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也是经常有的事情，方为策亲身客串跑堂给顾客点单。只是这位再次用一模一样的自我介绍说明自己叫做多洛雷斯的女孩还是让他有些跟不上。这女孩一坐下点完单后似乎就认为自己获得了某种门票，自来熟的一样把方为策拉到身边问东问西。
“服务生，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是你的老板吗？”
“我就是小店老板，他只是我的合伙人。” 他不应该这样和一位客人说话，但是鉴于这位客人好像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方为策也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庄阙就有老板的样子，他就不像呢？这种情况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这人看着好像是旧军委会的人啊。” 方为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多了几张军票。“和你打听打听他的事情不介意吧。” 避开那带着一丝狡婕的笑容，他陷入了纠结。 方为策所知道的，大多数这个级别的兵士走在外面很多甚至都不能收起自己的军人仪态。但是眼前这个恐怕会让他们的操典哭泣吧。如果是间谍的话，咖啡馆里其实经常有卫队暗探一半调查本地群体的话题一半公款消费吃喝，没有哪个会这样打听的。
“如果你很关心的话，我可以邀请他下来......” 庄阙确实有时候会和迷恋旧时代的家伙们共进一餐，不过这种人本身很少见就是了。
“不不不，我只是见过他的画像，看起来有点像他而已。”
“画像？”
“在我们的那艘飞艇舰长室外面的会议室里挂着全体事务官和旧军委会领袖的画像，我见过几次。”
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情，舰长室在栗树参观期间是不开放的，虽然可以从乘员舱直接进去但是舰首区域都有守卫封闭通道。 想象一下那面巨幅的白发男子画像下面再堆上一堆其他人的画像，这个场景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老板啊，我听说魔法少女栗树也会来这里，这是她本人和我说的。” 眼前的女孩瞬间又换了一个话题。
对没错，你甚至现在就在向她本人求证这件事情。他这样想着，嘴上说的却是：“ 圣阳带着她来过几次，不过魔法少女的事情，谁说的清呢。” 这是符合一个平平无奇的餐馆老板视野的说法，也是他在自怨自哀之间想出来的合适得体的说法。
女孩似乎有些失望，方为策借着要去协调晚间演出的乐队先走开了。圣阳也许今晚没法登台了，他确实得去安排下乐队。女孩点的面包和配菜已经送到了，作为临时的服务生他也不应该再在那打扰客人用餐了。
在这个当口，他看见庄阙的司机停完车就在休息区等待时坐的位置已经空了，看来他驱虎吞狼的计划这下是一败涂地了。好像最近庄阙一直有点行色匆匆，不过他向来是不关心政治事务的。 那些人和他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真可惜，看起来前十二号事务官不在这里，圣阳小姐向我提到她时我还打算向他为我的副官之前的唐突道歉呢。” 他回头发现拉姆萨斯正一边用丝质手帕擦手一边走出来。
“我会向他附上您的致意的。” 方为策有点跟不上情况了，只能下意识的做出回答。
“作为彼尔姆督军的使者，我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位传奇事务官的事迹而我作为内厅的代表更是希望得到他的提点。” 他一边说一边推门离开，身后的洛抓着自己的蒜蓉面包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
“内厅？他真的这么说了？” 庄阙看起来有些惊讶。第二天他中午坐在吧台上时手里的水果抖了一下。
“他就站在那里这么说的，内厅是什么？”
“内部监察事务厅，督责全域卫军人员的家伙，委员会直属。 用人话讲他们就是负责清除内部敌人的。”
“你惹上他们了？” 方为策有点被这个名头吓到了，特务机构历来是恐怖故事的根源。
庄阙压低声音回答道：“他们之前为了海伯利亚节区被突破的事情抓了一大票人，弄的人心惶惶的，我以为被魔法少女盯着过后他们能收敛一点，现在反而愈演愈烈了。”
方为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和他这样升斗小民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机构是什么样的，不过他在庄阙一番低声讲解下算是明白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魔法协会在获取主导权后，勒令军委会逐步解除军管转播台，恢复战前的政治系统。首当其冲的就是把各个地区的官员由任命制恢复成地区选举。当时内厅被赋予了对抗可能的政治阻力的指责，因为魔法少女毕竟人力不足。这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直属区域大规模分散化的同时，内厅反而在集中化。他们甚至在几年前逮捕了一名现役的元帅和旧军委会时代他们自己的领导人并且组织了不止一次大规模审判。
“现在那么多的督军节帅听调不听宣，某种意义上就证明了他们工作的卓有成效，把我们原本的体系拆的七零八落。” 他讽刺的说道。“这个拉姆萨斯多半就是那种公开挂在哪个节帅名下的内厅秘密警察，难怪这么讨厌，这种家伙是人见狗嫌的。”
“现在剩下直属区总督竞选时候那种互相爆黑料，经常就会两边都给他们拿着爆的料双双进去的。” 林姐也补充道，作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吧台电视机下的人，她好像把这些东西当然日常的快乐来源了。她顺手又找出一台装着辉光管时钟的收音机调了下台。“等下整点你就能听到他们的播报了，每次都是抓好多人。”
“各位公民们，这里是泰伯利亚广播电台，下面是权威之声最新消息。由内部监察事务厅主持的调查取得了更多进展。经过逮捕并审问后，布鲁图斯已经招供。他供认，在军机委员会内部存在一个平行阴谋集团......”
“这太可怕了，” 方为策此前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世界里竟然还存在这种事情，伴随着轻快的音乐的居然是这种内容，“魔法少女协会不管管吗？” 也许真的有阴谋家，一次性逮捕如此大的数目还是让方为策觉得有些惊悚，这里面不可能没有冤假错案。难怪庞大的军委会系统在清洗时代这么快就完全解体了。
“这多半就是天狼星自己授意的，土司空退休后就是她在主导战争最后期的事情直到现在。她发了一个00447号命令还是文件授权了这些事情。”
“你怎么连魔法少女的这些事情都知道啊。” 对林姐来说这种八卦似乎也是她的兴趣范围，而方为策也完全不了解魔法协会上层的事情。 好像魔法协会对很多魔法少女们来说只是个吐钞票的ATM机打卡点，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本地协会那栋漂亮的非几何体玻璃大厦的负责人或者会长是谁。
“你以为为什么她们的高级代号都是星官的名字？军委会那时候有东亚区背景的人员可以施加影响？” 他停了下来，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顺带一提，之前出现在咱们店里的那个南河三就是天狼星的跟班。”
他手上的水果只剩下核了，“说起来，难得见你对事情这么上心，要不要我带你看看内厅的人？” 他好像兴致很高，轻描淡写的这么说着，就好像和出去看一场电影一样。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我们坐一圈车就行了。就当我感激你这个自己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的人会这么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举动吧。”
他们从咖啡厅正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庄阙大摇大摆的在路上的电话亭里磨蹭了一会儿，然后信步走到电车站附近。“慢慢回头看，那两个看报纸的人。” 方为策听到了他捏着大衣衣领小声的指示。
“他们是装的，而且在店门口电话亭那里我们分明撞见过他们了。”
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密探居然真的就在人群中这个事实让他意识到到各种恶毒的传说也许一直就在身边。
借着弥漫的蒸汽，他们在最后一刻跳上车甩开了追踪者。
“他们已经在跟踪你了，不想想办法吗？” 方为策一确认跟踪者不在车上，附近也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就急着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到哪个荒郊野岭做了？” 他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他们究竟为什么盯上你啊？”
“如果是特别看得起我的版本，那就是天狼星丧心病狂决定清算白象塔最后的幸存者们了；如果是合理一些的版本，那就是那个拉姆萨斯想从我那弄到些他觉得我不想给他的东西，鉴于他昨天都那么直白了。”
“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内厅在过去也是和总务厅平行的机构，没有事务官直接和他们相关，否则就没有独立性了。”
“南河三能帮你吗？好歹她......”
“也许可以，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情呢？她离开城市了吧，这个节点离开也许她就知道了什么呢。”
“那和彼尔姆那条线呢？”
“他们没有传递审查底稿的义务，而且内厅这种秘密警察办事不用经过啥手续。” 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纠结，这反而让方为策安心下来。起码他在想办法，他总是有办法的。
这列电车开往的方向是是城外乡下。此刻窗外已经是一片田园风光了，规划的整整齐齐的农田被沥青或是泥结碎石的路面分割开来其中散落着乡村房舍。此时还在车上像他们一样穿的一本正经的只有几个乡下长者了。
“你就在这儿坐车回去吧，我在这里直接绕路坐车回家。”
“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乡下我怎么走都能找到路。” 眼见电车停下，他推了方为策一把示意他下车。
看着庄阙坐着电车伴随着蒸汽消失在远方，方为策心里突感一番悲伤。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很多人都在很艰难的面对着各自的麻烦。
他随手在站台上买了一份报纸，想象那两个跟踪者当时装模作样时看到的是什么。版头是西尔维亚的收尾。草草扫过一眼内容，新的督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之前沸沸扬扬的民变似乎如春季冰雪一样消融不见了。
另一版是全球高知名度的偶像系魔法少女在某地的演出活动。一边的夹缝里用豆腐块报道了一名拾荒者在某战前创世家族的废弃地区总部里找到了一把相当先进的改进激光枪。自从战前那把原型枪就静静躺在三楼储藏柜里被人遗忘。
他又翻到了最后，东海岸游骑兵的军士长，评论家注明这个头衔相当于他们的第二高长官，身陷篡改己方情报和发布假消息的丑闻。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说过这个人，不过没啥具体印象了。
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吗？这个想法第一次跳出来时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也许方为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是个咖啡馆老板，但是魔法少女栗树应该有什么能做到的。他应该帮忙吗？这时候他又有些犹豫。
一直以来，方为策都被人看作是个局外人。什么事情上都是这样，其他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但是他好像对自己的事情都不是很上心。那时候庄阙这个热心的到处跑，能和公交车上路人都凑到一起聊起来的家伙愣是和他交上了朋友，还给他平过几次麻烦。只是现在好像反过来了，他有了点事业，甚至还有了第二份，这位老朋友不知道在干啥而且开始连着陷入麻烦，还都是大麻烦。
“我们是填充着草的人，倚靠在一起......” 红衣女子像个检票员一样在车厢里来回走着。
而且之前的事情真的结束了吗？他回到咖啡馆看到被留在办公桌上的天蓝色玻璃时，这个问题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之前舞刀弄枪杀机尽现，现在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他感觉没有实感，这块玻璃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谜团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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