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来的还挺快。”
在仿佛可以在空中捕捉到其声浪的巨响之中，萨里斯垒的边缘出现了摇曳着的火光。
没有魔法术式的加持，莫德特无法看清来人的样貌和武装，但从那几乎连成一条的火光数量来判断，此刻“兵临城下”的敌人数量绝不比驻扎于此的城卫队更少。
从数量上来看，这些来犯之敌质量应该不高...当然，也不排除杀鸡用牛刀的可能性。
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
如此思考着，想要获取更多讯息的莫德特眼看着便要跃下城墙，直接到前线去获取一手情况。
但是耶露莎的声音阻止了他。
“【远视】、【寻真】。”
在熟悉的启动名与熟悉的魔力耀光后，莫德特眼前那原本被夜幕遮蔽大半的视野骤然扭曲、形变、像是水中的倒映一般模糊摇曳了起来。
但模糊与扭曲都很快消失了，在重新恢复清朗的莫德特的眼中，那原本似乎远在天边的萨里斯垒边缘此刻恍若近在眼前，莫德特甚至能够看到火急火燎的在街道尽头展开战阵的士兵们脸上的恐惧以及士官那因怒吼而四处飞溅的唾沫。
而那恼人的夜幕则在魔力的干涉下像是迷雾一般消散的一干二净——起码在莫德特的视野之中，旧世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再也无法阻止他发现自己的敌人了。
...多么方便的工具。
莫德特想着。
“你现在感觉如何？虽然【远视】有着提升视距的能力，但对于不熟悉这个术式的人来说，视距的突变会导致短暂的判断失能。”
“...五官所捕捉到的信息出现了差异，而突发的差异导致了困惑。原来如此，这就是判断失能，真是好好上了一课。”
耶露莎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可自己眼前所出现的景象却远在几千米外的城镇边缘，并且不管如何尝试调整眼睛的焦点，出现在眼前的场景的焦点却像是被人为定死了一般无法随意改变，这种差异当然会导致困惑。
但这难不倒莫德特。
只花费了不到半秒钟来熟悉感官上的差异，莫德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克服了所谓失能，并开始观察那些袭击来的敌人的身份。
“啧，我当初都花了半分钟才熟悉这种感觉——你看到了什么？”
将莫德特的处理速度看在眼中，多少有些艳羡莫德特这份天赋的耶露莎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莫德特发问道。
“布衣、无甲、轻甲，没有军旗没有徽记也没有纹章，看不到任何显眼的指挥者......多半是土匪。”
莫德特的回答令她大跌眼镜。
“土匪——？！我现在正好和这个词汇不太对付，所以你千万别告诉我这帮土匪和袭击我的是同一群。”
虽然此刻看不到耶露莎脸上的表情，但莫德特已经能够联想到直率的小人脸上那不加掩饰的愤怒。
“旧世界的土匪、野盗遍地都是，多见几次也不算奇怪。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所以我只能说你的猜测很有可能。”
无法在现在给出确切答案的莫德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那些仿佛马蜂一般从城外稀疏林地与小丘之间冲出的土匪的“军容”，寻觅着更多的蛛丝马迹。
告解室引路人是专业的杀戮团队，他们不会将筹码放在一堆乌合之众身上。
而联想到耶露莎的遭遇，莫德特对接下来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已经多少有了预感。
像洪水般直冲萨里斯垒而来的敌人们来势汹汹，但不知为何，他们的攻击宽度却并没有非常宽，这声势浩大的人海在萨里斯垒的边缘被街道分为四股，而后狠狠的撞上了早就在那里严阵以待的城卫队军阵。
方阵是一项古老的技术。
早在人类文明方才起步的蒙昧时代，像刺猬一般用长矛武装的方阵便频繁的出现在国战之中，宛如一个整体般在平原上对垒的两军方阵以及直插云霄的超长枪曾经一度成为人类战争的代名词，训练有素、军容齐整的大方阵则成为了彰显一国国力的最佳证明。
随着时代变迁，当混沌势力成为了人类主要的大敌之后，密集的方阵开始在动辄数米乃至数十米的魔物、恶魔面前失去自己本来的作用，并逐渐不再出现在对抗混沌魔军的第一线，取而代之的是更松散、灵活的小方阵还有以魔法师和魔导武器为主体的散兵线。
但那都是针对强大的混沌魔军的改良，对于这些一股脑的压上来的无甲轻步兵，萨里斯垒的方阵重返了其最古典的模式。
大盾、长矛和短剑。
如林般向前竖立的长矛矛尖锐利，在被火把照的透亮的街道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方阵第一排的士兵不携带武器，而是双手扶等身盾牌以组成最坚固的接敌线防止敌人攻入后排像是罐头一般挤得满满当当的方阵内部；第二排的士兵持短剑负责从大盾之间的空隙之中攻击对方的腿部和逼退长矛漏过的敌人；第三、四排的士兵则作为方阵核心，使用最经典的长矛来杀伤敌人。
古典，但有效。当大量没有组织也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的无甲单位面对这种方阵，下场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一幕令莫德特联想到屠户手下的砧板。
虽然冲锋到方阵之前的土匪们已经察觉到继续前进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但当来自后方推搡与狂热的怒吼几乎是半迫使他们继续前进——直到不得不面对那无情的尖锐矛尖。
虽然实际上听不见声音，但莫德特也似乎仍能听到那些土匪的惨叫声。
长矛无情的前刺而后后退、前刺而后后退，每次突刺都一定会带起一蓬血花、每次突刺都一定会带出一声惨叫。
被刺穿的土匪们张大嘴巴，捂着伤口倾覆在地，而后被后续压上的同僚们踩在地上，呕出更多的鲜血。双方解除不过数十秒，城卫队方阵前便已经铺上了近两层或奄奄一息或一命呜呼的土匪的躯体。
但这帮不知打了什么鸡血的土匪们仍然没有停止攻击的步伐。
接战后差不多约40秒，方阵的长矛便基本失去了拒止作用。
长矛毕竟不是可以轰炸大片范围的魔法，当面对如此海量的敌人时，肯定做不到面面俱到。所以当越来越多的土匪依靠人挤人的方式狠狠撞在第一排士兵手中的大盾上时，短矛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就十分有限了。
于是双方进入了方阵作战的第二个阶段：推挤。
双方开始如字面意思一般的相互挤压对方的方阵，土匪方不断用款式各异的武器绕过大盾杀伤第一排的士兵，妄图在城卫队的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而城卫队第二排持短剑的士兵也不甘示弱的猫着腰，以极端危险的方式从大盾与大盾之间的缝隙之中攻击敌人的下半部，不断削减敌人第一排接敌线的战斗力。
双方都在向前推挤、推挤、推挤，这种挤压会给与第一排的士兵强大的压力，就算直接这么被压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着看起来愚蠢的战斗方式是魔法还未被秩序女神派拉带至实际上之前最主要的方阵作战方式之一，因为在大军团的对决之中，最先失去阵型的军队将会面对士气更高、配合更好的敌人的绞杀，阵型溃散会很快演变为军队的崩溃。
所谓战争既是士气的对决...在魔法出现之前，这项法则适用于绝大多数正面战场。
“简直就像是在看无声的舞台剧。”
扫过那激烈而血腥的战场，莫德特的嘴里嘟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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