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进教室,屁股还没坐热,老马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是英语早读。
“好悬呐!”高格立把英语课本立了起来,侧脸贴在课桌上悄声说,“唉,我现在心慌的厉害,根本没心思复习,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被查出来?”
“卷子你看了?”陈戒没有用书挡着自己,只是余光瞟了过去。
“对天发誓,绝对没看。”高格立放下指天的手,“可这券子挠得我实在痒痒,要不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俩看了算了。”
明明是追求刺激的年纪,陈戒就是不为所动,反对道:“作弊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N次,一旦养成习惯,你独立思考的能力就彻底毁了。”
陈戒不喜欢道德绑架,他只讨论每件事衍生出的后果,一个人独立思考的能力远比作弊得到的那点分数珍贵得多。
“可这是我第一次当黑客的重要缴获,难道就这么直接删了?那也太无趣啦!”
“劝你还是删了,如果上面知道系统的安全隐患如此严重,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老爸?”
与此同时……
岚襄科技,副总裁办公室。
“高总,昨晚的巡检报告出来了……”维护组主管说道,他以前一直叫高致勋老高,升任合伙人后,自从高致勋请这些老同事喝了顿酒,他们的口就都改过来了。
巡检报告是维护部门对在网系统进行的例行检查,跟老百姓的定期体检一个意思,只不过针对的是IT系统,频率也高得多。
高致勋有点纳闷,巡检报告生成后都会自动发至他的邮箱,按理说没必要专门过来一趟。
“有问题么?”高致勋问。
“教育局机房的防火墙截获了几个陌生IP。”
“是不是有其他学校接入系统了?”高致勋心不在焉地翻阅着邮件,这是他每天上班要做的第一件事。
“不是,这几个IP都是公网的。”
“啊?”高致勋愣了一下,“教育局机房走的是广域网,怎么会有公网IP?是不是咱们的维护人员昨晚远程接入了?”
“问过了,没有。”
高致勋紧张了,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系统有没有异常?”
“目前没有植入木马的痕迹,但从操作日志上看,有人通过公网IP下载过文件。”
“什么文件?”高致勋的眉头皱了起来。
“好像是什么华强一中的期末考试题。”
“华强一中?!”高致勋微眯着双眼,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高总,要不要报警?安全组认为这是一次黑客入侵。”
“你嫌事情不够大是吧?刚把局里领导安抚好,这时候报警?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维护主管语塞:“那?”
“IP溯源做了么?”高致勋问。
“安全组的人正在做,黑客好像也是新手,查出源地址应该不难。”
两人正说着,安全组组长犹豫着走了进来,他扒在维护主管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有事放到台面上说。”高致勋不耐烦道。
“高总,源IP查到了,只是……”维护主管有些难以启齿。
“查到了就说!”
“源IP就在本市,是、是新民苑6、6号楼的……”
高致勋的同事都知道,他为了儿子上学方便,把家搬到了那里。
华强一中,6号楼,高致勋就是拿脚趾头想也明白了,他知道这二位在顾虑什么,试探道:“你们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安全组组长倒是乖巧,识相道:“也没什么严重损失,今天我安排兄弟们做下安全加固就是了。”
安全加固是安全组的例行活动,旨在定期修复系统中的安全漏洞。
听了安全组组长的回答,高致勋不动声色。
维护主管知道高致勋此问的用意,投桃报李道:
“新民苑都是为了孩子上学租房的,6号楼里租户多了,哪就那么巧了!”
“而且这件事对公司来说是个好事,不是坏事,咱们把这次黑客入侵的事包装一下,正好可以推动二期项目的落地,当初要不是局里没钱,砍了一堆安全需求,咱们的系统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攻入?!”
安全组组长心里一惊,提醒道:“黑客可是搞走了一整套试题啊,这个事怎么能让局里领导知道呢?”
维护主管白眼道:“你傻呀,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领导又不懂技术,你不告诉他,他到哪知道试题失窃的事!”
到此,高致勋才稍稍点了点头。
公司的事情摆平了,下面就该解决家务事了……
当晚。
“儿子坑老子,你是怎么做到的?!”高致勋拍着桌子,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高格立一脸郁闷,这话他一天之中听了三遍,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的……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都敢当黑客了!”
要是以前,他可以一直数落下去,可是自从父子二人吵过一架,高致勋收敛多了。叹了口气后,他说:
“要当你就专业点,不要丢下个烂摊子,日志日志不清理,IPIP不隐蔽,留了一堆把柄,这屁股你让我给你怎么擦?”
高格立不耐烦地听着高致勋的数落,回敬道:“谁让系统门锁不牢,别人随便一推就进去了。”
“什么话!你家忘了锁门,别人就能随便推门进来吗?显你能耐是吧!”
“网络是虚拟世界,又不是现实生活……”
“道理都一样!”
“随便进别人家叫擅闯民宅,随便进别人系统可没这个罪名。”高格立辩解道。
“马上就有,知道国家正在立法吗?将来蹲号子别指望有人救你!”
高点立心里咯噔一下,嘴却依旧很硬,回道:“我就进去逛了一圈,又没造成实际损失……”
“试题呢?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高格立两眼一睁,他没想到高致勋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刚消停两天,你们爷儿俩又咋啦?”高格立的母亲,也就是何树萍,听着书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推门走了进来。
人的名字总是带着强烈的时代色彩,那代年代,女性的名字总喜欢用萍啊,兰呀这些字眼。
“问他!”高致勋两眼冒火,“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当贼!”
“啊?!”何树萍以为自己听错了,“立立,你跟妈说,到底咋了?”
“别听他瞎说,我啥也没干。”高格立有气无力地回道,那语气听着就心虚。
“没干?行!我倒看看你期末考试怎么办,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我有个偷试题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
次日课间。
“咋办咋办?我现在不敢考试了……”高格立抓狂道。
“试题不是已经删了?”陈戒问。
“删了也没用,系统应该是保存了操作日志,我下载试题的事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完了,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高格立是真慌了。
陈戒感受着他的慌乱,但却不为所动,因为凡城的他处于古井无波的快乐模式里。
陈戒急人之所急,回道:“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话吗?子为父隐,父为子隐,叔叔是成年人,可不像你,老子卖儿子这种事他应该干不出来。”
陈戒说完,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高格立知道他的潜台词,埋怨地瞥了一眼,回道:
“你不知道,系统维护有专人负责,就算我爸不卖我,保不齐还有其他人。”高格立叹着气,“实在不行,这次考试我只能放水了。”
都说人以群分,陈戒为了行为艺术中考英语放了水,冯诗楠对保送没兴趣数学摸底放了水,这次倒好,又轮到高格立了……
陈戒摇了摇头,担心道:“这水你打算放多少?放得太多,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高格立快疯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陈戒懂人心,他不会简单安慰一句“放宽心考就是了”,没用。他阐述着自己的思维轨迹道:“你现在的问题是心理失衡,只要把你的顾虑打消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怎么解决?”
“没听过那句话吗?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高格立不耐烦道:“哎呦,你就别讲大道理了,倒是出个主意呀。”
陈戒不紧不慢道:“方法论脱胎于世界观,这是哲学的两只脚……想要讨主意,你得先了解他背后的思想观念。”
难怪陈国刚说陈戒一点就透,刚学没多久的哲学两只脚,他现在就用上了。
“只要你明白了福祸相依的道理,这个事其实可以转化成喜事。”
高格立压根不信,回道:“能把这次考试平安度过我就烧高香了,还喜事?你别逗了。”
“这样,你把你们入侵的整个过程详细整理一下,做个报告。”
“干嘛?劝我自首啊……”高格立都绝望了。
陈戒瞥他一眼:“我就你这一个朋友,怎么可能让你走这步棋呢?”
说完陈戒就把整个计划告诉了他,末尾又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事你爸愿意帮你,就能成,帮不了,我也爱莫能助。”
听了陈戒的分析,高格立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去……你知道吗,我刚才真有一种和古代老先生对话的感觉。你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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