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庆功宴上会出事，在锡兰尼加的时候就是这样。七重纱舞，庆功酒，原本一切都很好然后就演起全武行了。” 庄阙在方为策出门时如此抱怨道。
不，你不知道，因为你当时醉的样子我也看到了。带着某种报复的**方为策披了一件短袍走在往同行的店里去的路上。他感到自己总算有些理解那种乐趣了，我知道你不知道的。
某种混合着锯末和酸啤酒的味道告诉他他找到了目标，这是工业区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在方为策记忆里最早的时候，工业区算是城里最井井有条的地方。不同的工厂被围墙和马路乃至道旁树分割在各自的区块里。但是现在肮脏拥挤的街道完全吞噬了过去的那种印象，种种低矮的棚屋见缝插针的围绕着一座统合起来的巨大工厂，巨大烟囱向天空排放着不知名的气体，金属脚架和泛黄的管线挤出墙外似乎是要争取空间。创世家族的巨大标记印在每一面勉强干净的墙面上向下方蝼蚁一样的人群宣誓着主权。
他顺着那股气味闯过一扇不停开和的弹簧门进入了窗玻璃被灰尘落的像结了一层霜的酒馆。 他进门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这这个地方的店家与酒客们是不会关注客人的衣着打扮的。他用目光在店中寻找那个传闻中的老近卫军，这件事出乎意料的容易。因为那件破破烂烂带着污点的红色制服在周围浅蓝色为主的工人制服中相当显眼，尤其对方似乎正在和其他人发生争执。
“你们这些小子，根本就不知道老子当年被派去找贝塔军团的失踪侦查分队的时候见到的那些怪物，现在这些和当年的比......” 他一边说一边不住的耸着肩膀，似乎要渲染某种恐怖的意味。
“得了吧，上次你还说你用叫什么他玛的动力剪的东西砍过一只和电视上被干掉的蜥蜴怪一样的怪物呢。”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这个看起来有岁数的老头气的脸通红又无计可施。他嘟囔着转过身正好落到了方为策面前让方为策抓住了他的手臂。老家伙似乎被吓了一跳，但是当他看清来者时又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方为策问道，“我看出来你身上的衣服是老近卫的礼仪制服。”
“你是个好人，” 老近卫又耸了耸肩膀，然后转回去得意的对酒保喊道：“ 啤酒，为这位考究的先生。”
酒保利索的用几种调和料合成了本世纪被称为啤酒的饮品。它确实和过去的一样呈现发黄带气泡的外观，但是没人说得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合成的。方为策自己的咖啡馆里也没有啤酒这种饮品，酿酒因为对粮食的消耗一直被维持在一个低产出水准，显然这里是搞不来特许状的。
他们在一张表面黏糊糊的桌子旁落座，老头不等方为策开口就敬了他一杯酒，随后小心翼翼的环视了酒馆一圈后开口继续他之前话头。看起来他真的很久没有听众了。
“那个迷雾里的村庄就像短尾蜥的喉咙一样黑。” 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仿佛正在透露什么可怕的秘密，“我们只能看到面前几步，再远一点就完全看不清了。”
他停顿了一下和方为策对视着，似乎要确保对方的注意力没有被其他东西吸引走。虽然方为策其实看着的是出现在老头背后正在叮叮咚咚弹着某种多弦琴的红衣女子。
“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多多那的地图上有标注这样的一座村庄吗？啊，没错，我们找到了那些失踪军团士兵的残骸！”
方为策被多多那这个地名提醒猛的一精神，这刚好配合了老头的表演。
“雾气里出来的是那种半狗一样的怪物，”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向你发誓现在的恶魔对付的绝对和那些比不上，为了褒奖和那些怪物战斗，领袖亲自给我颁了一枚勋章，可惜现在不知道在哪了。”
虽然颠三倒四的，但是方为策还是找到了他要的关键点：“你说的是军委会的那个领袖？初创的那个？”
在老头的故事了，他们乘坐着向北越过东地中海飞艇去多多那和怪物作战。那些石头傻子组成，半点人样没有的怪物被所谓领袖像砍瓜切菜一样摧毁，随后他们被派去寻找失去联络的一支侦察队在那里再次和怪物激战。
“只有一个领袖，现在的军委会已经被恶魔抓在了手里，那些正直的好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 在滔滔不绝中他突然停下来回答了方为策的问题。
“那你见过哪些大人物，比如多多那的狄厄涅或者阿利达尔？还有领袖的事务官呢？”
“初创元老？我记得有一回，我去校场的时候，他们喊着一个名字然后我就差点被一个不开眼的给撞了，那个小子看我年纪大还想趁势......”
“我听说十二号事务官庄阙就住在这城里吧。” 是的，而且早上还见到过，他失去耐心了。老人看起来还没老到记忆模糊的程度，但是说话颠三倒四全是细枝末节。
“当然见过他，那小子是个好人，后来被吓破胆了，大家都知道，那时候他还有一个跟班后来被恶魔吃了......他们就不应该再打完仗的时候把我遣散的......我授勋的时候他也在场......”
在颠三倒四的叙事中，有些地方即使是方为策也听得出其中大错特错但是他似乎是无意间提到的那些细节又相当明确。这让方为策心头一震，他得多尝试一下看看这其中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但是酒杯尚未见底老人却停止了叙述，方为策疑惑的看着老人却只见的对方突然陷入一种无比紧张的状态。
“喂，你怎么了？”
“快跑，恶魔来了。”
说罢这老头就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酒馆。“上次卫队抓嚼舌根的人的时候他也没有跑的这么快。” 一名穿的像套着个麻袋的酒客评论道。
得跟上去看看。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方为策快步出了酒馆。这个时点街道上行人并不多，在三三两两的蓝制服工人中间，有四个穿着黑白色各自不同式样女仆装的女孩似乎正在路口张望些什么。
他在一扇钉着厚木板的百叶窗棚屋附近看见了那个因为醉酒有些步履蹒跚的老人，赶紧快步跟上。
随着地势逐渐变低，头顶也被建筑覆盖，他们一路进了散工们的聚集地。破烂茅舍之间偶尔有探出头好奇看着他们的本地居民，不过方为策的注意力完全在老头身上。他的脚步似乎随着远离酒馆愈发稳定，没有一点刚出酒馆时的踉跄。
他们走过一条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河流时方为策注意到老人紧紧贴着距离河道最远的边壁甚至用手抓着墙壁。
河水起味时里面的食人鳄吃人那个下层都市传说吗？一个吹嘘自己无比英勇的老头居然怕这些，他有些难以理喻。捕风捉影的给自己身边不能解释的现象按个传说是人们的通病，比如咖啡馆的顾客们有段时间就一直在传说所谓把人带去乌有乡的夜间空中电车。不过居然有人相信这种可能是为了下城区骗小孩不要玩水的传说，恐怕这老头说话的可信度要打个折扣了。
老人最后在一处被上了好几道锁，一副已经荒废了的屋子前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方为策认出了大门外面似乎装置着某种简易压杆装置，上次见到的时候那是庄阙所谓最后防线上的炸弹机关。于是直接探出身子朝着老人招手。
老人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的示意方为策赶快跟进来。等方为策进了门后又趴在猫眼上对着外面看了半天。
“没有恶魔追来。” 似乎终于确定假想敌不存在，老人喃喃自语道。
“这里再向下就是前世代城市的废墟了吧，恶魔到底是什么？入侵怪物吗？”
“可敬的好先生，恶魔无孔不入，你身上也沾到它们的味道，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过它们！” 面对方为策暗示小题大做的疑问，老头似乎严肃了起来，“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跑来找老伊斯为了追随老军团的光荣，在黑暗时代降临后如此张扬是不明智的。”
被当成某个阴谋团体追随者了？方为策顿时觉得不妙，自己追着一个身份不明的老人进了城市最混乱区域下层一间四处设防的房子，这样越想越不妙。
“恶魔们的眼线无处不在，哪怕是就在这里。” 老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几年前铁面人藏在在下面那些废墟中样，恶魔们试图找到他，这城里就多了一片废城区，当心点小子。”
还是断断续续的没逻辑，不过方为策倒是很清楚废城区是怎么回事，“额，老先生，废城区在被入侵时发电机爆炸了没有重建才废弃的。”
“你被那些恶魔的走卒蒙蔽了，不要相信那些卫队！” 老人几乎是喊出来的，“老伊斯就在那里，看见恶魔们从以太里出来，然后当众吃了一个人！”
“那应该去找谁呢？还有铁面人是什么？” 方为策小心的安抚起对方情绪，他一点也不想对付一个歇斯底里的老头。
“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能相信，哪怕他们打着鹰徽也不能，我有一枚勋章，可是现在不知道......”
很明显老头掉进了一个自己的思维循环里，方为策则是借机想找理由开溜。
“恶魔来了！” 老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然后死死趴在猫眼上向外看，这时他注意到还愣在原地的方为策，“快藏起来，快藏起来，它们的搜捕队来了。”
这老头无疑是发病了，再也不能相信林姐的消息了。林姐的一大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捕风捉影的酒桌故事再把它们二次加工的有鼻子有眼，他应该想到的。方为策很自然的摘掉了自己的主要责任，然后往老头指的壁柜方向躲去。面对这种情况他下意识的认为服从是最好的方案。壁柜装有埋在地下的滑轨，推开后面竟然是一个他可以勉强站下的藏身洞。
还好，这样老头就不能挤进来了。他见老头也没有再望向他，一把把柜子拉回了原位。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听得出来者人数不少但脚步不是很重。
“打开这道门，立刻。” 一个女声从门卫传来。借着橱柜壁板上的缝隙方为策看见老人抓着一块木板躲在门一侧，那样子就像抓着是一把砍刀，只是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对着一声巨响，这道挂了无数把锁的铁门豁然洞开。试图偷袭的老头手中的木板也在半空中被抓住。
是那群他在街上见过的女仆们，但是此刻他屏住呼吸注意到那个进了门的领头者，她的手臂上戴着一个手链，一块黑色的水晶垂向地面，其中闪烁着魔法的光芒。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魔法少女，虽然不是本地的，但是自己很明确那水晶是魔法少女的身份标志。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魔法少女。
“有没有见过一个红发女人或者什么人朝着下方废墟去了？”
“我已经杀过你们一次了！” 老头虽然被制住，但是依然用力吐出这几个字。紧接着他被扔到了地上，一个靠后的女仆手一松就完成了这个动作，就像抓着一只鸡一样。似乎是注意到了老人的精神状态，这群不速之客随后就离开了。只留下喃喃自语的老人坐在门槛上。
“你还好吧，老先生。” 方为策从藏身处出来扶着老人坐下。老人全然没有之前的精神，方为策甚至感觉对方的身体轻飘飘的。
“当年它们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死了，他也死了，Medio tutissimus ibis......”
片刻过后老人才安静下来，看着还在的方为策，他垂头丧气的说道：“ 赶快离开吧，它们会回来的，逮捕都是在夜里的。趁着你还有机会，不要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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