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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chapter 9

the chapter 9

【2012年2月20日星期一】

就像这样。每天我都装作一个陌生人,带上一天的食物和水送给她。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交集。

她也就那样,每天,都如一个陌生人一样,带着一脸的困惑和失落,望着我。

每一天,她都如此经历着一个特殊的生日。一个无人陪伴的,无人祝贺的生日。

而同时又是一个注定会被遗忘的生日。

每天,她都会在孤独中度过。虽然只有“一天”。

但我不能和她一样,我骗不了自己。这是她长久的痛。我的良心也在不断谴责自己。

我突然想到,她为什么会遗忘我。

是因为她认为她对我是个累赘才自己放弃了自己吗?

今天是她开始失忆的第七天。鸟儿也在我肩膀上站了一个星期。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天应该是“七岁”了。

中午,我例行公事一般朝她家门走去。

她今天又会用怎么样的目光来看我?我又想起了这样的无意义问题。

昨天见到我时她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我用本该尘封的钥匙打开门。一进门,我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熟悉的抽泣声。

我愣了一下。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朝声源迈去步伐。声音是从她的卧室里传出来了的。

我拧开了门把手。看见她正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哭着。

她只盖着薄薄的被子。不知是以为寒冷还是恐惧,洁白的睡衣随着抽泣不断颤抖,像是折翼的天使在挥舞永远不能飞翔的翅膀。

至少在我看来,这是我见过她最脆弱的一面了。

“……爸爸妈妈……你……你们在哪里……”

“……”我默默地看着,心里却受寒一般。

我试探一样喊了她的名字:“……雪依?”

“……爸爸!”她听见我的声音,突然抬起头。

然而在瞳孔中汇聚出我的样子后,她又重新哭了出来。

“……你……你是……谁啊……”

“……爸爸……妈妈……我要爸爸……”

我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坐到了她身边。

“……雪依,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什么事告诉我吧。”我叹着气,把她冰冷的身子裹在了被子里。

我把她抱住,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她哭得似乎没那么厉害了,睁大了红红的双眼望着我。“……大…大哥哥,爸爸妈妈……他们是不是不要小雪了……?”

“……因为……因为小雪昨天的腿动不了了……所以……他们就把小雪丢下了……是吗?”

她用惶恐的眼神看着我,瞳孔在深幽的眸子里碰撞着。

“……不,不会的。千万不要这么想。”

不然她就太可怜了。

“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了。明天……明天就好,明天他们就会回来的。”我如此安慰。

只希望她可以相信,自己没有那么孤独。

至此,我也了解到了,她的腿是“昨天”失去了行走能力的。也就是说,2005年,2月9日。

“今天”对于她来说,将一定是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今天”恐怕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会影响她的一生。

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导致今后不会再有那个活泼可爱的,天真而坚强的牧野雪依,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该怎么做,才可以逆转她堕落的命运?

我不知道。

想必她的父母在这一天也做了无数的努力,甚至“骗她”到了现在。

这个现实之外的童话公主就是这样出现在无数的谎言之中。

世界是美丽的,即使失去了双腿,也要坚强地走下去。

但是,那对伟大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拯救她。

但是,我又想到——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我根本没有必要考虑这些。

因为,不管我如何努力去做,结果都不会改变。

就算我今天逆转了一切,能够让那个天真,坚强乐观的少女回来,第二天也会在一次失去所有。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会把今天的每一个瞬间忘却,此时此刻的绝望,伤痛和孤独,都会在明天的第一缕阳光中烟消云散。

迎来的只有再一次的,更深的孤独与绝望。

这一切我都无能为力。

我在心中叹息着。在现实中迷茫着。

最后,我像是脱力一般放开了她的身体,任她身子无力落在了床头。自己伫立在了床边。

她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伤心地哭着。

我放开了。放下了她的心。

一方面,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这种被人遗忘的痛苦。雪依,不要再任性了。

另一方面,我也太自私了,我自以为很了解她想要什么,固执的自己坚持。说不定我是在把自己思想强加给她而已。

交给别人吧,让社会来解决这件事。

说不定她会对更多的人而高兴呢。

对。

我咽下口中的唾沫。

今天我决定要放弃了。就从现在开始。

我也什么都不再说了。

没有安慰,没有生日祝福,甚至没有告别。

我转身。离开卧室。离开客厅。我解下围巾,丢在沙发上。

这是她送给我的礼物,是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羁绊。现在是时候把它断开了。

这将是终结一切的开始。

身后传来了她撕心裂肺一样的哭声。

我的心扣被狠狠撕扯着。

不知是为了逃避良心上的谴责还是释放鼓膜的压力,我奔出了门外,猛地关上房门。

在合上门的一瞬间,她的哭声也被拒绝在门内。

“……终于决定了。”

来到室外,我沉沉地走着,从衣兜里掏出了钥匙。捏在手里。

抬头,凝视着高远空虚的天空。

低头,再次注视着冷冰冰的金属。

再一次抬头,仰望依旧寒冷的,悲哀的蓝色天幕

最后,我举起右手,把钥匙狠狠的扔了出去。

钥匙在消失之前,反射了一星光辉,像一滴晶莹的泪。

接着转瞬消失,再也找不到了。再也回不去了。

【2012年 2月27日 星期二】

今天一直呆在报社里,却什么也没做。盯着一个茶杯看了一上午。

我完全可以想到当我把这一切曝光后的情形。

她会在镜头面前哭泣,被众人投以同情的目光。然后,或许会被遗忘,或许会被不知真相众人认为精神异常,在医院里度过飞蛾般的余生。

我真的要这样做吗。

突然之间,我感觉世间是如此的无情。以及人类的渺小。

人类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想到。就算是全世界的人类都死绝了,地球也会绕着太阳做没有意义的圆周运动。

准确说,在人类存在之前的恒久,圆周运动便是宇宙最基本的。

那么人类的生死循环有什么意义呢?生命的价值是什么?

如果是因为碳原子耐不住寂寞而已,我顿时觉得人生无聊得可怕。

“哟,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啊。”老编刚睡醒,从报社一个小隔间里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问到。

谁能想到这个邋遢的家伙可以带一群人撑起一家报纸。

说来,我能来这里打工还是多亏了他。毕竟其他地方都以“童工”来看待我,我在这里发呆还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我为自己的无所事事道歉。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他迷迷糊糊地问我。

我看着他,用冷冰冰的口气看着他。“……我们来到宇宙有什么意义?”

他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颓废的眼神中渗出一点光辉。随即他又笑了出来:“嚯嚯,这倒是个深奥的问题啊。”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到哪去’,‘我的存在对世界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哲学界的三大奥义问题哦。”他摸了摸满嘴的胡茬。

“我觉得,我们的生死对这个宇宙,这个世界,甚至在这个城市之中,都是微乎其微的。”我消极地说。

老编苦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呢。这样看,我倒是没什么价值的家伙。”

“您也这么想?”我很意外他的回答。

他摇了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那个,你先把桌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我们再谈。”

尽管觉得莫名其妙我还是照做了。

“你觉得,如果那个垃圾桶消失了,对你有影响吗?除了找不到地丢东西而已。”

“……没什么影响。”

“但是,没了垃圾桶,那堆废纸就没了归宿。垃圾桶的存在是因为垃圾才有存在的意义。”

我点了点头,脑海里似乎有火花在闪耀。

“相对的,我俩对城市算不得什么,但对于父母,我们是无可替代的希望。同样,全人类对宇宙无所谓,但却是可以改变大自然的存在。地球对宇宙没什么意义,但是却是人类的家园啊。”

“……所以?”我问。

“唯心地讲,存在的意义是相对的。”

“……相对的……吗?”

“是啊,只要有人需要你,你的存在便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因为你在某个人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人为知己者死。我们生命的价值也是因为别人的依赖。”

我像是顿悟了一样身体一颤。“……可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啊。我决定要放弃了……”

“是嘛?那种事,就问你自己好了。”

“……问我自己?”

“是啊,记住,很多时候,下决定的不是大脑。我们的大脑太肮脏了,过于浑浊。改下决定的,是我们的心。”

他喝了一口茶。嘴边挂着像是在嘲笑过去一样的讥笑。

“最可笑的是,明明根本下不了决心,还有装出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见我沉默了,老编打开了取暖器,踹掉脚上的拖鞋烤起脚来。然后接着说:“有些东西啊,不是靠‘冷静’的思考可以决定的,往往理智的反而不是正确的。我们是人,需要有温度的答案,所以只有内心才会为我们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今天”是2004年2月10日。她六岁的生日。

当她醒来的时候,会突然发现双腿不能动了吗?

当她意识到家中空无一人时,她会怎么样呢?

如果她饿了呢?如果她想上厕所了呢?

我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但脑海中却挤满了她的笑容。

之后我回到家里。

这个空旷的家,陈旧而朴素的味道。暗红色的家具一成不变地摆放着,没有打开的电视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灯上面残留着污垢,墙面也是黯淡的。

窗外的世界依旧寒冷。

父母还没有回来。

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有一个人是再也回不来了的。

我竟然和她的处境如此相似。我感到讽刺。

咔嗒一声,铁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女人从外面挤进来。

她的鬓发早已斑白,身上简单的保暖服。原本秀丽的脸上被时间早刻出无尽的沧桑。

她就是我的母亲。

“……你回来了?”我问,语气里竟然会带着一份惊奇。

“是啊,在外地待了几天。”妈妈笑了笑。手上提着刚买回来的食材。

“几天没吃妈给你做的菜了。今天给你做些好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回来了?怎么,还想换个房子啊?”她开着玩笑说,把菜带到了厨房。

我在菜剁的声音中享受了一会儿。半晌后开了口。

“爸……他走了很久了啊。”

“是啊,所以我们母子俩要努力啊。”切菜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母亲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闲谈。

父亲在破产后跳楼了。

在我心目中那个高大魁梧的形象消失了,换而是一个颓废的、可怜的,植物人。

母亲放弃了工作,留下来照顾他,没日没夜地守候,我也不知道叫了多少天的名字。

但最后,父亲还是没能醒过来。

我们的生活落入了低谷,我仍记得当房屋被拿去抵债时,那个在桥洞里度过的夜晚。肮脏的街道,寒冷的路灯和石头一样的雨。

后来我又开始害怕,每天都在害怕母亲会弃我而去。

但渐渐地,连这种恐惧也淡忘和麻木了。我不在畏惧可能降临的孤独。不如说,我换成了一种等待的心情。

不过,就算母亲真的不再回来,我也不可能说出一句怨言。我明白她究竟有多累,有多苦。在换得这暂时平静的生活之前,曾经那低三下四的憔悴身影我永远不会忘记。

但她总是会在“主妇们应该出现的时候”回到这个可怜的家。就像当初守望着父亲一样地坚守着这个破败的家。这是我目前无法体会的一种思想。不如说是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的。

“……妈,在这之前,你有想过要放弃吗?”我问。

她一时没有说话,可手里的该做的事却没有停下。

当她利索地把手头的事情做好,然后开口:“谁说没有呢?我经常觉得自己做不下去了,觉得眼前一片黑。”

“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吗?”我问出了自己的心情。

“是啊,无能为力呢。”水龙头的声音响了,冲刷着新鲜的蔬菜。“想一想,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哪里来的力量呢?”

“……哪里来的力量?”我迫切地追问。

“是内心的信念与责任。”母亲温柔地说:“我知道有的事必须我来做,不能交给别人的。而我,必须亲手把你抚养成人。这是一个母亲该做的,是作为母亲的意义和价值。”

“……”信念与责任,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放弃后从没有得到一丝解脱,因为,我存在的我的责任,我应该负起的责任,以及我所有的努力,都在我放弃前一秒就灰飞烟灭了。

这个决定无法让我解脱,因为这是我大脑的错误决定。这是违背了我内心的错误做法。

其实我一开始就能感受到,雪依从来没有要让我走开的意思,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地接纳我。

而她之所以会像这样,说不定……对。一定是这样的。她希望,在自己短暂的记忆中,每一个重要的片段都能有我的存在。

即使自己人生像昙花一现般短暂,她也希望自己的人生像昙花一般美丽。

她需要我来帮助她啊。

我也明白了,我需要做的,不是放弃,而是坚持!

“……妈。我可能要出门几天。”

“干嘛啊?这么急吗?”她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要去,完成我的责任!”

我奔跑着,迎着东方的疾风。似乎也吹得没有前几日寒冷了。

化雪后的这一个星期,天气越发好了起来。

街边的小铺子也在新年过后,复苏了一般有了生气,看着从那些锅炉里冒出的热气,我甚至可以闻到这点冬季的余香。

天空也不再孤单了,那些早归的鸟儿也不再像我所见到的那只一样倒霉。

我闯过马路,毫不停歇地叫了一辆出租车。

我之前简直是一个懦夫。因为遇到了我不能遇见的困难就龟缩放弃,这点“恐吓”和雪依相比算得了什么。

我也渐渐地明白了那句话,生活是需要用坚强的意志去奔跑。

我又一次来到了她家门前。这次的心情与之前都不同。

我毫不犹豫地敲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我皱起眉头,心想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把手伸进了裤腰包。“……钥匙?钥匙呢!”

这是我才想起昨天我把它扔掉了。

我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凭记忆在空旷中寻找。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走了不远,便懊恼的给了自己一拳。

“可恶!”真下真叫我后悔莫及了。

“叽叽!”

我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稍低头头便看见了一个渺小的黑点在地面打着圈。

我像是明白了什么,朝它走过去。钥匙就在它脚下。

“太好了!谢了!”我抓起钥匙冲回了房间。

我飞快地打开铁门,看见昨天扔掉的围巾还挂在沙发上。

她的房间里没有传来嘤嘤的哭声。

一片死寂。

我踏进房门,雪依正安详得像一个被遗弃的洋娃娃一样躺在床上。

眼角挂着未干的泪水,枕头边也是打湿的泪渍。

她一定是哭了一天,然后在痛苦与孤独中哭累了,然后睡了。醒了,又哭,然后循环着。

我的心在自己的想象中不断颤抖。

对不起,雪依。对不起,明明是你给了我实现价值的机会,我却没意识到。我没有珍惜,明明下了决心要和你一起守护那一场梦,我却没有明白你的用意,出尔反尔。

现在,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直到你梦的尽头。

我捏着她白皙柔软的手掌,我早已止不住颤抖着睫毛。

“……雪依?雪依?”我轻声问候着。

她轻轻睁开了眼,疑惑着,害怕着,闪着泪光。

“……醒了吗?”

“……爸……爸爸妈妈呢?”她带着哭腔问我。

“他们很忙。雪依,今天,我来陪你过生日。”我温柔的说,像她的一个哥哥。

“……为什么……我的腿动不了了?”她的幽幽眼眶又一次浸出了泪水。

“没关系,雪依。别哭别哭。”我替她拭去了眼泪。嘴里又一次编织起了可笑的谎言:“每个小孩六岁生日这天都会这样子的。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真的吗?”她一边眨着眼泪一边问。

“当然了,我六岁那天别说走路,连话都说不出来呢。”

“哇……为什么呢?”她紧缩的眉头展开了。

“我也不知道。”我勉强着笑了。

“雪依,你饿了吗?”

“饿了。小雪没吃早饭的哦。”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有规律地点着小小的脑袋。

“是嘛。那我来做饭吧。”

我刚一起身,就听见她在身后问到。

“那个……大哥哥,你是谁啊?”

我心里不免对她的称谓感到苦笑。

我依旧保持这笑容回答:“我是帮你守护梦的流浪者,而你是我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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