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诊所门上，我打了个哈欠。
此时，正是摸鱼偷懒的最好时机，慵懒的午后总让人忍不住响应沙发的号召，舒舒服服窝在里面，来些茶水和夹肉松的小糕点。
昏昏欲睡的下午和下午茶无疑极为合拍的，就像威士忌和苏打水那样，互相之间开得起玩笑，能容忍对方的过失，交谈起来绝不会冲对方咆哮的两位搭档。
我激动地搓搓小手，无论如何，保持对下午茶点样式的期待都是一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小露露...”伊莉丝姐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嗯？”
“茶叶没有了...”
“什么！”
我立马撒开腿溜进屋子里，只见金发大魅魔端着水壶，冲着我无辜地眨巴着眼。在她面前的桌上，茶叶罐子有很明显的被老鼠啃噬过的痕迹。
“哦，瞧瞧这该死的老鼠！”我一拍脑门，像个酷爱以寡敌众的指挥官一样狞笑道，“伊莉丝姐姐，看来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弄点老鼠药来了，只要把它掺进油煎过的饼子，绝对能让它们全家老小都去见上帝！”
“老鼠药好是好。”伊莉丝姐姐犹豫道：“可是...我害怕莉莉会误食呀...”
“那只蠢猫！”
莉莉是她养的一只波斯猫，金黄色的毛发与她的主人如出一辙，只是身材有些走形，肥硕得像某种生活在圈子里的畜物。此时，它正在伊莉丝姐姐脚边盘成一团，轻轻摇晃着尾巴。
“说！”我一把将它从地上抱起来，露出两颗尖牙，“你个蠢猫为什么不会抓老鼠，你血管里流淌是不是全是奶酪？要不要我给你全部吸出来啊？”
它在我手中不满地喵了几声，幅度轻微地挣扎了几下身子，但没能挣脱开我的束缚。
“露露，你吓到它了。”金发大魅魔心疼地把莉莉抱回怀里，“我家莉莉才不蠢呢，它只是有些懒散罢了。”
“它不蠢还会吃老鼠药啊？”
“这，这...”伊莉丝姐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软乎乎的脸颊上升起了几片粉红。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我心情突然变得明媚了起来，难道我本质上是个喜欢捉弄别人的小恶魔？
茶叶没了，下午茶的计划也就随之泡汤了，生活在伦敦的人没有一个不对老鼠深恶痛绝。但置身于如此美好的秋日午后，没必要因为几只藏在下水道的阴秽之物而懊恼。
“伊莉丝姐姐，”我望向墙上的日历，“说起来，也快到大采购的日子了吧。”
“是啊。”她轻轻抚弄着怀里的肥猫。
“列张清单，我今天下午一次性出去全采购回来。”
“啊，露露....”金发大魅魔的眼神带着担忧，“这样你会不会太辛苦了，要买的东西可是有很多哦。”
“很多？”我环顾了一圈我们所生活的阁楼，虽然处处都透露着简陋，但应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充满着朴实无华的生活气息。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买点糕点、茶叶和调味料就够了吧？”
我挠了挠头，“不然呢？”
“马上就要入冬了，你的冬衣都破了，总得换件新的吧。还有煤油，消毒酒精....”伊莉丝姐姐掰着指头一件件清点着，一个个听上去十分陌生，但实际上却又经常使用的物件从她嘴里冒出来，这些物件我以前从未在意过，就像银烛台，每年圣诞节都会成排地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还有印花手帕，我曾用它擦过眼泪，等等。
或许只有在形单影只的时候，才会牢牢记住这些物件，因为两个人的生活简单快乐到只能记住彼此。我很庆幸能有伊莉丝姐姐这样细心的室友，正是她维系着我们对于生活的热情。
“还有苏打和格瓦斯酒，它们能用来烹饪很多菜肴，白糖应该还不需要，但无论如何咸盐总是要买上一些的......”
伊莉丝还在掰着手指，我连忙捂住耳朵尖，“行了，行了，您还是给我列张清单吧，姐姐知道的，我记性再好也记不住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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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揣着沉甸甸的钱袋，我走在都灵格大街的两侧。
天气晴朗，这是个好的开始。英格兰摆出晚秋姿色，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气温是恰到好处的二十摄氏度。我将伞沿往上抬了些，心想为什么还看不见灿烂的红落叶，不过，等待也是红叶美的一部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明显能感觉到在我身上停留的视线变多了，虽然平日里也有，但这些打量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人总是会害怕那些蕴藏着不明含义的视线，尤其是身上还揣着钱袋的时候。
我低下头尽量靠着街沿走，希望能获得些安全感。令我引以为傲的敏锐感知告诉我，周围至少有三道目光饱含着沟通的欲望，其中甚至还有一道目光的主人正在慢慢向我走来。
我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撒腿就跑，尽管在街上全速奔跑是一件十分不淑女的事情。
“下午好，罗曼诺夫小姐。”低沉的男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呜哇！！”
我浑身一颤，手中的雨伞都差点没拿稳，但等我看清来者之后，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你搞什么啊，雨鸟大叔，不会先在远处打个招呼？”
“吓到你了吗？抱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切，”我扭过头，冲他伸出一根小拇指，“我哪有这么胆小啊，也就稍稍有那么一丢惊讶而已，看到了没，就这么一丢丢。”
雨鸟冲我笑了笑，然后随手接过我手里的雨伞，顺从地跟在我身后。
“你来得正好，雨鸟大叔。”我绷着小脸，用宣布的语气道，“我不管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还是碰巧偶遇，但到晚饭前的这几个小时，你已经被我强制征用了。”
他把用手把雨伞固定在我的头顶，淡淡道：“我很荣幸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虽然你经常笨手笨脚，帮助也微不足道，但我还是很欣慰你能出手相助的。”
“这么瞧不起我啊？”雨鸟依然面无表情，“看来我还是离开比较好，毕竟我笨手笨脚的，可能还回添乱哦。”
说完，他转过身，大有一副要径直离去的样子。
“欸欸欸欸——”我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你，你给我回来，我开玩笑的啦，真是的，那么小心眼干嘛。刚刚街上一直有人盯着我，我害怕啦，能不能稍微迁就一下下女孩子，活该你，活该你——”
在他面无表情地注视下，我从心地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雨鸟淡淡地开口道：“罗曼诺夫小姐，我需要提醒你。”
“怎，怎么啦？”
他伸出一只手将我调换了个姿势，“这样才是正确的挽臂礼节，你应该站在我的左侧，轻轻地挽住我左臂的臂弯，而不是整个人一下子扑上来，像条黏人的小狗。”
“谁像小狗啊！”我向他龇了龇两颗尖牙。
“还有街上有人盯着你这件事，你最近最好少出些门，多看看报纸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什么嘛。”
我被迫挽着他的左臂，往前走着。但是我们的身高实在太过于悬殊，保持这样姿势实在谈不上舒适。
“罗曼诺夫小姐，”雨鸟开口问道：“所以现在你可以把你的下午安排告诉我了吗，我想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嗷，”我趁机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伸进自己的风衣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那张伊莉丝姐姐写的购物清单，递给他，然后冲他比划了几下挥砍的动作。
“你是要去.....抢劫超市？”
“我是叫你过去帮我砍价！”
雨鸟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这件事情属实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毕竟他以干脆利落的结账方式为荣，从不在结账的时候说废话。
“我觉得，”雨鸟沉吟道，似乎在思索自己的价值：“我可以帮你提包。”
“放心，这只是你必须要做的，”我故意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哪有陪女士出门购物不提包的。”
“我又提包又砍价，那你干什么呢？”
“我？我当然是负责掏钱喽。”
“那可不可以这样呢，”雨鸟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掏钱提包什么的我来干，你就负责砍价。”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皱起细眉，嘟起嘴道：“是我买东西又不是你买，钱必须是要我付的，而且砍价这种事，肯定是大只一点的人干起来轻松呀。”
“驳回。”
“驳回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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