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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是与佣兵们并无二致的群体，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家用公碗、有编制，一家接私活、无定所。
比亚特是在加入军队后才知道这句话的。
帝国军并不是什么人类的脊梁，他们只不过是乌合之众组成的铁罐线列，徒有组织却难改劫掠、欺压恶习的暴力团体。
士兵也会强抢民女、士兵也会暗巷杀人、士兵们对将军和贵族的命令执行的毫无保留，也不论这些命令是否与良善无关。
比亚特倒也并非苛求每名士兵都像冒险小说中的骑士一般成为美德典范，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早已成为了与士兵们同流合污的基层军官，但眼下的事实便是：帝国军在现代已然不再是什么正面词汇。
这并非是比亚特曾经幻想的“人类脊梁”。
想必，那位在五百余年前建立起帝国军与人类帝国，坚信人类世界必然将会在层层壁垒保护之下茁壮成长的圣·奥托一世大帝也一定未曾料想到人类组织腐朽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现实与梦想总是差距巨大。
男人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虽然早已过了大谈梦想的年纪，但看守城门的工作可能有些过于清闲了。
清闲的使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回想起自己过去的“梦想”。
“顶——住——！！”
不过，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顶————住————！！！！！”
比亚特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的第几次怒吼了。
嗓子就如同被热油滚过一般失去了知觉、只是不断向脖颈传播着剧痛，不论再如何用力震颤声带，早已经沙哑破音的声音也无法盖过战场上金铁交戈、千人咆吼所制造出的嘈杂。
但比亚特却仍乐此不疲的怒吼着，一遍又一遍。
驱使比亚特发出战吼的动力无源无根，却如同喷发的火山般炙热，就仿佛这个男人数十年的人生、数十年所吞咽下的食物皆是为了令他拥有能够爆发出如此血气的能力一般。
惨叫声正在耳边回荡。
纵使城卫队所构筑的方阵并非完美，纵使方阵内部的士兵们几乎与方阵对面的野盗们一样感到了恐惧、产生了慌乱，但“军队”的力量也仍是压倒性的。
不知被什么东西鼓动的野盗匪徒们永不停歇的对盾牌发动攻击，就仿佛他们面前的这道防线在下一秒就会崩溃一般；他们操使着刀剑、木棍、石块还有鲜血，并将它们一股脑的倾倒在士兵手中的盾牌上，使其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震颤声。
但排头兵手中的盾牌虽如同暴雨时的雨棚、暴风中的战船般摇摇欲坠，但实则在身后士兵的协助下固若金汤，战斗开始后过去约莫十分钟，盾墙前已经遍地都是躺倒的尸体与被鲜血浸透、破损无用的长矛和短剑，而城卫队的损失不过十数人，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噗嗤！
“再给我一根长矛！”
用手中的长矛精准的刺穿一名野盗的脖颈，已经完全进入亢奋状态的比亚特操着沙哑的嗓子，对自己身后的士兵伸出右手。
难道自己实际上是个战争狂？
在男人那已经完全被兵戈、鲜血、恐惧与兴奋所充斥的脑海一隅，浮现出了这样的小小想法。
萨里斯垒很混乱，被比亚特亲手干掉的佣兵、小偷甚至是普通人早已数不胜数，但帝国政府早在建国之初便已经确立了“禁止兄弟阋墙”的重要国策，除去帝国政府亲自组织的惩戒性质的战争以外，几乎不会有人冒着惹怒帝国这尊庞然大物的风险掀起大规模的冲突。
虽然每过数个月萨里斯垒就会组织大规模拉练以检查军队能力、武器掌握等重要指标，但那种软趴趴的训练与真刀真枪的冲突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比亚特从这这样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场景之中感到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充实感。
虽然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份充实感究竟从何而来。
“呜——！！！”
沉闷、悠长的鸣笛声从方阵的最后放传来，看来，负责指挥方阵的大队长下达了方阵后退的指令。
对于方阵而言，后退并非意味着撤退，让处于狭窄作战环境中的方阵后退并非是因为敌人势强，而是为了避免逐渐叠起的尸体和破碎的长杆武器影响方阵的协调性。
对军中号角声烂熟于心的比亚特手中长矛攻击不停，只是向自己身边那像是被夹在桶里的沙丁鱼似的下属递去了一个眼神，后者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开始拉扯位于自己前方士兵的头盔。
在嘈杂的战场之上，命令可能会被误读、呼喊声可能会被忽略，如何保持协调性就变成了一个重要的议题，按照平日里的训练，没有被配发军号的各个小队大都有着专属的一套命令系统，或粗浅或直白，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确保军队能做到令行禁止。
于是，方阵开始后退。
当士兵们退去，战争那血腥的一面便暴露无遗：虽然街道狭窄，真正交战的人数加起来可能也不过十数人，可此刻那躺倒在石板路上的尸体与鲜血却仍是那么触目惊心；包裹在血浆之中的长矛扎根在人类的尸体之上，被后续冲击而来的野盗们拔出，投掷向士兵们所在的方阵。
鲜血飞溅、怒骂连连。
每后退一步，城卫队都会令这群只会突击的野盗们在阵前留下超过十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而城卫队的损失往往不过是几根长矛、匕首，或是倒霉蛋的一根手指、一只眼睛。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这伙不知从哪里袭击而来的匪徒很快就会因为损失过大而落荒而逃。
“老大！房顶上！”
就在比亚特确信胜利唾手可得之时，一旁士兵的声音却提醒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
野盗们不可能是傻子。
萨里斯垒可不是帝都，这里没有数十米高的石质建筑群或者高耸入云的选帝候行宫，这里的房屋低矮、杂乱，可供攀爬之处要多少有多少。
即便是那些对萨里斯垒并不熟悉的野盗们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比亚特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之时，已经有大约十几名野盗顺着矮房的外墙开始向上攀爬，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爬上屋顶。
这战法原始但有效，挤在一起以确保方阵坚不可摧的城卫队对来自方阵上方的攻击缺少防备，如果有足够多的野盗从屋顶上直接跃入阵中，那么方阵就很有可能在两面夹击之下被攻破。
嗖嗖嗖嗖——
就在比亚特脑中飞速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动作时，位于方阵后方的城卫队本队已经做出了反应。
箭如雨下，由负责防卫内城城墙的强弩部队所编织出的两轮齐射.精准的将那些位于街道可见一侧的野盗们射了下来。
那是城卫队的预备队，萨里斯垒的远程部队与随军法师团之所以在步兵部队结成方阵之后便按兵不动，便是为了应对这样方阵无法做出有效回击的情况。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比亚特想道。
敌人的数量太多了，大量不在接敌第一线的敌人会从弓弩部队所看不到的地方攀爬上房屋、甚至是绕开有方阵防卫的街道，从萨里斯垒的另外一侧绕行至城卫队后方展开攻击。
城卫队只有数百人，就算算上防卫内城的远程部队和法师团数量也不破千，而从敌人的声势来看，来袭的家伙起码也有千人以上。
最重要的，是这些盗匪这不正常的士气，面对全副武装的城卫队，一项欺软怕硬的野盗居然没有逃跑，而是悍不畏死的不断发起攻击，在折损严重后思考的不是逃离，而是寻找别的方法展开新的攻势......
说到底，为什么野盗会在这种时候攻击城市？
“啧。”
虽然这些在脑海之中盘旋着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比亚特知道这一切一定与那个傻/逼城主与指挥官斯普鲁恩斯的逃离有莫大的关系。
但不论如何，他都得先解决眼下的城卫队方阵所面临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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