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再度将力量汇聚到手掌心中的一点——以剩余的全部功力，通过黑狗牙，一鼓作气打入他的天灵盖。
这样一来，莫说是身体了，就连存于其中的三魂六魄，都会被震得四分五裂。
但就在打出去之前——
“住手啊！”
大得有点离谱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这个空间，让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住了。
特意回过头去看——
我相当熟悉的那个少女，罕井凉，正躲在不远处桥下阴暗的角落窥伺着我。
同时。
我也看到了一道长长的血迹，自河岸浅滩上拖行至她所身处的桥底。
“你发疯了吗！燕赤晨！你要是真的就这样打下去的话，可不是死人这么简单了！”
原本就已经足够混乱的思绪，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搞不清楚。
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
明明之前还和我十分亲热地告别了，这种时候理应是在家中煮饭饭菜等我回家才对。
所以说，她该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河岸吧？
混乱的思绪，自扭曲的境界中回归。
“按我说的去做——深呼吸……吸气、用力地吸气，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把杀气驱逐出体外……”
“诶？”
“还发什么呆啊？你是笨蛋吗？”
“哦、哦……”
见状，我只好按部就班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再以缓慢的速度吐出——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的确有某种功效，一下子便能将潜伏于心底一隅的邪念荡涤殆尽。
“现在……好一些了吗？”凉无不着急地问道，“头脑应该清醒过来了吧？”
“嗯，总算是想清楚某些事情了。”
言罢，随着一声钝响，我那毫不犹豫的一掌，还是拍在虎头鲶鱼精的天灵盖上，顿时血花四溅。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当场咽气，反而是真像临死前的鱼儿那般在水边用力扑腾了几下，才彻底安静下来。
抹去脸上血迹的我，还打算悠然地望向还在桥底藏身的凉，可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化作猛虎的她发出直达云霄的怒吼，一下子就将我给扑倒在地。
“你疯了吗！燕赤晨！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知道。“
被体重达到上百公斤的野兽给死死压住了手脚，身子完全动弹不得，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能以无畏的眼神看向凉，十分冷静地回答道。
“你可是杀了河神啊……要是被水寒师姐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的！”
“我知道。”
这家伙……先前还说不认识水寒师姐……什么嘛，在扮猪吃老虎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明明之前你已经答应过我不再乱来的……不是吗？”
“对不起。”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对不起。”
“你去死吧！”
终于，她愿意狠狠地这么骂了我一句。
虽然看上去这好似不痛不痒的一句，但只在凉怒不可遏气得不行的时候，才会这么破口大骂。
然后，不知道是因为无法忍受满溢而出的愤怒，还是因为哀叹自己的无力没能及时阻止我，又或者是因为我单方面食言而感到悲伤……也许，三者的因素都有吧——总之，凉在我的面前，毫不在意我的目光，恰似失恋的少女，又或说是纯真的孩童那般，肆无忌惮大声地哭泣着。
温热的泪珠，正不断滴落在我的脸上……划过脸颊然后落入口唇之间。
那是淡淡的咸味……却咸得苦涩，叫人不禁也想要落泪。
凉之所以会哭得这么伤心，不用多想，肯定是因为我又做错事了。
这次，我也会像往常那样向凉好好道歉乞求原谅，但无论如何，这种错误，我都是不会改正的。
“够了……我受够你了，我不管你了！你去死吧！”
话音刚来，化作猛虎的她从我身上离开了，一边伤心地痛哭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向一旁的河岸公路。
她的腿受伤了——像是被什么猛兽给咬到了那样深深的齿印伤痕。
直到现在，我才发觉，我没有被鲶鱼精给吞到肚子里的真实原因。
那糟老头明明都死到临头了，却还想把我拉入水里，这无非是打算和我同归于尽而已，只是在快要葬身鱼腹的一刻，一直躲在暗处监视我的凉却又冲进水里，把我给救了起来，也因为无暇顾及自身安危的关系而被那老妖怪乘乱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啊啊……我还真是一个够差劲的男人啊……
回到公路上以后，她解除了变化之术，虽然我依旧没能有幸目睹到她的正脸，但夕阳之下所映衬的那个身影，的确是与普通的同龄少女没什么两样——同样的单薄，同样的娇小，也同样的无力。
然而，从始至终，我就是呆呆地看着，目送着她离去，却没能冲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
因为，我明白，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接受来自此时的我的帮助或者道歉。
况且，眼下，还有比那更加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看看时间，小兰也差不多快要醒了吧？
就当我这么想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站在河提之上，嘴角吊起苦涩的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大哥哥，你刚才说谎了呢……”
“啊……对不起……但不那样做的话，我怕你会被卷进危险之中。”
为自己先前的食言行为低头道歉，这是必须事项。
“不，大哥哥没必要道歉……倒不如说，我才需要好好感谢大哥哥你。”
语罢，她便静静地从河提上跳下，落在了我的面前——
竟然还懂得刻意压住裙摆，差评！
一时间，她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对哥哥我说吗？”
“嗯……就是、那个——”
目光闪过一丝坚定之后，她撇去了多余的动摇，开口说道：
“大哥哥……刚才，那个姐姐是你的……？”
“也没什么吧……那个大姐姐的话，名字叫罕井凉，是哥哥我的未婚妻而已……”
我如实回答——事到如今，这种事情也就没必要继续遮遮掩掩了。
“诶？那凉姐姐是大哥哥你的女朋友吗？”
好似没能理解我的话那样，小兰擅自偷换了概念。
话说，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早熟吗？想当年我和这孩子同岁的时候，好像还拖着两条清鼻涕到处乱晃悠呢……
“不是女朋友啦……就是未婚妻而已。”
“这……是未婚妻却不是女朋友……吗？”
“诶，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我想这一时半会应该是和你说不清的了……”
“为什么？”
“因为，这其中牵涉到很多各种各样的原因啦……”
假若真要从燕家和罕井家历代均由政治联姻这个习俗历史说起的话，难保这个话题不会进行到翌日清晨。
“那凉姐姐和大哥哥吵架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无可否认，确实有你的一半原因……而另一半原因，也许，那只是我个人无聊的自我满足和烂俗的罪恶感使然罢了。
但像是这样的答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一个小学五年级女生说出口。
“也没什么啦，我和那家伙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基本是每天一次的常态了，没什么好在意的——”按照计划好的那样，我话锋一转，“倒是你，小兰，记回了自己的名字了吗？”
“诶？听大哥哥你这么一说……好像……不，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自己的名字了！顾书兰……没错，就是顾书兰！”
是“顾书兰”啊，那还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看着她欢呼雀跃眉开眼笑的样子，我总觉得这番努力并没有被白费。
果然，小兰会忘记自己名字的缘由，是和我料想中的情况一样——因为施术者需要确保自己对她的绝对控制而剥夺了她的姓名，但一旦作为幕后黑手的施术者——那条虎头鲶鱼精殒命的话，他事先所施展的神通之术，也就不复存在了。
接下来的另外一步，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帮小兰夺回肉身了。
目光再度落在那条肝脑涂地的鲶鱼精尸首身上，而小兰则像是被眼前巨大的鲶鱼所吓到了那般赶忙缩到了我的身后，紧紧地拽住了我的衣角，全身发抖，口里不停叨念着“阿公”、“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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