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理由是这样？」
……那是什么说法。
两侧大树的枝叶簇拥在小径头顶，经由暖洋洋的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
谢唯边低着头纠结，边盯着视野前方不断交错的运动鞋后跟。白色标签泛黄，但鞋面很干净。
看来鞋姑且还是会自己刷的嘛，这家伙。
她闷闷上移视线，转而瞅着林忱杂乱的头发。想来今早那样睡迟，指望他好好梳个头是不大可能了。
让人操心的笨蛋。
总是用些含糊不清的话捉弄她，害她小鹿乱撞，然后一下子转移话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然或者没注意可以解释的了。只是单纯的恶劣而已。很恶劣！
“差劲至极。”谢唯嘟哝。
“诶，你说什么？”
林忱闻声停下，略感诧异地回头。只见谢唯若无其事望着左侧热闹的操场，疾步从他身边经过，走到前头去。
他的脑袋也随之转了一百八十度。
“说话啊。”他感到一丝别扭，复问道。
“没什么。”
谢唯走出两步，头也不回地挥手：“快点啦，再啰嗦就不等你了。”
“哦。”
下意识应了一声，林忱眨两下眼，盯着谢唯的背影，随即有些木讷地转向操场方向。歪头。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 * *
体育馆里人不少。大概是空间相比操场小了不少的缘故，看上去也更拥挤。
“好热闹。”谢唯好奇地打量四周。
“是啊。”
林忱提不起劲。……热闹过头了。
除了专程来看比赛的人之外，单纯想找个地方偷懒的家伙也不在少数。观众席上不时传来电子游戏的声音。
简直像某个家伙的圣地。林忱咧咧嘴。
“哈喽，阿忱！”
什、什么？
对不起，看来是他幻听了。嗯，幻听了。肯定是幻听不会错，所以请快把这声音的主人带走吧。
……这样想怎么可能有用。
“你在啊。”
“真冷淡，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去看比赛吗。”
林忱一卡一卡地扭头看去。见纪栈一从角落的长椅上站起，很干脆地走近，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背。
有点疼。
没理会林忱不满的眼神，纪栈一又对一边的谢唯的问了好：“啊，班长也早。对了，比赛辛苦了~”
“唔、嗯。”
大概是纪栈一和体育馆实在不相配吧，连谢唯都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讶异地应了一声。
“你明明没去看吧。”林忱打岔。
“广播放送的结果还是有听到的啦！揪着细枝末节不放可是小心眼的表现，林忱同学。”
……又来了。这种时候歪理邪说总一大堆，说不过他。
“要你管。”
“好好好，不管不管。”
那种哄小孩子的口吻，敷衍的叠词，配上纪栈一经典的欠揍笑容。……嗯，林忱拳头硬了。
见状况不妙，纪栈一笑眯眯地转移话题：“话说，两位是一起来的？”
“是没错。”
“看就知道了吧。”
脱口而出——根本没经过思考，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这样回答。纪栈一意外地挑眉，吹了声口哨。
“你们……提前说好了？”
“陈、陈述事实而已。”
愣了片刻，谢唯才后知后觉地低头补充，鞋尖在塑胶地面上摩挲。
真是巧过头了。一般来说这里该反驳才对吧？一起承认什么的，感觉比一起否认还要难为情……虽然后者也没好到哪去。
唔，脸好像有点发烫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林忱，见他伸手挠着后颈，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对，事实而已。”
纪栈一露出会意的坏笑。每当林忱用这样平淡到刻意的语气说话，说明他的内心动摇得很厉害。
啧啧，孩子长大了啊。
“什么嘛，承认得太爽快就没劲了。”
“……搞不懂你在期待什么。你呢，在这看什么比赛？”
要说在体育馆举行的项目，也就羽毛球、乒乓球之类的吧。在林忱的记忆里，纪栈一可从未对这些运动流露过兴趣。
就算表示可以教他，也只会被用“把时间花在新游戏上更划算吧”这种借口推脱掉。
“羽毛球呗。”纪栈一无辜地眨眨眼。
不好，头疼起来了。
林忱叹口气，望着时不时将目光抛向球场上的好友，表达不满般地微微皱眉：“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喜好。”
“是谈不上喜欢。”
相当随便的语气。纪栈一晃动眼珠，满场找着什么，心不在焉地说。
“明明魂都快飞走了。”
“哈哈，果然很明显？”含糊不清的假笑。
唉。这样对话有够累的。林忱刚从声嘶力竭的战场归来，实在没精力再陪眼前这家伙玩文字游戏。
他大步上前，惯常一把勾住纪栈一的脖子。
“从实招来。”
“呃，这久违的起手式……”
纪栈一瞠目结舌地苦笑，倒也没有尝试挣扎，只相当随便地求了几声饶。一旁的谢唯听见陌生的词汇，不解地偏着头。
“起手式？”
“如你所见，专门为绞杀这家伙用的必杀技。”
林忱面无表情加重了力道，看上去已非常娴熟，想必这场景出现过不止一次。
“阿忱，在班长面前差不多就……”
“没门。招了就放你。”
“怎么这样——”
谢唯被纪栈一生动形象的演技逗乐，噗哧笑着踢踢林忱的腿：“怎么感觉，你现在很火大诶。”
“没有的事。说实话，现在心情舒畅得很。”林忱无感情道。
“是吗。”
谢唯鼓起半边腮帮子，微微打量他的脸。
嗯，虽然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姑且相信他吧。
这边还在纠缠不清，左侧的球场突然传来一个喊着“比赛结束！”的声音。下一秒，纪栈一停止了玩笑，一下子甩开林忱的手臂。
“要去忙了？”
“嘻嘻，是有点。……回头见啦。”
林忱活动两下有些发麻的右手，望着好友抱起长凳上的毛巾和水，快步迎向从球场上走下的短发少女。
啧啧，孩子长大了啊。
“不去打声招呼？”
林忱扭头对身边没了声的谢唯询问道。然而谢唯却漫不经心观看着另一边的比赛，看上去压根没在留意这头。
“问你话呢。”
“……现在去不是自讨没趣？给他们点机会呗。”
咦，原来这丫头也会流露出老成的表情啊。林忱有些错愕地想着“真稀奇”，随即拍掉谢唯在面前来回摇动的小手。
“你发什么呆呢。”谢唯打趣似的笑。
“没什么。我还以为顾梓叶的男朋友铁定是羽毛球呢。”林忱一摊手，虚虚看向球场边说着什么的两人。
交谈似乎不大顺利。不要紧吗？
当然，也可能是少女刚结束比赛，所以不大有精神。太累了嘛，谁都会累的。……林忱打心底希望纪栈一能这样想。
虽然看他吃瘪也是罕见的乐趣，但事后被缠住发牢骚就惨了。
“这话未免也直男了吧。”
“怎么说。”
谢唯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像看无可救药的废柴一样瞪过来。这着实罕见的待遇，令林忱多少感到不知所措。
“请您赐教。”
然后他听见谢唯深深叹了口气，竖起食指摇摆着。
“女孩子再热衷于兴趣，也不代表对其他都不关心。明白？”
“包括谈恋爱？”
“可不是。”
当然暂时不想谈恋爱的也有——她不甚确定地补充——但至少拥有不可自拔的爱好和谈恋爱不构成冲突。
有够随便的结论，林忱想。但听起来也有道理。
“你也一样？”他问。
“唔……哪能例外。”谢唯迟疑后，点头。
话题断在这里。至于脸红耳赤、移开视线之类的老生常谈，林忱多已见惯。在谢唯实在很好懂这点上，大概没人有异议吧。
他装作没看见地转身，看向拿着表格接近的羽协部员。
“一班林忱，对吗？”
身穿队服的女生不大确定地问。林忱点头，接笔在签到簿子上签了大名，随即伸了个懒腰，照旧打颓然至极的呵欠。
“我去去就回。”
“别立旗子了。最好是赢了回来。”谢唯笑眯眯地在他肩上捶一拳。
“有奖励？”
“有我发自内心的表扬。能吸引你？”
林忱摇头。
“……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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