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林忱回到沙发前。
小睡到十分钟被生物钟叫醒，进卧室码一会字，翻了几页书。他喝了口手中水杯泡到无味的茶：
“喂。”
被推搡两下肩的不知名毛巾被生物闻声动了一下。
……也就动了那一下。
“起床了。”
他看了一眼时钟，默念一句“色即是空”后掀开被子。
被室内充盈的光线所刺激，谢唯“嘤唔”一声蜷缩起来，下意识伸手去夺被林忱举到半空的“保护壳”。
“……还我！”
她眯着眼含糊不清地喊。
然后脑袋一疼——林忱的手刀稳稳敲在分叉刘海暴露出的光额头上。“这是我的吧。”
“呜！”
几分钟后。
不知醒了没的少女并着双膝，以手按裙蹙着眉坐在那。总之脸色很差，估计心情也是。
“给。”林忱端来热水。
她一动不动。
“……放下。”
“呃，也行。”
虽然要求多少奇怪，林忱还是照吩咐放在桌上。刚要喝口自己的，听她接着说：“你的也放下。”
“怎么说？”他好奇。
“放下！”
小鼻子都皱成一团的女孩这样吵吵道。不明其意的林忱倒也不抵抗，老老实实“缴了械”。
“然后坐下。”反客为主的女仆这样命令。
声若洪钟——也没那么夸张，但至少已不是银铃的等级了。这难得一见的音量——
“……起床气真可怕。”
“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呃……来了。”
林忱于是走到她拍打的位置，坐下。她要做什么？一概不知。总之还是先以保命为方针吧。
“先说好，注意时间……”
“怎样都好，你先坐在那！”似是起床气未消的谢唯端起俩杯子快步跑进了厨房，随即是一阵小老鼠翻倒盆瓢般的杂声。林忱只坐着。
过了一会。
他看见一杯新茶放在面前。
“请、请用。”
“……谢谢。”他端起杯啜了一口，然后才看向束手站立一旁的她。“那么，可以解释了吗？”
谢唯表情明暗变化，长时间不吭声。
大概是在倒茶时候彻底清醒了吧。终于明白现状的她脸上颇为复杂。
等待期间少年又喝了一小口，舌尖发疼，但味道不错：“你换了茶叶？”
“是、是啊……怎么？”
“马上要走了，浪费……”
林忱话说到一半，眼见谢唯眼睫忽地颤抖两下，于是面不改色改了口：“但没关系，晚上继续喝就是。”
“可以？”
“不骗你。”林忱实话实说。“对了，晚上当然也来？”
指的是放学后。
“……来。”
谢唯脸有些红。
“那么解释呢？”林忱一问到底。
“因为……那个，倒茶是……我的工作。”
刚才是这样想的——她不情愿地补充。莫非是在起床气的当头发现“主人”僭越了，才那样发火吗？
林忱无奈笑起来，又喝口茶。
手机闹钟又响了一遭，两点十分。
——预备铃两点二十。
“呃。”
“唔……”
两人对视一眼，于是谢唯埋头拿起沙发上自己的衣服，脚底抹油般冲进卫生间。
当然最终还是迟到了。
虽然只五分钟不到。但教室空空如也，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这很正常——第一节是体育课来着。
所以才有上演那出插曲的机会。
“你选的什么？”
林忱放下包问。
“羽毛球。而且你也是，我知道。”
谢唯瞪了他一眼。作为高一上期就分完了的体育选修，直到现在还问这问题的林忱很有问题。
哦，他一直很有问题。
“是吗？”
对于这点批评，林忱不置可否。
“那不用点名？”
“你啊……”
问的人一脸无辜看向她。
“也是，毕竟你没去过。”谢唯感叹后回答，“偶尔是会点的。今天……就不知道了，听天由命吧。”
她脱下外套，边整理短袖肩部边朝外走。
“可以的话帮忙打个水？”
“回来再说。”
这样回答她的林忱也跟在后面，拎着他常年挂在桌边当摆设的球拍，“或者下课后去小卖部？”
“啊，也行……呃，等等！！”
拦住哈欠打到一半的林忱，少女浮现震惊的表情。
“你不会……”她咽了一下口水，结巴地问，“要去上体育课吧？”
“一时兴起。”
林忱把球拍扛到肩上，无所谓地回答。
话说，这很值得惊讶吗？
·
“迟、到、了！”
体育馆内，在两列参差不齐方阵前站在一起的两人正面对一位短发女孩的严厉训斥。
声音大到隔壁篮球选修的学生也忍不住围观。
“……她怎么也报这个？”
“啊哈……”
面对林忱皱着眉的小声询问，谢唯只能回以无奈的笑。
看来今天运气不好。
“喂，不准交头接耳！”
因为刚领他人做完热身而流了一身汗的崔茹潼双手一叉，较真地喊：“迟到了还讲话？下次是不是还要翘课啊？”
“咦，这是怎么？”
从器材室走来的负责老师问。
“报告，身体不舒服，所以晚到了！”林忱突然抢在崔茹潼开口前举手说，语气颇为老实。
“是吗？”
戴着眼镜的老师看了两人各一眼：“你们俩都是？”
“在医务室偶然遇见，就一起来了。”
谢唯乖巧地点头接话道。
“这样啊。”
“老师，他们绝对——”
“好了，茹潼。别太严厉了吧，人家身体不舒服。”欣然相信了的老师拍拍一脸焦急的女孩肩膀，笑起来。
“你们俩，要是实在难受可以去一旁坐着。不能早退喔！”
“是！”
“明白。”
两人抢在崔茹潼吭声之前离开了。
临走林忱瞥了她一眼：攥着拳头，用凶恶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瞪过来。
“还是老样子。”
“一样讨厌。”谢唯用鼻子发出哼声。
“喂喂，班长不能这样说学委的吧。团结呢？”
“……我不管。”
“不管的吗。”
林忱无奈摇头。此时前方闪过来一个清瘦的影子，重重撞上他肩膀，然后笨重地向后弹开去。
“哎。”
久未锻炼的林忱当即摔了个屁股墩——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疼疼。”他准备爬起来。
面前伸来一只手。
“没事？”
“嗯，多谢。”
起身后拍拍灰尘，他打量着来人：一双黑眼圈严重的吊角眼，说不出精神还是颓废，手里拿着一把球拍。
总结：不认识。
“那么……”
他准备从一旁经过，却被那人凭空一只手臂拦下。
“还有事？”余光带上点不快，他问。
“你是？”
这是要他自报姓名的意思吗？有些不习惯的林忱退了一步，和停在几步外担忧看向这里的谢唯对视一眼。
于是让她放心似的眨了一下眼。
“林忱。”他回答。
“一班的？”
对方挑了一下眉，却看见林忱很快地拉下脸。
“不错。”
“是吗，原来如此。哈哈，一班的。”
“很好笑？”
黑眼圈少年笑得很僵硬，不像在嘲笑什么。尽管如此，林忱还是反感地空挥了一下球拍。
“那么、你呢？”
“邹越泽。”
这样自称的怪人同样空挥了一下球拍，从林忱肩旁走过。就这样消失在体育馆通道的尽头。
“走掉了诶？”
这时才小跑回林忱身边的谢唯小声说。
“发生什么了吗？”
“奇怪的人。”林忱摇头，打开装拍子的软套。“不，没什么。”
“真的？”
“有什么好担心？不小心撞到而已。”
他抽出一支拍交到配合伸手的谢唯那，然后封紧套口：“去打呗。顾梓叶应该也报这个的吧？”
“诶？”
这时少女流露出为难的笑容：
“让她和那些会的朋友一起打吧。和我……不大有趣的。”
“那找其他人？”毕竟谢唯人缘不错。
“大家都组了伴，也不好凭空多加一个吧……”
林忱像要把她看到心虚为止似的长久盯住那张左右旁看的脸。
“总这样，以前体育课怎么过？”
“呃……看着？唔！”
在道出实话后又挨一记手刀的谢唯不明真意地捂住脑门看他。见他重新打开拍套，抽出另一把球拍。
“咦，为什么你会有两把……？”
梓叶好像对她说过，好的球拍都单把卖的。
“这把是别人寄放我这的。”林忱说。“你手里那把是我的。”
他解下外套，和空拍套一起扔在看台边上。
从短袖里露出并无多少肌肉的纤细胳膊，以及骨节分明的手腕。这样女生般颇好看的手握住球拍，将其夹在腋下。
“来打打看。”
他走到一处空地上，对还在犹豫的少女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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