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得到的来自父母的关心就很少。尽管父母非常爱她,倾尽所能满足她的任何愿望——除了陪伴。
早熟,是个极其残忍的词语。都说早熟的孩子早当家,但在这份成熟背后,往往隐藏着更深的孤独与伤痛,那是成长的必要的代价。
她比别的孩子更早地了解到世界的残酷,也更早地体验过成熟所要背负的……无助。
她明白父母的苦恼,但世界上许多事情并不是理解就可以解决的。作为商业帝国的龙头,她的父母陪伴她的时间极为有限,忙的时候几乎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有的只有银行卡里不断增长的、冰冷的数字。
每天见到同龄的孩子,由父母在两边各牵着左右手,在欢声笑语中上学的场景。在放学后,有笑着迎接他们的家长,有能让他们有一个以此为目标冲到他们面前,并将他们举起抱在怀里的双臂,还有能笑着分享一整天各种有趣与不有趣故事的倾听者。
看着那种打心底里露出的笑容,说不羡慕是假的,然而她有的只是恭候在车前的女仆与管家。她也试过让女仆们扮作姐姐代替母亲,来饮鸩止渴般地满足她缺失的亲情。但她很明显地感觉得到,在那些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背后,那一颗颗冰冷的、毫无触动的心。
都是假的!那些笑容都是假的!那些怀抱是冰冷的!虽然关切是真的,但那不是对她、对她们怀中的这个人的关切,而是对这份职务所能给她们带来的利益的关切。估计在她们眼里,怀抱里的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是冰冷的金钱!
每每回到家中,迎接自己的也不是父母的温和笑容,那是过年都极少有的奢求。她看见的只是被刻意经营出的笑容底下,那些深深的疲惫。
父母都不在时,就只剩下管家与女仆一齐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候“欢迎回家,大小姐”。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比班上同学们的背书声还要没有感情,更像是一具具冰冷的机器!
每当这时,她都会独自一人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身下铺着厚厚的天鹅绒被子,仰面躺在蓬松的大床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内心只有无尽的空虚与冰冷。
她总是很不解,为什么别的孩子在考试得高分后就可以受到父母的表扬与褒奖,而自己只有千篇一律机械式的回答,“明白了,大小姐,我会禀告老爷的。”
父母虽然也会偶尔回来对自己表示表扬,但在当时的她眼中,那满溢着愧疚的双眼却是那么的虚伪、不堪,充满着抱怨与厌烦!
于是,她便默默地放弃,放弃从她的亲生父母那儿索求「爱」,转而逐渐滋生出了一种畸形的、扭曲的“渴望”。这种“渴望”,就连她自己,都是在过了极久的时间之后,才逐渐意识到的。
没有爱,没有关心的生活,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因为那样,很容易就会诞生“怪物”,而“怪物”,很难被杀死和消灭。
在“怪物”的孕育和成长中,她放弃了向父母寻求「爱」,而是转向了别的地方,以填塞心中的“渴望”。
在这段时间中,她经常去到附近的孤儿院中,或是在街上闲逛。通过看着那些儿童和乞丐接受施舍后的喜悦的眼神,来不断满足着自身的“渴望”,饲养着体内的“怪物”。
但是,就如同人一直吃甜品会吃腻一样,这些儿童和乞丐所带来的“渴望”的填充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怪物”的需求。她需要一个契机,来找寻新的目标,来满足自己,亦或者是“怪物”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在一条几乎连乞丐都不愿去的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就是那种在小说中往往伴随着恶行与肮脏的巷子里,她找到了她的光——她遇见了那个“少年”!
在污秽不堪的巷子中,少年是唯一的洁净。美少年一尘不染地躺在巷子正中间,一袭复古风的白衣穿在身上,就像那些喜爱扮演古代翩翩公子的COSER。但轻谣却莫名地愿意相信,那就是少年本来的装束!
她试图将少年扶起来,但却忘了将他叫醒。她就这么看着少年的俊美脸庞,想象着那双修长的眼瞳睁开后会是怎样的一副谪仙般的清丽容颜。
突然,她想到了要为少年掸去背上的灰尘,却惊奇地发现,有如那素白衣裳一样,少年的背后也是同样的一尘不染!
那一天,她相信,她遇见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光」!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话,感谢您,即便是这样的我,也能拥有追逐「光」的权利。她想到。
因为少年迟迟没有醒来,她便将少年带了回去,是请女仆们帮的忙。不论父母怎么说,她都一定要将少年留下,她在内心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可她的父母很轻易地就点头了,他们是这样说的,在醒过来之前就先在这住下吧,醒过来之后如果对方同意留下来也可以,不同意的话就只能放弃了。
要是永远都醒不过来的话就好了呢,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被她自己消散,如果永远都不醒来的话,那也不是她所希冀的“渴望”。
不知是神明显灵,还是恶魔听见了她内心的谰语,少年真的就这样睡着,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一天,一周,一个月……春去秋来,整整一年过去了,少年闭合的眼睑依旧没有睁开的迹象。
她让父母采购了最先进的仪器,请了最专业的医生,隔着门教她如何给少年的身体做检查。她不愿让那些医生触碰,甚至是看见少年的身躯,即便是用观察者的眼光也不行。在少年醒来之前,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将数据交给那些医生,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少年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甚至许多当前可以获得的指标都远超正常的成年人。
“这孩子没有一点问题,只是貌似有休眠的症状,类似于植物人那样。怎么说呢,如果能当面研究一下就好了,只是令千金……”这是医生的原话。
她的父母只是笑笑,说了句抱歉。但她却愣住了:休眠?为什么会休眠?难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怪物”?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探究。她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检查的结果,她不需要一个和自己同类的“怪物”,而是要一个能让身为“怪物”的自己获得“渴望”的满足的“人”。她不需要“怪物”!
为了让自己的“渴望”得到满足,她擅自将少年带入自己闺房中。由于父母不管她,女仆们和管家也不敢上报,这件事就这样瞒天过海地确定了下来。
等到父母发现时,他们已“同居”了许久。面对女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哑然的父母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她将少年带入房间,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则是睡在另一边。因为是双人床,所以位置足够宽,完全不用担心位置不够。
她每天坐在他旁边用餐。每天看着镜子中的他梳妆。她每天也不出门寻求“渴望”了,就对着床上的他发呆,傻笑。
她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只将最真实的自我展现给少年看。这种迹象让女仆们和管家不悦地皱起眉头,但她们也都乐得清闲。
但她甚至变本加厉,亲自为少年洗头、擦拭身体。这种活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来说的确是有些难了,不论是心理上的,还是实际行动上的。
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她就习惯了在浴室中与少年坦诚相见,毕竟只要将对方想象成一个有温度的洋娃娃就可以了。
她甚至还用自己去比对了一下对方的尺寸,和自己差不多小,这是她给出的评价。毕竟,她当时还不知道会长大这种事。
晚上,她就钻进被窝,悄悄地将少年的手臂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也让少年把自己紧紧抱住。或是仅仅拥入他怀中,细嗅着亲自为他涂抹上的紫罗兰幽香,甜甜地沉眠入梦乡。
就这样,一天一天,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体内的“怪物”早已磨去了尖锐的爪牙,她的“渴望”也在和少年寸步不离相处的每一天中被逐渐填塞充满。
等她像童话故事中逐渐沉沦的公主一样,为独属于她的王子献上青涩之吻后,
再睁眼时……
她的王子殿下也如同童话中写的一般,睁开了那双久闭的眼,眼里璀璨的星辰刹那间铭刻在那一句令她心花怒放的问候中: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的名字是——
琉璃天曦。”
——2020.6.30/20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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