于忍不住尖叫出了声。
404转头看向森林更深处，远方的暗处一双黄色的瞳孔兴奋地看着他们。
少女站了起身，踉跄地想要逃跑，正巧撞上了那巨大的身影。
它一瞬间就抢到了少女近前，竟是一头站立着的巨熊，全身散发着怪异的气息，眼中露出了惊喜地神色。
利爪迎面拍下，夏清已经躲闪不及了，她仰倒在地，惊恐地抱住了头，显然也是下意识保护自己。
她紧闭双眼，只是不知道利爪不知道为什么扑歪了，她只感觉到腿上一阵撕裂般的疼，她痛呼出声，惊恐地望着前方。
一头更恐怖的人型怪物竟硬生生接住了巨熊的扑击，怪物发出更凶狠的嘶吼，身体暴涨了一大圈，一头撞上了巨熊，疯也似地撕咬着巨熊。
少女早已吓得不能动弹了，拖着伤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疯狂扭动着身躯并狂野地挥舞着利爪，鲜血泼洒而出，双方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他们扭打着，从一个小坡翻滚而下。
渐渐地声音变了，巨熊的咆哮转变成为了悲惨的哀嚎，而后突然戛然而止。
那个男人迅速爬了上来，又恢复了那疲惫的模样，全身都是爪痕，附带着大片血迹。
少女呜咽着，抱着受伤的腿，只想离他远一点。
“不要杀我…不要…”
男人低下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细嫩的小腿，皮肤如凝脂一般，一个巨大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
少女挣扎了起来。
“不想死就别动。”
404有些粗暴地扒下了她的外套的，少女惊呼了起来，她感受到了男人的手沿着她的大腿攀沿而上，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套已经变成了一条条布条，紧紧覆在了她的伤口上，还用几根布条绑住了腿部的动脉。
“我还以为精灵的动脉和人类不一样呢。”404长出了口气，就这个出血量，再晚一点估计她就失血过多了，这荒郊野岭的，失血过多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少女依旧十分害怕404，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头巨熊从发飙到死亡不过仅仅十几秒的事，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山镇，那里有医院，不过路途有些遥远。
404抱起了少女，朝着营地方向缓缓前行。
“去医院，要是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你不是太阳武士…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女呜咽着，泪流满面。
“我曾经是。”404没多说什么，只是声音突然让少女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把少女放在了篝火旁的椅子上，抓了件自己的风衣披到了她背上。
少女渐渐冷静了起来，她也发现了怪物对自己似乎并无杀意，失血令她开始困了起来，头晕目眩。
等404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伏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背架，刚好能固定一个人坐在上面，这样路上她不会太不舒服。
他不再隐藏自己，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森林里的野兽们与一些诡异的存在纷纷避退。
……
……
少女醒过来时发现已经是中午，自己睡在床上，男人靠在窗边休息，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血已经止住之后404路上还给绷带松了下绑，让血液流通。
“这里是医院？”她望着白蒙蒙的天花板，那片森林距离最近的山镇也得有50多公里，他一晚上背着自己走了50公里？
男人早已沉沉睡去，她看着男人平静的侧脸，百思不得其解。
“你朋友送你来的很及时，腿保住了，伤口也没有进一步恶化，抓伤你的东西爪子上存在大量病菌，昨晚消毒的时候可给我一顿忙。”医生打量着她的伤口，不禁赞叹了起来，教科书级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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